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酒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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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辛答应了何复言的邀请。
没有提前询问黎雅，没有考虑往后的日程，掌心的温度冲散了他的思考余地，不由得就点了头。
第二天，两人没再在竹凉逗留，照着何复言来时的路线，乘坐大巴回到县城、市区，又转火车返回交州，耗了一整天。
不知是得益于他的坦诚还是两日的相处，何复言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隔阂在慢慢消解。
到交州时已经晚上七点过，两人顺路，打了同一辆车。
之所以这么着急赶路，一来是黎雅召唤华辛回公司一趟，二来是何复言和项泽煜早就约好了今晚的酒局。
“路上小心一点，到家给我发信息。”
出租车在交州电影学院门口停稳，何复言下车前不忘叮嘱。
华辛摇下了车窗，看了眼窗外。
车窗外站了一个人，穿着简约的T恤和工装裤，高大的身材撑得衣物挺拔有型。这人留着精神的寸头，应该是杀青后刚剪的。
两人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后，出租车载着华辛开走了。
何复言背着大旅行包往宿舍的方向走：“我放东西。”
项泽煜双手插兜跟在后面：“没事，一起。”
自上次探班过后，他们从未有过私下里的见面往来。那次聊天仓促结束，何复言有些不自在，再加上想到华辛脖子上未消退的痕迹，一路闷声不语。
“你们怎么在一起？”
没想到他不想说话，项泽煜却没有这么多顾忌。
“碰见的，偶然。”何复言一笔带过。
“哦。”项泽煜就真的只是随意一问似的，不再深挖。
放完了行李，项泽煜叫了个车，征询何复言的意见：“饭馆还是酒吧？”
“酒吧。”何复言没什么意见，照实说，“火车上吃过了。”
“火车？”
何复言这才意识到说漏了。一时找不到托词，便笼统地回答道：“周边旅游。”
“去了哪里？”项泽煜在前座瞄了眼后视镜，“我记得你是北方人。”
看来确是闲话家常，何复言稍稍放松。
“交州东边，善安市。和北方风景差得多，取了不少素材。”
“不错。”浑厚的嗓音从前座传回，像是受过专业训练，又像是自然流露，“有本地人带，方便多了。”
“……”
怎么自从上次聊天之后，他总是这样话里有话。
何复言不答。
“火车餐食不好。”项泽煜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加个餐吧。”
出租车载他们去了兴港东路美食街的一家便宜又热闹的撸串大排档。
两人选了一个小桌相对坐下，点了几瓶啤酒和一些小菜。
“今天这顿，主要是感谢。”项泽煜先自干一杯，“《鬼面》获奖，导演功不可没。奖金倒是次要，重要的是履历。谢了。”
“剧组没有一个人的荣誉，大家的功劳。”何复言也客气地陪他干了一杯。
“上次说到毕业设计，”杯酒下肚，项泽煜敞开话题，“你有想法了么？”
“有个雏形。”
项泽煜有点兴趣：“说说？”
“先说你的。”何复言避而不答，“你不是空手而来吧。”
项泽煜也不故弄玄虚，说：“我这儿的确有个项目，剧本现成的，就缺个导演。”
“现成的？”
“江港演艺学院编导系的，姓龚，就是上次艺术节获编剧奖那个。”项泽煜说，“悬疑推理题材，感兴趣么？”
“既然是他写的，为什么不自己拍？”
“他是个鬼才，专攻编剧，不做导演。”
何复言沉默地摩挲杯沿。
“你擅长拍悬疑，有《鬼面》的成功经验，容易得高分。”项泽煜慢条斯理地阐述利弊，“编剧看了你的作品，有意向跟你合作，虽然现在名气不大，将来若是混出头，也是人脉储备。”
项泽煜如此极力地劝说，反倒叫人怀疑他的动机。
“导演系毕设的主创不能是外校的。”何复言说，“你们表演系不是以班级为单位做毕业大戏么？改了？”
“没改。”项泽煜不慌不忙，“毕设也不光是大设，多一个作品，多一次机会。”
何复言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每年毕业季持续半年，期间除了大戏舞台外，还会有专门的艺术展示区，会向社会公示，甚至有企业来物色人才。对已完成毕业大设、行有余力的学生来说，就是展示自己加分项的大好机会。
要是项泽煜早两个星期找他，或许他真会感兴趣，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不好意思，我恐怕分不出那么多精力。”何复言拿起酒杯，“我已经有要拍的故事了。”
“不分太多精力。”项泽煜从容地说，“剧本不用你花心思，按照《鬼面》那个路子拍，风险小，性价比高，不是个肥差么？”
“对你可不是肥差。”何复言一针见血地问，“你已经有正式剧组的工作，不出意外年内就能开播，为什么还要拍个学生作品？”
“理由么。”项泽煜放松地伸直了腿，“我想转型。”
何复言挑眉看他。
“这种题材，一旦成名，很容易有刻板印象。”项泽煜倾身倒了一杯酒，“在观众的刻板印象形成之前，我得撕掉这个标签。”
“你不喜欢这种题材？”何复言直白地问，“即便自己是？”
“我不否认自己是。”项泽煜倒是处之泰然，“但我更是个演员，不靠跟另不相干的人捆绑来立足。”
他说到“不相干的人”的时候，何复言的眼神微晃了一下。
项泽煜不苟言笑，说这话时云淡风轻，就像他的演技风格，理智派，学院党。
“祝你成功。”何复言饮完第三杯，不再多说。
项泽煜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劝了，干了杯中酒，问：“你的故事拍什么？”
