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炽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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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爱在你的笔尖，你在我的心上。”
“别听了。”沈炽扯下宫羽的耳机，“写这么蹩脚还一遍遍放，故意嘲笑我？”
“我觉得好听啊。”宫羽说得理所当然，“你录了几遍？”
“不知道，反正一两个G。”沈炽敷衍着，想尽快结束这个羞耻的话题。
“那还蛮快的，前面还那么多首呢。”
“你写得好，所以念得快。我写的嘛……”沈炽红着脸挠头，“反正不顺口，边念边改，九成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宫羽放下了耳机，把一本小册子拿了过来，正准备翻开，立马被沈炽压住了。
宫羽咯咯地笑出来。
“没见你这么害臊过。”
“害臊个屁。”沈炽欲盖弥彰，“我是体特生，走的是硬汉路线行吗？文艺范儿不适合我，台词课真他妈难。”
“我听着还可以呢，专业考试没问题。”宫羽摆脱沈炽的手，继续翻册子。
这本册子的包装花哨无比，封面印了一颗大红心，左右分别是一团火和一根羽毛，最下方几个明晃晃的艺术字，写着：羽儿生日快乐！
审美堪称惨不忍睹，装订却是用心良苦。
首页是一张光盘，刻录了沈炽的“念诗合集”。内页每一页都印了一首宫羽过去写的小诗，还有古体的五言绝句、七言律诗，也不知沈炽上哪儿搜刮到的。
整本诗集语句优美，浪漫委婉，唯有最后一首，风格迥异，水平直线下跌，肉麻得不行。
这企图混入其中的，毫无疑问，就是刚才耳机中播放的沈炽的“处女作”。
宫羽偷看了一眼沈炽，憋着笑，把书停在倒数第二页，装作马上就要翻页的样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抱怨道：“哎，这首就不要收进去了嘛。我小学写的，太丢脸了。”
“你小学也比我写得好。”沈炽强硬地抓住宫羽的双手不让他再翻，甜言蜜语地哄骗，“既然我羽儿都说没问题，大京戏剧学院的专业考试还不手到擒来？嘿，等将来你成了大编剧，就给我开个后门，分个男主角。”
“哈哈……”宫羽开心地笑，“你都手到擒来了，干嘛还要我给你开后门？”
沈炽欺身上前，趁机夺过册子甩在一边，捏了捏宫羽的腰，不要脸道：“我手到擒你。”
“烦死了——”宫羽笑得停不下来，身体痒痒的，心也痒痒的，很快，两个人滚成了一片。
“卡。过。”
“矮——油——”
吴霖微的指示刚一下达，片场憋坏了的围观人员瞬间炸开了锅。
“妈耶——甜度过高——”
“我的鸡皮疙瘩——”
何复言揉了揉耳朵，拉着华辛穿越沸腾起哄的人群，来到休息区。
“辛苦了！”早已准备接应的小曹呈上了俩人的随身物品，“你们太会演了，简直像真情侣一样！啊……不是。”
小曹忙捂嘴。
何复言当做没听见，接过了自己的背包和手机，看了看时间：“今天还比较顺利。”
“是啊。”小曹高兴道，“华老师很久没有状态这么好过了，以前《夜与晨夕》的时候……”
“华辛！何复言！”导演助理喊到，“吴导找！”
“啊，哦！”华辛正在发呆想什么事，听到呼唤，立刻放下物品。
刚走了几步，回过头，发现何复言并没有跟上。
“你先去。”何复言道，“我喝口水。”
华辛点点头，前往导演和编剧所在房间的方向。
“剧组给我安排的助理明天才到，这两天麻烦你了。”何复言看着华辛的方向，对小曹说。
“啊，不麻烦。”小曹忙道，“我是华老师的助理，帮他是应该的。”
“嗯。”何复言地点点头，“但帮我不是你分内的事。上次搬家，谢谢。”
“哈哈，没事。”小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何复言沉默片刻，忽然道：“华辛跟我私下里的来往，为什么不报告给黎雅？”
“啊？”小曹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都知道，对吗？”何复言继续道，“她警告我不要靠近华辛，但是我越界了。住院那次也好，搬家那次也好，你都在，黎雅是你的直属上级，不怕她处罚你？”
