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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最好的派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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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是一下午就在两人的各怀鬼胎中度过,铃一响,一个想着当场隐身,一个已经迫不及待。
“闲欢,走吧。”
江辞当着全班的面,一把揽住余闲欢,又因他没有余闲欢高,自然就揽得十分别扭。
余闲欢脏话已经漫到喉咙了,当着同学的面硬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草草说了句“嗯”,就和江辞哥俩好似的走出教室。
余闲欢人缘不错,一路上到处是人打招呼。他想尽办法如何不动声色地使自己肩头上的那只手拿下来,可对方是比秤砣还笃定的,偏是动都不动。
终于走到车棚,余闲欢赶忙甩下对方的手,丝毫没有在意力气大小。
“你看”
江辞将手臂展示给他看,白皙的手臂印上了红色的印子,是自己用力甩下来时不小心捏到的。
“自己犯贱的,怪谁。”
余闲欢一个白眼要翻上天,他迅速骑上自行车
“不上车就自己过去。”
江辞这才坐上后座,夏日的汗使余闲欢的衬衫贴着背,衬衫沾了水微透,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背部肌肉运动。
最明显的不过那条脊柱沟,浅浅的凹陷,江辞看入了迷,用手指顺着那条沟,从肩胛骨一直滑下去。
余闲欢抖了抖身子,差点把自行车驶下河道。
这时夕阳照下来,余闲欢回头,光影斜射着将他的脸切割成冷暖两部分,牙齿轻微碰撞,两瓣唇色极淡的嘴唇闭合又张开,江辞完全沉浸于此,完全没注意到余闲欢说的是
“草泥马”
几条街道在余闲欢的有意加速下很快驶完,自行车停在门口,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下车。余闲欢不下车是因为怕车倒,而江辞不下车嘛,就别有深意了。
“下车啊,还等人请吗。”
“派对结束了你还接我回去吗?”
“我跟你很熟?”
“你不接我我就不下车,而且从现在开始一直抱着你。”
“你那么讨厌我,应该不希望我一整晚黏着你吧?”
余闲欢现在巴不得把他揪下来暴打一顿,可那天中午的那个可怜巴巴的少年背影总在心头环绕。
“接”
“真的吗!”
“滚下车。”
江辞总算乖乖听话,他蹦下自行车,他是真的很开心。他是享乐派,如此合他口味的男生在他面前,他只想和他亲热。
可他如此清楚,每一次的心动都是真的,亲热爱恋之后可能出现的种种厌恶也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他会尽快在和别人亲热之后与别人解除恋人关系,这样双方能留下的也只是热恋那时心动了。
两人几乎是并肩走进歌房,赵敏敏已经吹了两瓶了,现在正举着麦克风嘶哑着“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正吼道情深,看到余闲欢领着同桌回来,嘎地一声破了音。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赵敏敏双手握着麦克风,脸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羞的,红成了夕阳。
她深吸一口气,她已经预习很久了。
“余闲欢,我喜欢你!当...当我男朋友吧!”
说完就是用手捂住脸,酒精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赵敏敏害羞极了,她不敢看余闲欢的脸色。
幸好,余闲欢走过来,拉过她的手,举起麦克风
“好啊。”
旦南南先是鼓起了掌,后众人都跟着起哄。
“余哥!亲一个啊余哥!”
“别闹”
余闲欢拉住赵敏敏的手,回头,江辞还站在门口,看到两人已经贴在一起的手,他笑得像只狐狸。
“桃花缘不错啊,余哥。”
“谢谢。”
两人都心怀怪胎,偏是陌生又熟稔地聊天。赵敏敏同学此时脸红得跟桃子一样,更无心管这个。
余闲欢觉得自己握住女生的那只手冰冷又刺痛,而女生的手温暖极了。他既想松开那只跟自己格格不入的手,又渴望那点温热。
“来来来,小两口来唱歌啊!”
旦东东手速可不含糊,一把夺过麦克风就递给赵敏敏。
“嫂子来,嫂子唱!。”
学校规定只能讲普通话,可班里一大半可都是纯正广东人,赵敏敏就是其中一个,她当机立断,点了一首《红日》,带领全班一起“反抗命运”。
余闲欢坐到沙发上,托着腮看着他们唱。他非常讨厌聚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讨厌这群“同学”的笑声,连赵敏敏也不例外。
本来和谐快乐的笑声在余闲欢听来全都是嘲讽,嘲讽他不能像他们一样笑得那么开心。
即使外表装得再好,内心还是丑恶虚伪的。
自从他九岁跟父母讲他好像喜欢男人之后,他就几乎再也没有开心地笑过了。上初中后,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了出来,全班同学几乎都在暗地里骂他。也是,连亲生父母都接受不了,同学们又怎么可能接受。
“要伪装,伪装成正常人。”这种想法在心中生根发芽,以至于现在根深蒂固,对于同性的肢体接触有生理抵触,严重时甚至会头晕呕吐。
“老虎先生?”