何复言向面前的小菜伸出了筷：“还在写。”
“主演定了么？”
何复言筷子停住，盯着菜盘。
“定了。”
“外形、演技、片酬、名声。”项泽煜也拆了一次性筷子，悠闲地说，“你们导演选角要考虑的因素很多。”
“嗯。”何复言夹了一筷，说：“我选的这个人，各项符合。”
华辛外形演技自不用说，片酬不高，名声嘛，毕业设计也用不着。
“非他莫属。”何复言说着，挑衅似的。
项泽煜看着何复言，没有表态，放下酒杯，眺望了街头。
一名男生在不远处的居民楼下把蜡烛摆成了心形。
项泽煜尝了口小菜，说：“你觉得谈恋爱，要考虑什么因素？”
何复言的神经又警惕起来。
“有什么好考虑。”他没注意到环境的变化，说，“看感觉。”
“三观、性格、取向、理想。”项泽煜慢悠悠地说，“谈恋爱和选角一个道理。”
何复言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把筷子一扔，说：“原来你今天是想讨论恋爱观来的？”
“闲聊而已。”项泽煜收回眼神，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瓶，说，“不想聊就算了。”
聊，何复言正想趁此机会问个清楚。
店员新上了菜，项泽煜招呼着又要了两瓶啤酒。
楼边的男生把蜡烛点着了，那颗心瞬间明亮起来，周围开始聚拢看热闹的人群。
“你的意思，”何复言用牙咬开了瓶盖，“恋爱不考虑感觉呗？”
“心动只有瞬间，感情不依赖感情维系。”项泽煜淡然地拿起开瓶器，“爱情是经营，经营靠大脑，不靠荷尔蒙。”
何复言倒着啤酒溅起白沫，说：“那你一定是没喜欢过人。”
楼里的女生下来了，看到满眼的光辉，感动地哭着和男生抱在了一起。
项泽煜凝视着酒瓶里倾注而出的水柱，没说话。
何复言以为他和项泽煜之间即将展开一场对峙，抬起头却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项泽煜的眼里看到了一闪即逝的黯淡与忧伤。
“你觉得，他们恩爱吗？”项泽煜干掉酒液，目及远处。
“啊？”何复言这才注意到楼下围观人群的起哄，他顺着喧闹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男生和女生热烈地吻在了一起。
何复言只觉得有点羡慕。
“恩爱都是表象。”项泽煜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当你遇到一个人，以为找到了一生挚爱，仅凭廉价的喜欢就可以跟他过一辈子，幼稚的妄想罢了。”
何复言被戳了痛点，迅速反驳：“喜欢并不廉价。”
“那你回答我，这些看似亲密的情侣，有几个走到了最后？”项泽煜望向街头，“百分之九十九是浪费时间。不如现实一点，聪明一些，一开始，就挑个合适的。”
何复言不能信服：“喜欢和合适非得矛盾？”
“你说得对，灵魂伴侣不是没有。”杯中酒尽，项泽煜点了一根烟，“只是概率太小，你我遇不到。”
气氛凝固，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何复言放下酒杯，思索着接下来的话。
屏幕亮起，一条短信跃入眼帘，想好的话都化成了烟尘。
「我到家了。」
「嗯，公司那边没问题吧？」
何复言手上噼啪打字，嘴里仍坚定地说：“因为概率小就放弃，这事我干不出来。”
“冲动带不来好结局。”项泽煜如常答道，“一叶障目的时候，容易忽视矛盾。”
桌上的手机又震了，项泽煜无意中窥到屏幕，何复言下意识遮住。
继而两人同时抬头，视线相撞，气氛诡异。
何复言半遮着手机，点开收件箱。
「黎雅说夜与晨夕要拍第二季。」
何复言微低下头，在刘海的掩盖下偷偷瞄了一眼项泽煜，然后打字回复道：「是好消息。档期定了吗？」
「她说在谈。」
「啊」
「这是商业机密来着……」
「你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不告诉别人。」他在手机里回着没营养的话，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毕设黎雅怎么说？」
「同意了，她过几天会联系你。」
「你现在身价是不是涨了，希望她别要太贵。」
项泽煜开了一瓶新的啤酒，伸手到何复言的酒杯，准备为他倒酒。
何复言道了声谢，竟然还能记起上一句话在讲什么：“忽视矛盾不是好事？”
“矛盾永远在那里，只是有的人选择不看。”项泽煜不责怪他的不专心，继续道，“等到矛盾生生被逼出来才肯罢休，白白浪费了青春。”
手机再度“嗡嗡”震动。
「对不起……这件事我忘了。」
「我帮你……讲讲价？」
何复言不由得勾起嘴角，他喜欢这样的聊天频率，像是回到探班前，不，比那之前更加密切。
对面的项泽煜瞅了他一眼。
何复言索性不藏着掖着了，炫耀一般光明正大地打字：「开玩笑的，我跟她谈，你专心表演。」
“你应该不是吧。”不和谐的低沉声音再度响起。
“什么？”何复言一心二用的大脑终于跟不上了。
“被感情冲昏头脑，荒废/青春。”项泽煜重复了一次，“何导演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何复言感觉这句话不友好到了极点，他压住火气，疏离地说：“谢谢关心，我有分寸。”
手机闪烁，屏幕上显示着让他欣喜的信息。
「那就……」华辛道，「多多指教了。」
对面人令他不悦的话音还未停息。
“你们，”项泽煜说，“不合适。”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酒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