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狱断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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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央从进门就在上下打量着，整个房间明亮甚至接近透明，却突然又感受到一阵阵强烈的目光正在扫射她的身体。最先对上的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从里面涣散的眸光似是沉痛和悲哀，有带着一点眷恋，等等……眷恋？乐央在心里暗骂自己花痴，怎么在人世好好活着的时候没有帅哥追求，死后到阴间见到的头两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里都蕴涵着无限的爱恋？
与金衣男子温润如玉的感觉相背的是，那墨瞳的主人剑眉俊鼻，脸庞棱角分明，眉间是一条盘起的青龙，头发用青缎松松系着，身着天青色暗龙纹蟒袍。乐央注意到他袍上的龙纹是四爪，而金衣男子袍上的龙纹却是五爪。乐央心里暗想：这难道是身份的差别？还是他们原本就是兄弟？
乐央头稍偏，青衣男子旁边站里的是两个美丽的女子，一赤一紫，赤衣美的高贵张扬，紫衣美的娇俏玲珑。与一金一青类同，这两位女子皆是身着一色锦袍，赤衣暗火纹，紫衣暗陀萝花纹，青丝松松用同衣色的缎子系着。唯一不同的是，赤衣女子射来的目光充满嫉妒和鄙视，而紫衣女子则是幽怨与阴恨。奇怪的是他们都如同提线木偶般立在那里，不像金衣男人这样行动自如。
“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我这是在哪儿？你们要干什么？”乐央无辜的眨着双眼，茫然的问道。自己刚才不明不白的被车撞死，还以为能当个自由的开心小色鬼呢，却又被那不知名的金光吸引而来，见着帅哥鬼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两个目光杀人的毒妇在这？是怕自己抢了她们的男人吗？她想赶紧解释清楚自己对这两个男子绝无幻想，让他们把她放了去投胎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乐央的思维被一串凌厉突兀的笑声打断，她抬眼一看，却是那赤衣女子发出的怨毒声音，“龙阳君，这就是你爱了万年的情人？这就是爱了你万年的情人吗？哈哈哈哈哈哈！老天还真是长眼呐，一碗孟婆汤就让她忘尽所有，她居然…哈哈哈哈…..她居然连你都不认得了…哈哈哈哈！太…太好笑了！这是我活了万年看到的，最可笑的笑话！我的好妹妹，好妹妹…啊..哈哈哈哈！我说青龙君，你真是太有本事啦，大家都以为你是在帮我二妹逃脱天庭的惩罚，没想到…哈哈哈！没想到，你比我还狠，让二妹不能和她最爱的男人相认，就像插了把尖刀在龙阳君的心上，只要他的心死，那么天庭就永无宁日！哈哈哈哈……我……我真是佩服你啊！”
“闭嘴！你这可恶的女人，不要挑拨我和央儿的感情！我是为她好才放她走的，当时只有逃到人间才能躲过王母的惩罚，这一定是个阴谋！”那青衫男子连忙辩解道，“若比狠绝，天界以内谁可与你赤鸾仙子相比，若不是你，二郎神和西海三公主怎么也会被连累而贬下凡间？”
“哼！那是他自愿的，我可没逼他！白虎不也是为力保你而一起被罚的么？再说若不是你和我三妹鸾歌私自苟合污秽天庭，就凭玉帝纵容包庇你的那股劲儿，他怎么舍得把你扔下凡间呢？还想和龙阳争帝位？也不瞧瞧自己的德性，你这个凡人生的贱胚，下作的孽种……”
“二位仙君，不要吵闹。”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成功的让那两个互相争论的男女闭嘴。乐央这才发现，在她的右后方还有三个静立的身影，而且绝对是她早就熟悉的！一个牛头人身和一个马面人头的怪人侍立在一位面黑且身着黑色蟒袍官服的老者两侧。
“呵呵，你是阎王？你们是牛头马面！”笃定的语气换来的是老者微微的颔首。乐央诧异自己居然会因为见到阎王而开心的笑出声音，也许，有时间见到阎王也不是什么坏事吧，至少可以确定自己的确是真的死了，不用当孤魂野鬼，而是和人一样有身份的鬼！
“我们都不是鬼，”一个温润柔和的声音响起，把乐央从幻想拉回现实。“我们是仙，包括你，鸾央，你也是仙，你是我心中最美好的仙女。我们来这是为了投胎转世做人，因为我们有爱，而这爱为鬼神所嫉妒，为天地所不容，所以他们要伤害你，而我，只是为了保护你。这是大家命中注定的结，我们都必须要面对。”
乐央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回答刚才自己提出的问题，不禁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那，我怎么不记得你们？不记得，和你有爱？”乐央听完龙阳对她刚才提出问题的解释，迷惑的向那金眸的主人询问道。
