《出戏》眠眠夏子

88、假的

　　“明天，这张照片就会传遍整个京影！”
　　穿着花衣服的黄毛男子握着手机，在沈炽面前高调地晃悠：“你跟你的小情人就……”
　　沈炽瞳孔骤缩，夺过手机，猛地砸向地面。
　　啪嚓，屏幕摔了个稀碎，他抬脚踩上去，碾得更碎。

　　对方话说到一半，就见手机早已五马分尸。
　　“王八蛋操/你妈——”

　　沈炽后退几步，将刚买的豆腐脑搁在墙角边，脱掉羽绒服，只留一件贴身的运动T恤。
　　花衣服直冲上来，抬腿直踢沈炽的要害。沈炽微一侧身，轻易闪过。
　　见未得逞，对方又改用拳头，呼向沈炽的面门。沈炽掌心一挡，顺势紧捏对方手臂，往前一带。

　　对方重心已经不稳，沈炽一手握紧右臂，另一手迅速从对方腋下穿过，紧抱腰部，背身过去，腰胯发力一拧，对方居然被迫双脚离地，空中翻了个360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完成一个漂亮的过背摔，沈炽反扣住对方手腕。
　　花衣服被压得喘不过气，只得点头求饶：“大、大哥……开个玩笑，别动气……”
　　沈炽看了看旁边碎成渣的手机，道：“照片敢传出去，你的下场，跟它一样。”
　　“好……好……”

　　沈炽放开了花衣服，回到墙角边，拾起地上的两碗豆腐脑。
　　塑料碗在刚才的打斗中翻倒，料汁从外包装的塑料袋缝隙里漏了出来。
　　沈炽惋惜地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

　　“卡！”
　　吴霖微在监视器后看了一遍回放，拿起对讲机，道：“好，过了。”

　　何复言活动了一下手腕，隐隐有些酸疼。
　　“辛苦辛苦！”临时助理上前递了毛巾。
　　这场动作戏难度大，已经拍了好几遍。何复言拭了拭汗水，眼神在人群里寻觅。
　　“下场要改妆么？”他问道，眼睛却不看助理。
　　“对的，我们把道具拿过来原地处理就好，您在这边等一下。”
　　“嗯。”何复言视线定在了一处。

　　助理走了，视线中的人迎了上来。
　　“下场戏别看了，你先回酒店。”何复言擦着脸，对面前的华辛道，“今天没你戏份了。”
　　华辛抿唇沉默，心事重重地望了何复言一眼。

　　吴霖微从导演棚走了出来，下一场也是动作戏，得提前强调机位和走位。
　　华辛终是什么也没说，给导演让开了位置，去了休息区。

　　“机位先到这里，给他手臂的特写，从上到下……”
　　“导演，特效化妆到了。”
　　“知道了。”吴霖微最后交代道，“沈炽去吧。”

　　化妆师拎来了化妆箱，从里面取出一片肉色硅胶质地的东西，与何复言左臂比对，然后擦干净何复言的皮肤，把那东西贴合上去，又拿出化妆工具涂涂抹抹调色。
　　“这是假皮肤，里面灌了假血浆。”化妆师说明道，“用刀切一下，血会自动流出来。活动一下试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复言放下了袖子，转了转手腕：“还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特效化妆师点了点头，收拾好道具。

　　“没想到你能答应。”身后，曲清尔走近。
　　何复言四下望了望，才回答道：“他走了没？”
　　“没见着人。”曲清尔坐在了何复言旁边的椅子上。

　　过了一会，他低低地道：“谢谢。”
　　“互相理解。”何复言转头看向曲清尔，“把剧本改成这样，你也费了不少功夫。”
　　“还好，编剧本来就是编故事。”曲清尔仰头，闭眼道，“反正……都是假的。”
　　他说这话时，声线虚浮，语气飘忽，给人一种很消极的颓然感。
　　“假的么。”何复言喃喃。