小曹不吭声，过了一会儿，缓缓道：“因为没有华老师，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何复言挑了挑眉。
“华老师被冯……文和带走那次，我妈妈病重，陈总……陈贝玥的人把我载回了老家，结果后来他们翻脸不认账，说我擅离职守……黎雅姐要辞退我，是因为华老师，我才留下的……”小曹断断续续地说。
何复言微愣，他想起来那天，华辛跟他说，小曹请假了。
她的离开间接导致华辛落单，让冯文和有了可趁之机。
“对不起……”小曹说到这儿有些哽咽，“我从大学开始跟剧组，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艺人……我很笨，成绩也不好，经常被人欺负。最后一份实习工作，艺人嫌我伞打得歪把我给辞退了……毕业后差点回老家，是漠光招了我，把我分给了华老师。那天华老师替我说情，我真的没有想到，明明他因为我遇到了那种事……”
小曹有些说不下去了，何复言看了一会儿，递过去一包纸。
“他就是这样的人。”何复言抬头目视着导演棚的方向，“别人对他一分好，他都记得，然后对你好十分。”
何复言有时候真希望华辛自私一点，多记些仇，这样就不会那么轻信别人，伤害自己了。
可是这样的华辛，他还会那么喜欢吗？
“谢谢。”小曹接过纸巾，吸吸鼻子，“华老师每次见你都很开心，我希望他一直这么开心。”
何复言的微微垂下眼皮，仅剩的那点怨气也消失殆尽。
“别哭了。”他问，“你母亲病情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小曹抹干眼泪，“我下次不会再跑了，我保证。”
“不说这个。”何复言收回目光，“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什么？”
“华辛来这个剧组，黎雅知道么？”
“知道的。”小曹擦干眼泪，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我们公司艺人所有商业活动，都要经过她审批的。”
“那就奇怪了。”何复言试探道，“给华辛资源差成这样，就没有更好的剧可接吗？”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小曹愤懑，又怕隔墙有耳，凑近了悄声说，“公司最近空降来一个副总，刚一上任就搞什么改革，把好多好资源都给拒了！”
“为什么？”何复言皱眉。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那天从老板办公室经过，偷听到老板跟黎雅姐说……”小曹哆嗦了一下，“好诡异啊。”
“什么？”何复言沉声问。
“……说什么，”小曹压低声音，“‘变天了’。”
“你看，这表情不错，情绪饱满。”吴霖微满意地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画面。“继续保持。”
“嗯。”华辛颔首应着。
“他俩的这个角度挺好看，以后多安排这个机位。”吴霖微对曲清尔道，“你觉得呢？”
曲清尔正看着画面出神，没有回答她。
吴霖微正想再提醒一句，曲清尔倏然抬起手，抚摸上了监视器的屏幕。
画面中，沈炽正在紧张又深情地念着蹩脚的情诗。
曲清尔眼底深沉，手指轻柔，一寸一寸地摩挲。
这下不止是吴霖微，连华辛也不由得心头一紧。
“吴导，你找我？”
门口传来人声，吴霖微转头，看到了何复言。
“叫你们来看回放。”她解释着，余光瞟着曲清尔。
曲清尔无动于衷，依然将手贴在屏幕上。
华辛目不转睛地盯着曲清尔的手指。
直到沈炽念完了那首诗，曲清尔才悠然放下手，起身，依次经过了吴霖微、华辛和刚进来的何复言，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走到了门口，脚步停驻。
另外三人视线不自觉地跟随。
只听优雅明晰的声音淡然夸了一句：“演得很像。”
语毕，决然离开了现场。
“这？”何复言不知所云。
吴霖微若有所思，只几秒钟，便当作无事发生一般，拍拍何复言的肩膀，道：“谁知道呢，兴许又困了吧。别管他，来，继续看回放。”
何复言将信将疑地跟着吴霖微，来到监视器前。
唯有华辛咬唇不语，指甲深深陷进手心。
第二天，编剧临时发起一个会议，邀请导演、主演、制片人、投资方，一同围坐在酒店的会议室。
“我开门见山地说了。”曲清尔翻开剧本，“我想补充一场动作戏，在沈炽和宫羽上大京艺考期间。”
