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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你的被子破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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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三色堇开花的时间有些漫长,即便日日洒水细心照料,它们还是随着自己的步伐成长,全然不顾我希望它们早日开花的期盼。于是我找来木片做成一个又一个风车,生怕你到来时花还未开你会失望。
阵阵清风吹过,我坐在秋千轻轻地摇荡着,仿佛就快进入梦乡。
“可我不正是在梦中吗?” 看着眼前的花圃,我疑惑道。
秋千越荡越高,我开心得咯咯直笑。是不是你在背后推着我呢?我转过头,想看清身后,然而太阳实在太耀眼了。眼前一道强光晃过,你便不见了。
咦……这是哪里?
眨眼间场景变换,我置身在一个院子里,面前站着一排身穿浅灰色内臣服装的孩子。
“你们是刚入宫的小内侍吗?”我对着最靠近的一个孩子问。
“皇城诸门一待天黑必须关闭,日出之前绝不可擅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清平悠悠转身,果然见茂则和几个内臣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给新进的内侍们上课。
“若确有要事,必须夜开宫门者,皆应有墨敕鱼符。”茂则继续解释其下程序。
“受敕人要先写下时间、详细事由、需要开启的门名称,及出入的人数、身份,送至中书门下。自监门大将军以下,守门的相关人等阅后要诣阁覆奏,得官家御批,才可请掌管宫门钥匙的内臣届时前来开门。”
这些规矩我当年也是听过的,可那时要记要学的规矩礼仪实在太多,总是记不住,被教导嬷嬷惩罚。
任守忠身为入内内侍省都知,位高权重本无须来授课,但适时途经此地,便也进来看看。听见茂则这段话后点了点头,扫视内侍们一眼,道:
“你们都听仔细了,开门时还有讲究呢。”
“开门前诸门守臣要与掌钥匙的内臣对验铜契鱼符。”茂则扬起一对鱼符向他们示意。
“铜契上刻有鱼状图案及城门名,每个铜鱼符分为左右两个,诸门守臣与掌钥匙的内臣各持其一。待开门之时,监门官、司要先准备好禁卫门仗,在所开之门内外各列两队,燃炬火,守臣、内臣仔细验明鱼符,确保无误后才能将门打开。鱼符虽合,监门使臣不验便开门,或验出不合仍开,又或未承墨敕而擅开者,皆要受刑律严惩。”
“都记得了么?”任守忠插言问。听课的内侍们忙欠身称是,只见他一指前列离他最近的小黄门,命道:
“你,重述一遍。”
这话一听我就觉不妙,小时候常有同伴因答不出而受责罚。果然那小孩略显迟钝地,想了许久,结结巴巴地说出两三句。
“城门天黑关闭后,便不可以轻易打开。如有要事,必须夜里开宫门,要有……要有墨敕鱼符,鱼符上写下时间……事由”
“不是,是受敕人要先写下时间、详细事由、需要开启的门名称。还有出入的人数、身份,送至中书门下。”眼见着任守忠的脸色越发不好,我着急地走到那孩子身旁小声提醒。
说着忽然想起,我唯一一次用上这些规矩,便是追着官家出宫去皇陵那次。
不等那孩子纠正答案,任守忠怒道:
“就这几句话都记不住如何在宫里做事?将来你们中难免会出几个掌管宫门钥匙的,若出了错,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茂则从旁补充道:“若不依式律放人出入,轻者徒流,重者处绞。”
小黄门们大多闻之惊骇,左右相顾,暗暗咋舌。
“你出去,在院内跪下思过,今晚的膳食就免了。”任守忠宣布了对那小孩的处罚决定,再环顾其他人,选了另一个孩子:
“你可都记下了?”
这孩子瞧着比刚才的机灵些,神情不慌不乱地开始按着方才茂则的原话,一一说出。
只是这孩子十分眼熟,究竟是长得像谁呢?
“……若不依式律放人出入,轻者徒流,重者处绞。”
当他不急不慢地说完,诸司内臣均颔首微笑。任守忠也颇满意,和颜问道:
“你叫什么?”
“梁元亨。”他答,又加了一句:“元亨利贞的元亨。”
“啊,原来是元亨。”我这才反应过来,可官家不是说他在宫外过得好好的吗?为何会成了内侍?