“请青龙仙君和赤鸾仙子不要再争执下去，也请银鸾仙子不要再发问，毕竟上神给各位仙君安排的时间有限，还是抓紧些上路吧！”一旁的阎王仿佛有些急促的催道，大袖一挥，他们面前便出现了闪着赤银金青紫五色的圆洞。
在五色光的辉映下，乐央在所对的银洞前看见自己镜影——和其他四人一样，自己身着银色暗莲纹的长袍，长发用同色缎子系着，虽然相貌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眉眼却更加清柔脱俗，眉间若隐若现一朵三瓣白莲。而同时，那凝在她身上的金眸也如痴般静静的看着，像是要把她的所有都吸进脑中，不再离开。
难道，我真是仙人转世？乐央暗自想着，可是我和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呢？那个金眸的男子真的是为了保护我才同他们一起贬下凡间？我们之间的爱到底有多深他才会这么为我付出？他看起来身份应该很尊贵，可是为什么他看见我不认识他却一点都不恼怒？镇定自若的他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解救自己的办法？哎！怎么回事，这转变的也太快了，前两秒我还是人，后一秒就变成个鬼，可是现在，他们却告诉我自己其实是个仙女？喔！我的神啊！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总不能让我糊里糊涂的就又投胎去吧！
乐央内心正在纠结当中，却忽然发现那赤青紫三人后面的镜壁居然是透明的！穿过这透明的墙壁，她看见隔壁四男一女共五人也是如提线木偶般站在一边，旁边是一黑一白二人拥簇着一个玄衣男子在对他们说着什么。
她快步走了过去，欢喜地说道：“那……那两个不是黑白无常么？哈哈！我认得他们，对！还有那个褐衣男子！”
“央儿，你真的认得他们？”这是青衣男子开口对乐央说的第一句话，谨慎中透着焦急，“那褐衣男子，你也知道他是谁么？那……那我呢？你可还记得？还……还有……”
乐央笑道：“我当然知道咯，你是青龙啊，刚才这位赤衣姐姐不是都说了么？那个穿褐衣是二郎神吧？你瞧他额间不顶着天眼么？神话传说中都有描述的啊！可是……可是他旁边的白衣人是谁？还有那个蓝衣的女孩……你们真的好奇怪，明明是神仙，怎么放着好好的天上不住却跑来阴间呢？难道现在天庭流行住地下室么？”
青龙听见她的这番回答顿时失望不已，却不罢休地继续道：“我是青龙，那白衣者是白虎，还有西海的三公主，还有玄武……”
“嗯嗯嗯，还有朱雀对吧？你们四大神将是不是都来了啊？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还有四大天王，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啊？”乐央打断他的介绍，颇有嘲笑的意味，“那你认识耶稣么？你知道耶和华么？你见过摩西吗？”
“朱雀是谁？我们只是三大神将，并未出现第四个啊！”青龙这厢有点摸不着头脑，“央儿，你真的不记得二十天前是我潜进天牢将你偷放下界去的了吗？你大姐鸾飞和三妹鸾歌也都不记得了吗？还有哮天犬和三公主……央儿，你……该死！那该死的孟婆娘……”
“青龙，闭嘴！！！”看着乐央的越皱越紧的眉头，龙阳喝住了青龙，转眼像是安慰却又带着一些严肃对着乐央道：“央儿，不要想太多，有时候糊涂些反而对你有好处。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如你爱我一般。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识你就可以了。
我叫龙阳，以前的千万年间，你一直叫我阳哥哥，记住，我只是属于你的阳哥哥，你只要记得我就够了，我们的誓言不是一碗孟婆汤就能抵挡住的，我对你的爱，就是灰飞湮灭也在所不惜！”
温暾的话语像钢豆般砸在乐央心上，也同样砸在其他人的心里。“龙阳……阳…哥哥”虽然她不记得曾经与面前的男子有过多少纠葛，可是，要经历过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恋才会让这个天人的男子说出这番话。深深的望进那双温柔的金眸，乐央不禁感慨，原来神仙也会多情，可是天若有情天易老，恐怕也只有这样的真情才会为上天所嫉妒和难容吧！
看着乐央越来越费解的眼神，龙阳俯身贴住乐央的耳旁道：“央儿，你放心，虽然我的法力被抽走，但元神还在，之前你在人世的20年都是我的元神在暗中保护你。只是母后这次下的是无赦令，你们必须受罚，虽然我与你一同投胎，但我的元神会一直保护你不受伤害，相信我！”
“请各位仙君饮下这忘情水罢，饮下后就可以上路了，小王恭送各位仙君，祝各位仙君平安降世，接受人间之疾苦，早日回天庭位列仙班！”阎王拱手作揖道，旁边的牛头马面忙不迭的端来五碗赤银金青紫不同颜色的水，示意他们喝下去。