“动作戏？”吴霖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该如此。”
吴霖微狐疑地抬眼，曲清尔恢复平时的神色，抬了抬眼镜，道：“加这段戏，主要出于三点考虑：第一，沈炽遭人挑衅冲动惹事，两人第一次面临困境和矛盾分歧，增加戏剧冲突；第二，宫羽委曲求全，利用自己的家庭关系帮沈炽摆平，因此走漏了风声，交代破局原委；第三，剧情整体上缺少画面的冲击，这场正好填补这一空缺。”
“抱歉，我反对。”何复言出声道，“你说的道理都对，但这太突然了，不在我们计划内。”
曲清尔温声解释：“并非突然，剧本早期本有这一幕，应漠光要求，才删掉的。”
“哦。”吴霖微了然，道，“这场戏用血浆，华辛演不了。”
曲清尔目光转向何复言和华辛：“先看看剧本，好吗？”
“沈炽与宫羽的分歧，宫羽父母知情的契机，这些都有别的替代方案。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实现。”何复言说道，看都不看剧本一眼。
华辛不能见血，这是他的底线。
“我理解你们的难处，只是一次尝试。”曲清尔道，“如果失败了，我不会强求。”
见此路不通，何复言换了个理由：“我们缺动作指导，这会影响进程。”
“这个我来搞定，至于进程……”曲清尔看向制片人。
“倒还好。”制片人接话道，“我们的日程快了两天，预算也还有剩余。”
“我理解你的执着，曲编剧。”何复言正色道，“但流血真的不行，华辛拍不了。你可以问吴导，她见识过。”
曲清尔目光投向导演的方向，吴霖微尴尬地笑了笑，把皮球踢回给当事人：“华辛，你自己决定。要尝试一下不？”
华辛不知所措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咬了下嘴唇，道：“其实我……”
抬眸，望见何复言与他严肃地对视着。
华辛垂下头来，没有应声。
曲清尔眼神暗淡下来。
“没关系，团队都需要磨合。”这时，投资人悠悠发话，“慢慢摸索。”
“莫总说得对。”制片人轻拍曲清尔背部，调和道，“现在的剧本已经很好了，我们一起努力，把最终效果打磨好。”
“嗯，不错。”莫总眯起眼，露出欣慰的笑意，道，“大家辛苦了，马上到国庆节，明天一场戏拍完，给大家放两天假吧。”
“谢谢莫总！”制片人激动道。
第二天，拍摄现场。
曲清尔坐在监视器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剧本。
“还在想昨天的事呢？”吴霖微看了看他，搭话道。
“没。”曲清尔收起剧本，岔开话题道，“你国庆留大京？”
“不了，剧组这么多号人留守，我得慰劳一下。”吴霖微拿着对讲机喊道，“加把劲了啊！节前最后一场，拍完放假，明天请大家搓一顿！”
隔壁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曲清尔抓过吴霖微的对讲机，也道：“我请第二摊。”
他的声音隔了一层电波，还是不乏淡雅悦耳，实在太有辨识度了，现场人员齐声道：“曲编剧万岁！”
“感觉他们夸你比夸我卖力多了。”吴霖微灌了一口咖啡，对曲清尔道，“真不回M国啊？你硕士休学回国，爸妈没动静？”
“动静大，我装病了。”曲清尔面不改色，“反正本来也有病。”
“……啥？”吴霖微呛了一口，“你有什么病？”
“没什么，应付我爸妈的。”曲清尔显出一些疲态，“快点拍吧。”
“看来拍电影压力是大，把曲编剧都累不正常了。”吴霖微瞄着曲清尔，随口说道，“跟从不认识你似的。”
曲清尔面无波澜地拿起桌上泡着胖大海的保温杯抿了一口，继续翻看起剧本来。
吴霖微认识曲清尔三年了，两人是理想上的伙伴，事业上的盟友，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距离。
曲清尔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有故事”的文艺气场，平时温润随和，总在奇怪的地方偏执。吴霖微早就看出来了，她好奇得很，但曲清尔从来不说，她拎得清轻重，也不好随便问。
吴霖微观察了一小会儿，收回目光，用对讲机对现场道：“准备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炽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