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车站》婉兮清扬

8、chapter 8

　　门被急急地拍响，打开，我就看见徐成毅有些焦急的面孔。
　　他走进来，“小燃，今天，我今天是无意碰到黎好的。”他看见我的脸，一愣，又喊了声，“小燃？”
　　他大概被我冷淡的表情吓到了，我说：“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连声音也是冷冷的。风呼呼的吹，拍打在紧闭的窗户上，春天的天气变幻不停。
　　他愣了一下，露出个苦笑，缓缓开口：“是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徐成毅转个身，上楼去了。
　　我木然地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明朝和他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上同一段楼梯，都上了十多年。他们都是我很重要，重要到我不愿意离开的人。
　　他们俩在一起的情景，让我的心上，生出一根根小小的刺来，流不出血，却很痛。

　　但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
　　徐成毅大概也存了这样的心，满面笑容，只是我还是会发现他偶尔的走神。
　　像是现在，他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眼睛里透出茫然的神色，目光没有焦点。我咬着唇，使劲的戳了戳面前的饭菜。有种被忽视的感觉在心里泛滥着，让我很不爽。
　　吃完饭，明朝的目光在我和徐成毅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说：“小燃，我们出去坐坐好吗？”
　　我愕然的望着他，他却又对徐成毅说：“成毅你先回家吧。”
　　出去坐坐，其实是指楼下附近的一处台阶。
　　我们三个人都有同样的习惯，就是在不开心的时候，跑到那里去坐一坐，然后心情便会慢慢好起来。
　　我屈起腿，双手抱着膝，抬头望着天空。繁星闪烁，明天该是个好天气呢。
　　明朝坐在我身边，问：“今天你和成毅怎么了？吵架了？”
　　我撇嘴，我们根本没有吵架，“朝哥哥，我的心情很不好。”忽然发现，只要明朝在身边，我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他总是那么和煦，像春天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只会是淡淡的温暖。
　　“嗯？”他看着我，嘴角弯着，带着浅笑，“小燃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是和成毅有关？”
　　我把下巴放在膝上，叹了口气：“哎，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和他有关。”
　　“如果觉得能对我说，就说给我听，好吗？”他的声音也带着淡淡的温柔。
　　“黎好喜欢徐成毅。”对明朝，我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记得黎好吧？”
　　他点头，“小燃的朋友我都记得。”
　　“我一开始就知道，其实我完全可以帮她，可是我没有。”我看向明朝，“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轻笑：“小燃不喜欢我们去关心别的女生，对吗？”
　　“对。”我垂下头，“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怎么会？”明朝还是笑着，“我也不希望小燃去关心别的男生啊。”
　　我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又欢喜起来，我继续说，“可是现在，好象黎好真的和徐成毅在一起了，这让我觉得很难过。”头发顺着肩滑下来，我抓在手里，“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很难过很难过。”我猛的抬头，“朝哥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明朝静静地望着我，却什么话也不说。
　　我沮丧的低下头，“是啊，你又不是我，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他笑：“傻小燃。”
　　我鼓着脸，“我才不傻！”
　　“那为什么简单的事一定要想复杂呢？”明朝的语气很认真。
　　他站起来，“晚了，外面挺冷的，先回家吧！”
　　明朝牵着我，把我送到家门口。
　　我瘪瘪嘴：“我又不是走失的小猫。”心却因为他体贴的举动而快乐的跳动着。
　　他敲下我的额头：“可是我害怕啊，害怕有一天，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家了。”
　　明朝此刻的声音是那样的轻，语气却是那样的温柔。总觉得这句话里还包含着什么意思，可是只差一点点距离的时候，我逃开了。
　　我只能吃惊的抬起眼望向他，他的脸上却是同以往一样的笑容。
　　“别愁眉苦脸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失恋了。”走的时候，明朝揶揄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上楼，却为他刚才笑话我的那句话而震惊着。

　　对着门口的镜子，我果真看见自己耷拉着眉一脸沮丧的样子。
　　难道，我喜欢上徐成毅了？
　　不，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我猛的意识到，我脸上的是沮丧而不是伤心。
　　我笑了出来，我真是像明朝说的那样，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
　　喜欢徐成毅是当然的，可是和黎好的那种喜欢，又是不一样的。他就像是我的哥哥，因为彼此的连系太深，才会模糊的界限。
　　心里的那些，再深再浓，也只不过是失落。
　　可那毕竟不是失恋。
　　就像黎好还没有认识徐成毅的时候那样，我自私的不希望他们认得，只因为不愿意给自己的关心被分出去一部分。
　　我一直都是自私的，只看到了自己。
　　徐成毅如果真是喜欢黎好的话，我应该帮他们吧。
　　心里放下一块大石，真轻松。

　　隔了几天，黎好课间的时候来找我：“林燃，星期六我生日，去我家吃饭好不好？”
　　我答应下来，随口问：“还有什么人要去？”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还有成毅，和班上几个同学。”
　　我知道她是想到了那天，所以才会这样不自然。我笑着拍拍她：“那就这样说好了哦！”
　　她狐疑的看着我，大概不明白我的态度为什么会又恢复了。
　　我凑近黎好，眨了眨眼：“进展怎么样了？”
　　她一愣：“还不错。”脸上又开始红了，真好玩。
　　“加油哦！”我现在是真心对她这样说。
　　黎好望着我，半天不说一句话。
　　上课铃声突的大作，黎好手忙脚乱：“啊，上课了，我先回班了！”她跑到走廊尽头，又回过头朝我喊：“谢谢你，林燃！”挥了挥手，消失在人群里。
　　“就这样了？”回到座位上，季寒忽然开口。
　　“啊？”我疑惑的看向他。
　　他挑起眉：“你的青梅竹马，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我瞥住他：“你也说了是青梅竹马。”
　　季寒笑了笑。
　　可是我看见他笑意中，淡淡的嘲讽。