江辞拿着两杯鸡尾酒坐到余闲欢旁边。
“喝一杯吗?”
“离我远点。”
江辞囊了囊鼻子,真就挪开了一点。
“现在想喝了吗?”
余闲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没那么想喝,只是他现在需要酒精麻痹一下大脑而已。少年囊鼻子的动作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警报大响。可是什么招数都不能使江辞远离自己,他就只能喝酒浇愁了。
“你真的喜欢她?”
江辞的问题比那杯已下肚的酒更灼人,烧得他面红耳赤。他不喜欢她,余闲欢和江辞都心知肚明,哪怕羞愧之心作怪,余闲欢依旧撒谎。
“不喜欢我跟她在一起干嘛。”
“你有你的原因,不过你大概不方便告诉我。”
“别自作聪明,我喜欢她。”
这话已经凌冽到这地步了,江辞垂下头,看起来柔软的头发似乎写满了委屈。连余闲欢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直接了,在他想怎么安慰的时候
下一秒,江辞抬起头,弯弯的眉眼和咧开的嘴角,他才没有伤心难过。
余闲欢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一把抓住江辞放在桌上的酒就泼过去。江辞也不躲,任由蓝色的酒液在自己脸上泼洒。
同学们都被这场闹剧吸引。这个派对虽说风头都在余闲欢和赵敏敏上,可名义上可是为了欢迎江辞的到来开的。
现在主人公被人当众泼酒,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连唱得正嗨都赵敏敏都注视两人。
“哎呀,刚刚跟闲欢开玩笑说能不能教教我怎样泡到这么好看的嫂子,闲欢还生气了。我的错,对不起了。”
说完,江辞拿起桌上开了头的啤酒,一饮而尽。
江辞的一通作为之后,大家都当作玩笑了。毕竟今天放学他俩还勾肩搭背地离开,怎么看都不像关系差,这时还有人出来逗趣。
“哟,你小子,想泡我余哥的女朋友,胆子不小嘞。来来来,罚你唱歌!”
“可不嘛,敏敏姐你可小心点,这小子坏心思多着呢哈哈哈哈”
“瞎说什么呢!”
乱哄哄,江辞被一群人蜂拥,扯过去唱歌了。走之前还用那双漂亮的棕色瞳孔眨了眨眼。狡猾极了。
余闲欢刚泼完就后悔了,先不说现在欠了江辞一个人情,还间接地承认了自己和江辞的关系好。他用力捏了捏还握在手中的玻璃杯,他已经很久不这样失控了。
他不得不承认,江辞是个很特殊的人,可他最讨厌的就是“特殊”。
“你是我的最大秘密”
“小心翼翼 写在日记”
“心跳藏在抽屉见到了你才不会分心”
“远远眼神肯定你知道藏不住秘密”
少年清冷的嗓音是能划破郁闷的魔法,本应该少女的暗恋口吻由少年唱出来,反倒别有风味。
“爱有双重魔力!也苦涩也甜蜜!”
全班再次大合唱,旦东东和旦南南深情对唱,生生喊出了“死了都要爱”的气势。
“悄悄地在心底说一万遍我爱你,爱你!”
江辞举起麦克风大喊
“这首歌,送给余哥和余嫂。你们可千万不要因为某些狐狸精被拆散阿!。”
说到“狐狸精”时,江辞特意扫了一眼余闲欢,绝对的,心怀不轨。
余闲欢想一个白眼把江辞送上天,可惜赵敏敏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还要维持人设。
“余...余哥,就刚才你跟江辞聊的,你别...别当真昂。”
赵敏敏紧张坏了,一句话结巴个两三回,最后还得破个音。
“没有,刚才跟他闹着玩呢”
赵敏敏松了口气,她生怕她余哥一生气吃醋就结束这段恋情了。
“那...今天是周五了,明天出去约会好吗?”
赵敏敏像是用了全身力气说出这话,说完便深呼吸起来。
“好啊。”
赵敏敏在听到答案那一秒就开心地蹦到姐妹群里去了。
江辞在旁边观察着,几乎是趁赵敏敏走开的那一刻就坐了过来。
“明天去约会啊?”
“不能带我吗?”
余闲欢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衣服,坐下时就离了江辞几十厘米。
“我不想跟满身酒味的人讲话。”
旦南南看到两人还闹别扭似的,走过来将余闲欢往江辞那边推。
“好啦,兄弟哪有隔夜仇,知道你爱嫂子爱得深切。”
两人距离火速拉紧,江辞趁势往余闲欢耳朵吹了口气。余闲欢鼻子先是闻到江辞身上那股甜腻的酒味,后耳朵又收到攻击,他一愣,后才反应过来生气。
旦南南推完就溜之大吉,没发现他余哥额头青筋暴起,手也已经捏成拳头。
“别生气昂”
江辞也察觉到危险,轻描淡写地哄了他一句就眨眨眼走了。
派对也进入尾声,余闲欢惊奇地发现,江辞竟然在短短一晚跟很多男生套好了近乎,当然老原不在内。
老原自己不服,压根没参加这次派对,回家苦读寒窗去了。
一班人涌出歌房,江辞大约是什么土豪,自己结账去了。旦东东走在最前头,他推开门,惊奇发现
“完啦,下雨啦!”
