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眠眠夏子

27、帮助

　　“是吗。”何复言眼底浮上一层阴影，“没想到这么巧。”
　　“我也没想到。”项泽煜不拆穿，“和熟人合作，的确容易些。”

　　再深入下去害怕触及敏感话题，何复言伸头朝片场望了望，心不在焉地问道：“哦，拍得顺利吗？”
　　“还行吧，对我没难度。”项泽煜答，“但华辛挺专业。”

　　这话说很微妙，何复言忍不住追问：“怎么说？”
　　“我本色出演。”项泽煜答得平静，“华辛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他是直的。”项泽煜毫不避讳，“不喜欢男人。”

　　短短几个字包含了过多的信息量，气氛瞬间安静。
　　其实这个问题何复言早就想问，既然有人主动提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如趁此机会搞个明白。
　　他开口：“你怎么知……”

　　“何先生！啊，项老师也在。”助理小曹好巧不巧地出现，华辛跟在小曹后面走过来。
　　“我先走了。”项泽煜打一声招呼，迈腿就走。
　　“等等！”
　　没等何复言说完，项泽煜跟着他的助理上了一辆车，留下一地的谜题。

　　“你们果然认识啊。”小曹看着远去的车辆，“你找项老师有事？”
　　“没。”何复言闷闷地回答。
　　小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们的车在那边，那车可贵了，剧组配的……”

　　何复言跟着小曹走，时不时用余光瞄华辛。华辛今天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袖T恤，看上去像是私服，脸庞比平时更多了一些清纯的学生气质，大概是角色的妆面没有卸。
　　项泽煜的话还残留在脑海里，何复言看着华辛，脱口而出：“你……”
　　华辛转过天真的脸：“嗯？”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小曹见他们放慢了脚步，回头问道。
　　何复言张了张口，生生忍下了。

　　上了车，何复言打开背包，把奖杯和奖金的红包一并递给了华辛。

　　“谢谢。”
　　华辛说了今天见面来的第一句话。
　　这两个熟悉的字终于让何复言的心得到了安宁，他送上祝福：“你应得的。去庆祝一下？”
　　“嗯。”华辛把奖杯递给小曹收好，又将红包打开，看着里面厚厚的一沓钞票，“这个怎么办？”
　　“你决定。”何复言答得轻巧，实际上为了帮华辛争取这份奖金的处置权，没少跟孙天争吵。

　　华辛把钞票塞回红包，递还给了何复言。
　　何复言疑惑。
　　“据说……成本超支了。”华辛解释，“都是因为我。”
　　何复言把红包推回华辛手上：“本来就是超支的，不是因为你。”
　　“我有责任。”华辛仍坚持，“你的奖金也没自己留下。”
　　“性质不一样。我是主创，你只是被聘请的演员。”
　　“那就更不该……”华辛为了躲闪，把手背在了身后，“那个江……江小姐也说你拍戏借了一大笔钱。”

　　何复言被这话堵住了。想起那天被江且笑揭的老底，有点没面子。

　　“这样吧，”何复言数了数，把三万现金平分成两份，一份装回红包，扔给了副驾驶上的小曹，“之前也承诺过获奖给你涨酬劳。这一万五就当是兑现承诺，公事公办，剩下的一万五，我带回去问问剧组成员怎么分配。”
　　助理小曹没想到“天降横财”，两眼都发直了，见华辛不再推诿，赶忙接住。

　　第二天还要拍戏不便走太远，他们在华辛入住的酒店订了晚餐，顺便办理了何复言的入住手续。
　　一路上都有小曹跟着，何复言没问出想问的话，也渐渐冷静下来，想起江且笑的谆谆教诲。
　　这事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晚餐吃的是自助，华辛和小曹在取食区大盘小盘地拿，何复言去饮料区研究面前种类繁多的饮料，最后接了几杯浅淡的、颜色跟红色最不接近的果汁。

　　何复言回到餐桌，看了看华辛面前的菜盘：“你真的很喜欢甜的。”
　　华辛夹着一块糖醋排骨，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华老师喜欢甜口。”小曹在一旁接话，“上次黎雅姐带我们去日式居酒屋，他点了三份餐后甜点。”
　　“黎雅也来过？”何复言把饮料分别推到他们面前。