　　“来！”
　　现场已经就绪，导演调控全场：“从刀割手臂的特写开始，各部门准备！”
　　在技术手段的辅助与拍摄角度的配合下，假的硅胶/人皮被匕首小心地割破，逼真的血浆从深深的划口处涌了出来，顺着何复言的左臂直淌而下，浸湿了袖子，也浸湿了手上的食品包装袋。

　　啪嗒。
　　豆腐脑滑落在地，绽开一片雪白和血红。
　　下一个镜头，推到沈炽脸部特写。他转过头，眯起双眼，一股凛冽的寒意从眸中肆意而出。

　　“漂亮。”
　　导演在监视器后赞叹。

　　偷袭成功的花衣服转身想逃，半步还没跨出，领子就被人狠狠拽住。
　　沈炽单手抓着他的后领拖至墙角，抓起他的头发，发狠地朝墙上撞去。
　　花衣服挣扎着，满脸是血。他手握瑞士军刀的手，反手向后一刺，却被身后的人一脚踩住了手腕，夺走了军刀。
　　锋利的刀刃插进墙里，就在眼前一寸的地方。
　　他听见最后一声警告。
　　“再敢找事，下次，这刀就往前刺了。”沈炽森冷地说，“我不是开玩笑。”
　　……

　　“辛苦了。”
　　随着导演一声“卡”，何复言喘了口气，伸出手，将趴在地上饰演花衣服的演员拉了起来。
　　花衣服演员擦了擦渗进眼睛里的血浆：“谢谢言哥。”

　　“挺好的，收工了！”
　　吴霖微从棚里出来，心情大好。
　　现场忙碌了起来，助理在第一时间递上了湿纸巾：“言哥，先应付一下，化妆组马上过来处理。”
　　“谢谢。”
　　他一身狼狈，接过纸巾，先抹了把掌心的血迹，又准备去擦拭手臂。

　　然而，左上臂却是一热，被什么湿软柔和的东西盖住了。
　　下意识乱了呼吸，何复言视线缓缓挪动，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片湿软是一张浸过热水的干净毛巾，毛巾上方压着一只白皙的手。
　　华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跪在何复言的身旁，目光紧紧凝视那块带血的手臂，一点一点，温柔、细致地帮他擦拭。

　　何复怔愣地望着华辛，不敢移动身体，怕惊了他。
　　华辛专注无比，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这么一件事，从指缝到胳膊，再到划出深深血痕的狰狞假伤口。
　　何复言动了动右臂，抬手握住了那只为他擦拭的手，斜过头，趁人不注意，用唇亲吻了那沾满血痕的指尖。

　　毛巾落了下去，华辛抬眸，看见何复言百感交集的眼。

　　“你怎么没走？”
　　“你疼不疼？”

　　两人同时发问，又同时停止。
　　何复言拿起华辛的手，安慰地抚了抚，道：“假的，不疼。”
　　“假的……”华辛呢喃。
　　“嗯，蜂蜜和色素调的，能吃。”
　　何复言用手指沾了一滴黏稠的假血浆，开玩笑地伸到华辛的唇前，说：“你尝尝？”

　　“咳……咳！”
　　沉浸在二人世界的主角这才发现四周已经围了好些人，导演捂着嘴不住地咳嗽，助理小曹急得直跳脚，化妆组拎着箱子举着工具，目瞪口呆。

　　正当所有人不知如何处理的时候，温润淡雅的声音响起：“就这样，演得不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曲编剧若无其事地上前一步，半蹲在两人跟前。

　　“华辛。”他放低声音，柔和地道，“明天我们加一场宫羽替沈炽包扎的戏，照刚才那样演，好吗？”
　　何复言正想发言，被曲清尔抬手阻止，道：“听华辛怎么说。”

　　何复言紧了紧拳头，不再说话，目光投向了华辛。
　　他矛盾不已。一方面不愿华辛受到一丁点的刺激，另一方面，又怀抱着一丝希望，想华辛快些战胜心魔。

　　华辛低头，抿了抿唇，再次缓缓打量何复言的狼狈一身。
　　——以后，什么都不怕了。
　　炽热的言语回响在耳畔，华辛注视着满眼的鲜红，良久，终于点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