是因为在梦境里吗?我的头脑有些反应迟缓,胸口又隐隐作痛,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起来。
远处貌似有谁在叫我。
“清平,清平。”那声音有些急切。是你在叫我吗?我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清平缓缓张开双眼,思绪却还未从梦里抽离。
“元亨。”她虚弱地唤道。
“清平,你醒了。身上可还有不适?”元亨?她还在记挂那孩子。
“官家,我这是怎么了?”清平欲起身却发现王太医在为自己把脉,只好作罢。
“你方才晕倒了。王太医,清平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祯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医问道。
王太医迟疑了片刻,方道:
“娘子可记得昏倒前的状况?此前可有过这种症状?”
“我忽然觉得胸口剧痛,然后便昏了过去。此前并未有过此等感觉。”清平并未老实回答,她有自己的猜测。
“这可是心疾之症?”赵祯握着清平的手微微收紧。
“娘子虽有胸痛之感,但……但脉象却与此前臣所诊断无异,并无心疾之症,臣以为……”
太医紧皱眉头,说话间越发心虚,最后干脆拜倒在地。
“臣无能,从脉象看娘子只是寒邪入体,依此前的方子调养数日,便当无碍……臣该死,请官家责罚。”
“怎会……”
赵祯刚想追问,清平打断了他。
“我已无碍,太医先退下吧。”
清平安抚地轻拍官家手背。赵祯只好作罢,不再追问。
王太医连忙爬起,退了出去。
“你可还有事瞒着我?”赵祯觉得清平的反应太过淡然,仿佛事不关己。
清平并不紧张,摇摇头微笑着问:
“我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吗?”
赵祯仔细打量她的脸,比起发病时煞白的脸,现在已然红润许多,并不似病中之人。
“比方才好多了。”
“那便没事了,何必强迫医官硬将病症扣在我的身上呢。”大夫说没事总是好的。
“再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清平,你不能有事。”你不知道看着你一丝血色都没有地昏倒,那一刻赵祯以为自己也会心悸而亡。
“不行,从今日起必须让太医院日日来为你诊脉。”这样赵祯才能放心。
“官家。”清平无奈却又不好再劝。只是希望日后不要再发作以免引起骚动。
“这是皇命。快些休息。”赵祯不顾清平的反对,强制她躺下。
“你……”
不等清平说话,官家右手捂住她的嘴,左手盖在她的眼睛上。
“等你睡了我再走,快睡。”
清平闭上眼睛,却没有停止思考。
犹记得第一次感觉胸痛是在顺容病重的时候,那时她以为是伤心过度所致,并未留意。之后是她接妼晗回来的那一夜,然后是知晓苗氏有孕之时,再来就是今天。依据这些推断,加上方才的梦境,清平想或许是与自己改变他人命运有关。如此也能解释,太医会诊断不出是由于这不是身体的病症,而是其他元素对于自己造成的干扰给予的惩罚。
只是有一点她有些想不明白,苗娘子有孕一事她未曾试图改变,徽柔的名字也仍旧一样,究竟是哪里改变了?
清平百思不得其解,唯有静观其变了。
那日后清平恢复了活泼乱跳的性子,赶制着给徽柔的礼物,未有不适。一个月后,在清平的强烈要求下,终于停止了与太医的每日会诊。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宫里出现了专门剪被子的鬼。”几个宫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什么?剪被子?为什么要剪被子啊?”有人不解地问。
“我怎么知道。各处的宫女内侍都有人的被子被剪了,可就是没人瞧见是谁人干的。”实在有些可怕。
“这不是人吧,谁那么闲空去剪别人的被子啊?”大家各有自己的想法。
“被剪了被子的人不会怎么样吧?就没有派人调查吗?”其中一名宫女担忧道。
“就是因为受害之人没事,所以才没有彻查此事。”了解详情的人解释说。
“该不会是哪个宫人被冻死后变成……到处找被子吧?”据说胆小的人想象力都很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得起劲,没人留意到官家就在不远处经过。
“她们说的被子是怎么回事?”官家问身后的镣子。
“近日宫中一直有这种奇怪的传闻,说是好端端的被子突然破了个大洞,据闻已经有不少人受害了。”
“奇怪的传闻?” 听着有些熟悉。
“反正若你接下来听到宫中有什么奇怪的传言,只要替我兜着点就行。”官家想起之前清平神秘兮兮的样子,该不会就是指这件事吧?
“让他们别再传了,想些法子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吧。”官家命令道。
“啊?是,官家。”官家的决定有些出乎意料。
更出乎意料的是在某日清平到访过福宁殿后,赵祯的被子也破了,害得他只好连忙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