“阿,我想出来嗨皮的,谁带伞啊!”
“扑街啊!我刚洗的头!”
......
众人哀愁不断,余闲欢的自行车却有一把伞,等他掏出来时,众人都跟没吃过肉的饿狼似的盯着。
“都别看了,我余哥肯定是遮余嫂的,都散了吧!”
有些女生欲言又止,只能无奈撇嘴。
赵敏敏本来握着余闲欢的手,听到“余嫂”,脸又一次羞红。
“走吧。”
余闲欢揽过赵敏敏的肩,往自行车走去,不知道怎地,他是愣了几秒才上的车。
等到江辞结完账回来时,余闲欢和赵敏敏已经驶远了,还在门口的只有几个不信邪非得等雨停的倒霉兄弟们
“闲欢是走了吗?”
其中一个穿凉拖的说
“早走了,带着余嫂恩恩爱爱去了。别难过阿,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很正常昂!”
另一个穿人字黑拖的说
“走吧走吧,雨也不会小了。”
最后一个胖墩说
“兄弟,赶紧着回家吧,我们先撤了。”
倒霉兄弟们互相推搡着狂奔而去,很快站在店门的只有江辞了。
江辞其实并不害怕一个人,偏今天又是雨天,滴滴答答的雨声总让他想起往事。
他蹲在地上,双臂环着小腿,这个动作可以把肚子藏得很好,他叹叹气。小猫和狐狸可以在遇到危险时跑掉,小狗则可以用爪牙反击,可他在遇到危险时,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护住肚子了。
漫漫的长夜伴着雨声,江辞已经蹲了不知道多久,他比那几个倒霉兄弟更有耐心,他在等雨停。抬头观察夜空,月亮似乎也想保护他,乖乖的待在他头上,像一个小夜灯。
等到江辞再次面向前方时,手臂上掉落两滴泪,他再一摸脸,果然是满脸的泪水。
明明没有淋到雨,可现在还是跟淋了雨一样狼狈。江辞这样想。
雨已经没有停的打算了,江辞没有用手或背包挡住雨水。他很慢,很慢地挪动着脚步。
雨水重重地滴在身上,却好像炸药一样轰炸着他的心,轰得他心烦意乱,他看着面前的江,有种跳下去一了了之的冲动。
他突然想起,母亲画过的那么多画中,其中一副是一个在水里挣扎的人,多么宽的江,多么弱小的一个人,地点和人物母亲都说不出,可她却非说是亲眼目睹的。
江辞的手扒在栏杆上,金属制的栏杆淋过雨后更是冰冷。
他不想淹死,他不想死在母亲的画中。
他其实认得路,行尸走肉般挪动着
不知走了多久,他回过神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家。
母亲看到湿漉漉的自己就开口责备。那个人渣扶着妈妈的肩,一边说着“没关系的,别吓着孩子”一边用猥琐的眼光打量着衣服已经贴住身体的江辞。
“你说话呀,你今天去跟同学喝酒啦?那么晚不回来,连中午都不回家吃法,我打死你!”
“我要洗澡”
江辞直视着母亲的眼睛,再一次重复
“我要洗澡”
说完就自顾自地走进浴室,他对这个家失望已经是正常反应了。他清楚母亲爱他,所以他不会当着母亲在的时候与人渣有冲突。
自从母亲与父亲离婚后就没有安全感,几乎对所有人都开始产生怀疑。那段时间她就经常问小江辞“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住啊”
若是说跟爸爸住,就会被拖鞋和晾衣杆抽打。
后来这个人渣来了。妈妈几乎把一切心血都交付给他。与其说他们两个是夫妻,倒不如说,人渣就是母亲的寄托。
且这个关系不是互相的,人渣几乎是享受妈妈对他的好,并且利用这份好,对江辞是越来越明目张胆。
十六岁的江辞对人渣的诱惑力更大了,但同时,十六岁的江辞更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没有反抗能力了。
“哥哥,我给你拿衣服来了。”
弟弟只有十岁,还是个小胖墩,可他对江辞似乎有天生的好感,对江辞很好。
弟弟是全家人的掌中宝,这是江辞求之不得的,于是他对这个弟弟的喜爱也有,妒忌也有。
“谢谢”
小胖墩听到感谢后开心地蹦走了。
花洒淋下来的感觉像极了下雨,于是江辞洗澡总是速战速决。
他窗外的蔷薇开得正好,蔷薇的花期很长。也许是养花久了,他的心情也会跟着蔷薇变化,开花时,他会跟着活泼些。花落时,他也会沮丧。
可惜,没人会了解这些。甚至连母亲也未曾发现。
江辞深吸一口气,也管不了湿漉漉的头发了,倒头就睡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