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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谈话 ...

  •   “我们先去开车了。”
      小曹和何复言的临时助理推着中型行李箱和两个探病花篮,朝着病房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大包小包地乘着电梯下楼去了。

      华辛拎起搁在床头的背包,何复言将两个病床的被褥整理好,伸出手,接了个空。
      华辛背起双肩,走出了病房。
      何复言迈步跨过门槛,朝屋内回望了一眼。

      华辛刚走出几步,又倒了回来。
      “……落了东西?”
      “我在想,”何复言的目光停在病床上,“上次跟你一起过夜,还是在竹凉漏雨的破房子里。”

      华辛霎时回想起那个狂风暴雨大作的夏日夜晚,何复言伏在他的身上,炙热的气息吹拂面门,勾起黑暗里蠢蠢欲动的本能。
      想到这里,双颊不自觉地发烫。

      “真是因祸……”何复言转头,看到华辛的脸,顿了一下。
      “……走、走了。”华辛低着头,先行往电梯那头去了。
      何复言本来没想歪,看着华辛的背影,右手抵住嘴,窃笑着接了下半句:“……得福。”

      两人上了车,临时助理开车,小曹坐在副驾驶,转身递给后座两人一叠资料。
      “这是改过的新剧本。何先生,曲编剧请你回酒店后去他那里一趟。”
      何复言接过剧本,道:“知道了。”
      “拍摄耽搁太多,导演组那边删改了剧情,你们尽早对一下台词哦。”

      “嗯。”何复言粗略翻看了一遍,用余光瞄着华辛,道,“今晚就对。”
      果然,华辛缩了缩脖子,把剧本拿得更高,挡住了脸。

      车辆驶入酒店,几人乘坐电梯直上主演所在的楼层。两人同住17层,房间在一左一右相隔最远的两端。
      电梯口分道扬镳,助理帮何复言放好行李便走了。何复言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打算去找曲清尔,打开门却发现华辛站在门口。

      “怎么了?”何复言轻声问。
      华辛左顾右盼,扭扭捏捏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张房卡,咬了咬唇,塞进何复言手里。
      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对话,就匆匆跑回了走廊另一头。

      看着手里1701号的房卡,何复言心跳都加快了,明知华辛只是找他对台词,仍忍不住朝那方面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可惜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揉了揉自己裂开的嘴角,强行收敛笑意,小心地揣好房卡,来到曲清尔套房所在的第23层,敲开了房门。
      曲清尔领他到待客间,沏了茶,又往自己的保温杯里倒了开水,扔进去一颗果核一样的物体,坐回沙发上。
      何复言环顾四周,整个套房干净清爽,茶几上整齐地摞了一叠资料。

      “新剧本看了吗?”
      曲清尔一身随意的休闲穿搭,手掌覆在脖子上活动颈椎,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看样子,为改剧本操劳了不少。
      “看了。”何复言道,“我没问题。”

      “嗯。”曲清尔从一叠资料中抽出一本,递了过去,“这本也看看吧。”
      “这本?”何复言疑惑地接下,刚看了半页,神色一变,合上剧本还了回去。

      “曲编剧。”他正色道,“我以为,我表达得很明白了。”
      “我懂,但是……”
      “华辛演不了流血戏,这个是底线。”何复言凝视对方,坚决地说,“曲编剧。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

      曲清尔手握保温杯,果核物体逐渐膨胀,热气带着紧张氤氲在空气里。
      他抿了一口胖大海泡出的朱红液体,滚烫入喉。半晌,叹了一口气,收起桌上的剧本,放回卧室。

      几分钟后,他又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深蓝色背景的纸。
      “这个看过么?”曲清尔讲纸张放到何复言面前。
      “这是什么?”
      “案情通报。”