“哈哈哈哈”那突兀的笑声又响了起来，“龙阳君，二妹三妹，青龙，我在阳间等着你们，你们可要快些来啊，莫让我过等待孤寂的日子！”说罢，那赤衣女子端起红碗一饮而尽，随即纵身跳尽赤色的圆洞。
与此同时，那被唤做“青龙”的青衫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乐央后也喝下了青碗中的汁液，青洞在他跳进以后无声的合拢，不留一点痕迹。
然而这厢，龙阳依旧紧紧握着乐央的手，没有丝毫放开的打算。乐央在想，能劳阎王大驾亲自监视投胎，并且还开个豪华单间的仙君肯定不一般，虽然自己也很迷糊自己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仙，但是摆在她面前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跳进那银色的圆洞里，开始他们所谓的惩罚和赎罪。
“请八太子体恤小王，喝下忘情水罢！隔壁的其他仙君们都……”那边阎王又在催促。
那金色的眸子突然凌厉的扫了一眼便成功止住阎王后面的话语，龙阳就又恢复刚才的温柔，挨进乐央的耳边，轻柔又无比坚定的说道：“央儿，你记住，到了人间我们相认的信物就是白玉灵埙【注】，我们定情的那支埙，你要记住，一定要记住！这次不能再忘，我不准你再忘！”
乐央失神的望着那清俊的脸庞，从那透出的坚毅似曾相识，嘴里不由的答应道：“是，我一定不会忘，我永远都不会……”
突然间，她许诺的语言被一股大力打断，窒息感瞬间传遍全身。一直在旁未参与他们说话的紫衣女子突然发狂，扑过去掐着乐央的脖子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是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们才会集体被贬下天界！连投胎尊郎都放下太子的身份随你而来，我恨你！我恨你！！！”
她凄厉的哭泣拌着用尽全力的扑掐，使得原本亮丽的面孔顿时变的扭曲而丑陋。原本与龙阳牢握在一起的手不得以被冲开，乐央急急后退，却因为突然变换的装束而倍感不适。这个不适的结果就是，她踩上了自己的后裙摆，身体直挺挺的向后摔去，于是整个身体被那紫衣女子的扑力以及自己向后倒下的冲力推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归属——紫色圆洞。
“央儿！！！”看着银色身影投进紫色圆洞，龙阳一声长啸，飞身去抓，最终却只能重重的撞在圆洞消失后的镜壁上，跌落。
匍匐在地上的紫衣女子挣扎着站起，看向倒在地上男子的目光幽怨，吐舌如毒：“尊郎，这是你和鸾央欠我的，这是整个天界和凤族欠我的，如果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你属于任何人！”
这时的乐央只感觉又是无限的黑暗紧紧包裹了她的身体，她无法呼吸，无法想象，思维停留在洞口合壁前龙阳那句痛彻心扉的吼叫，还有阎王战战兢兢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语：
“糟了，银鸾仙子…她…她没有喝….忘情水……”
“元神……八太子……母后……白玉灵埙…… 赤银金青紫……阳……”
呵呵，忘情水是什么东西？比孟婆汤还能忘却前世的情爱吗？反正我都已经忘过一次了，再忘一次又如何？只是，那温柔的眼眸，那深情的话语，却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龙阳……龙阳，你是谁？你真的是我一生中的结？是我的命？是我永远的爱人吗？前世的我为家人为生活已筋疲力尽，这重新开始的一世又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呢……
等那金紫二仙终于离去，阎王跌坐在地上，望着凌乱不堪的的屋子，发抖的手不停擦拭冒汗的额头。牛头马面战战兢兢的收拾地上的残局，捧着那五只空荡的碗恭敬道：“大人，各位仙君走了很久了，隔壁的玄武星君和黑白无常也平安送走二郎神和白虎仙君等诸神，我们是不是该去天庭复命了？”
阎王慢慢的支起身，挥了挥衣袖，望着那抹金影消失之处，叹气到：“哎，还好她已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可是那忘情水......唉！！！造孽啊！万劫之中情劫最难，从此以后，凡间又会生出多少事端……这八太子的批命又该如何收尾……”
【注】埙（xun），是我国最原始的乐器之一，它发出的声音浑厚、古朴、苍凉、幽咽，博大无垠，充满土声地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狱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