　　华辛在一旁吃着，小曹越来越上手，像个代发言人：“嗯，就是你们剧组得奖的那天晚上，黎雅姐过来探班，还传授了一点经验。”
　　何复言切起手中的牛排，看了眼吃得很开心的华辛，笑问道：“什么经验？”
　　“一些拍戏的……”小曹犹豫着，还是学习起专业精神，坦然地说，“就是拍吻戏的经验。”

　　切牛排的动作停下了，何复言不露声色地问：“谁要拍吻戏？”
　　“华老师啊，何先生你不知……噢，”小曹顿了一下，收敛语气，“对不起，我好像没提过。《夜与晨夕》是同性恋题材你知道吧？”
　　“嗯，知道。”何复言闷声应着。

　　小曹权衡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可保密，就实话实说：“明天，要拍第一场吻戏。”
　　“是吗。”何复言看向华辛，语气里是难以让人察觉的复杂。
　　“嗯。”华辛点头。
　　“你紧张？”何复言问。
　　华辛挖了一小勺冰淇淋，摇摇头。
　　何复言吃一口牛排，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嗯。拍戏里很正常的事。”

　　“对，黎雅姐也这么说，果然都是专业的。”小曹很钦佩，同时又操起老妈子的心，“但我还是很担心……这是华老师的荧屏初吻，他以前没有经验，这场戏又是重头戏，万一演不好……”

　　荧屏初吻，没有经验。
　　牛排再也切不下去。
　　何复言放下刀叉，道：“参考一些拍得不错的爱情片呢？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
　　小曹回答：“黎雅姐推荐过，我们也看了。”
　　“哦。”何复言问华辛，“有用吗？”
　　华辛吃着冰淇淋，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小曹头疼地说：“黎雅姐说，华老师吃状态，戏感就像薛定谔的猫，不到那一刻永远不知道他会演成什么样。”
　　何复言评价道：“体验派演员。”
　　“是灵魂附体派。”小曹纠正说，“黎雅姐说的。”
　　何复言苦笑：“这个形容倒是很准确。”
　　“我们很没底。”小曹看着一脸纯真的华辛说。

　　何复言也看了看一旁吃着冰淇淋的华辛，白皙的脖根泛起一点粉红，一直延续到耳廓。
　　他喉结隐秘地吞咽，说着违心的话：“一回生，二回熟。没事。”
　　“一回生，二回熟……”小曹重复着，突然灵光一现，“对了，何先生你学过表演吧？可以帮忙试试戏吗？”

　　何复言愣在了当场。
　　直到华辛解决完一个冰淇淋球，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试……试戏？”他不可置信地问。
　　小曹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继续道：“向黎雅姐请示过，她说可行。”
　　“你是说，我、和华辛，”何复言悄悄看了眼华辛，“试……吻戏？”
　　“对。何先生你跟华老师是朋友，又是专业人士……帮帮他吧！”小曹诚恳地请求，“拜托啦。”

　　何复言心里有鬼，根本不敢答应，只好把问题抛给华辛：“你需要吗？”
　　华辛还像没事儿人一样吃着蛋挞，脸颊虽然泛着红，说出口的话却一点儿没有难为情的意思：“都可以。”

　　何复言头皮都要麻了。华辛模棱两可，小曹目光殷切，自己又刚说出“拍戏里很正常的事”这种话，再拒绝反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何复言沉默片刻，华辛吃完了手中的蛋挞，起身去拿菜，餐桌上只剩了小曹和何复言。
　　小曹感到希望落空，叹息着碎碎念：“华老师接这个戏不容易。他长相清秀，身材又瘦小，言情剧男主都不选他的。他有‘禁忌’，正剧的重要角色也不找他。难得遇到个适合的主角……我也是第一次跟组，更怕搞砸……”

　　“禁忌”两字触动了何复言。
　　客观来讲，这的确是为华辛开辟戏路的绝好机会，先站稳脚跟，哪怕往后转型也行。

　　华辛端着一盘泡芙和水果，正朝这边走来。
　　何复言一咬牙：“剧本给我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