      何复言举起纸张快速浏览了一遍,发出了与吴霖微一样的气愤疑惑:“酒后滋事?就这么结案?”
      曲清尔点头。

      “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酒后滋事。监控呢?华辛的证词呢?”
      “不予采纳。”
      “为什么不予采纳?”
      “因为华辛,”曲清尔用指腹摩挲杯壁,“有精神病史。”

      房间安静了。
      半晌,何复言沉沉地说:“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曲清尔声线温润,言辞却犀利,“华辛在警局的时候,没有解释,漠光也对此避而不答。我与霖微根本不了解他的病情,说不出所以然,警察就这么结案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不能因为有这种情况,就不予采纳。”何复言辩驳道。
      “华辛供述证词的时候,从神态到举止,完全变了个人,跟人格分裂的症状高度相似,谁能证明他说的是实话?”曲清尔倾身向前,“你能吗?”

      夕阳缓缓落下,阳光从对面大楼的玻璃反射进来,洒满了一地的橙黄,照在何复言的脸上,明暗分明。
      时间静止一般,直到待客室的钟撞响。
      咚——咚——

      六声之后,太阳落到大楼的北侧。
      曲清尔放下保温杯,再度开口。

      “霖微找到你俩的时候,”他望着落地窗外,“你、华辛满身是血,他把你侧放在膝盖上,头部后仰,用脱下的外套,按压你后脑的伤口,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救护车到达现场。”
      何复言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头部后仰,是为了保持呼吸通畅,不被淤血堵塞。按压伤口,是防止流血过多导致的危险。”曲清尔侧目看过来,“多亏了他第一时间做的这些措施,你才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何复言思绪纷乱地道:“怎么可能……”
      “他当时很镇定。”曲清尔点明,“我觉得很奇怪,一个晕血的人,怎么会如此处理得当。如果他面临真血都应对自如,为什么不能面对拍戏的假血呢?”

      “你确定吗?”何复言终于理清了一些思绪,问道,“他,没有任何反常?有没有失神、发呆?”
      “至少霖微是这么说的。”曲清尔观察何复言的表情,疑惑不减反增,“我以为你知道原因?”

      何复言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低头沉思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道:“曲编剧,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曲清尔眼前一亮,又听何复言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绝不让华辛演流血戏。”
      曲清尔没说话,取下眼镜,一边擦拭一边道:“你先说说看。”

      “曲编剧,”何复言提声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曲清尔戴上眼镜,透过镜片直视着何复言,“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还是那样温润如水,坚定如钢。

      谈话进行了两个小时,何复言并没有向曲清尔和盘托出,他一笔带过了那些可能对华辛造成二次伤害的细节,只道明母亲自杀引起心里障碍的事实,挑重点、关键的地方讲。
      当然,也包括他和华辛的关系。

      曲清尔听得瞠目结舌,消化好半天,才道:“难怪他演戏天赋这么高。”
      虽是赞美,却叫人无言。

      “所以……”曲清尔梳理分析,“在他完全克服心理障碍之前,你不会同意他拍流血戏?”
      “对。”何复言道,“起码,要等他不再对血有异常反应。”
      “可不踏出一步,永远不会前进。”曲清尔道,“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我必须这么做。”何复言目光坚定,不容辩驳。

      “好吧。”曲清尔盖上保温杯的盖子,放在一边,抬眼道,“不强求了。”
      “谢谢理解。”何复言起身望了望漆黑的夜色,道,“告辞了。”
      曲清尔抬眼看他,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问什么?”

      “曲编剧想说自然会说,我无所谓。”何复言道,“我现在更想回去见他。”
      曲清尔苦笑了一下,道:“某种意义上,我挺羡慕华辛。”

      何复言不语,转身往房门走去。

      “最后一个问题。”曲清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次的事件,如果真是你妈策划的,你打算怎么办?”
      何复言微微侧头,眼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已经与我无关了。”

      砰。
      房门关上。
      曲清尔仰躺在沙发上,月光洒在他的镜框,透出银色的反光,照得脸清冷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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