　　周六中午一放学，黎好已经等在教室外面。
　　三月的阳光，明媚的照下来，黎好的脸上满是甜蜜的笑。
　　我促狭的说：“黎好，你最近真是满面春风遮不住哦！”
　　她听到我的打趣，竟不反驳，只咯咯笑。
　　哎，陷在爱情里的女人。

　　徐成毅还没到，黎好明显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到窗子前面看几眼。
　　等到他终于来了，黎好马上迎上去拉住他。我也站起来，徐成毅看见我也在，呆了一下，又恢复常态。
　　吹蜡烛的时候，我们要黎好许愿。
　　她闭上眼睛之前，目光一直凝在徐成毅的身上。

　　吃过蛋糕，黎好班上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只留下我们三个。
　　我们说起这个星期上映的一部电影，黎好突然想起什么，叫：“啊，我上次在附近的店里看见有租，不如租回来看吧？”她征询的目光在我和徐成毅的脸上扫视着。
　　我点点头。
　　徐成毅说：“我没意见。”
　　黎好兴冲冲的出了门。
　　屋子里蓦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有种不自然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
　　我咳了一声，正要开口，“呃……”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徐成毅打断了。
　　“小燃。”他的目光灼灼，飘过丝痛楚，“你最近躲着我？”
　　“没有啊。”我理直气壮的说。我是有时候会避开，即使想通了，心里还是会不平衡啊！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小燃，你是不是喜欢明朝？”
　　呃？我一愣，怎么扯上了明朝？
　　“他和你一样，都是我很重要的青梅竹马啊！”我说着想把手抽出来，他的力气好大，手腕有些疼了。
　　他松开手，不耐的爬了爬头发：“可是，我那时候怎么看见……”
　　“看见什么？”我好奇。
　　“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他说的时候，黝黑的脸上竟然再次飘过一抹红晕。
　　抱在一起？难道他说的是填选科表的那个晚上？
　　我笑了起来：“朝哥哥只是为了安慰我啊。”
　　他的眼中闪过些释然：“小燃，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的笑容猛的敛住，迟疑一下：“你刚说什么？”
　　他又爬了爬头发，低声吼了出来：“我喜欢你啊！”
　　我惊讶地退后一步：“你说的是真的？”
　　他黑色的眸子显得深了许多，注视着我，里面闪动着我直觉想要逃开的情绪。
　　“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我要因为你和明朝那天吃醋？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你的情绪？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和你解释那么多？如果……”
　　他的脸渐渐在面前模糊起来，他的这些话又急又快，让我不知所措。
　　我忽然明白当时季寒那个带着嘲讽的笑是为什么。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上一抹苦笑：“成毅，可是，我不能接受。”
　　他猛的停下，紧紧盯着我：“为什么？我和黎好在一起，你明明是在意的，不是吗？”
　　我摇摇头：“是在意啊，可是并不是因为你想的那样。”心里却有几分气，徐成毅，你就是这样的人吗？为了看出我的情绪，而和黎好在一起？你太让我失望了！
　　“要是早几天，也许我真的会误以为我是喜欢你的。”我看着他，“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成毅，你只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不希望你和别人在一块，是因为觉得会分走对我的关心。这是我自己自私而已。”
　　他呆立在那里，目光中全是不相信。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
　　我又说：“其实，我一早就知道黎好是喜欢你的，也是因为我自私，一直都不愿意帮你们。可是现在，你不是和她在一块吗？那就好好的对她，不要再想其他的。”
　　徐成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慌乱的神色，我的身后响起黎好的声音。
　　“林燃，你这是在施舍我吗？”
　　她的声音放的很重很重，里面有明显的控诉之意。
　　我转过身，看见黎好一脸的阴云密布。她的眼眶红红的，恨恨的盯着我，那完全是看仇人的目光。
　　我心里掠过一丝惊慌，向前一步想要抓住黎好的胳膊。
　　可是我刚触到她，就被她甩开了，她向后退着，边一直说着：“林燃，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把目光投向徐成毅，他竟然比我更慌乱，看着这样的黎好，他也朝我投来救助的目光。
　　“黎好，黎好，你冷静下来好吗？”我只能放柔声音这样说。
　　她忽然吼了出来：“林燃，我真后悔做你的朋友！”她把手里的DVD碟片朝我扔过来，一转身，她跑了出去。
　　我条件反射的跟了上去，顾不上那些碟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黎好只跑了一段路，就慢慢地走了起来。
　　我不放心的跟在后面，却因为她最后那句话，心里隐隐作痛。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防备黎好忽然迎了上来，站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就看见她的冷笑。
　　“黎好。”我喊她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冷哼：“我不会出什么事的，跟着我干嘛？还是为了你的内疚？”
　　“不，不是的。”我想起她的那句话，在这时候回答她，“我不是施舍，你相信我。”
　　她冷冷的看我一眼：“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是你自己说，你开始就知道我喜欢成毅，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帮过我吗？你所做的只有阻挠！”
　　“我……”我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却又被她抢过话头。
　　“林燃，你真的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自私透顶！我后悔认识你！”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难道友情，真的就怎么也比不上爱情吗？
　　“不过……”她继续说，“我是绝对不会把徐成毅给你的。”
　　我尝试着伸出手，“不，不是这样的，黎好，我没有想要你们分开。”
　　她再次推开我，目光却穿透我看着身后，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在夜晚，她的笑容格外诡异。
　　我不解地看着她，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她踉跄了一下。
　　然后她转身朝马路中间跑去，这个时候，一辆轿车正急驰而过。
　　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蕴涵着悲痛和震惊的尖叫：“不！”是徐成毅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画面在脑海里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