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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给徽柔的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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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当今的博古架与后世的书桌为基础,清平制出了符合宋代清淡雅致之感的典雅桌架。如今一张张草稿纸布满了桌面,有的已经被揉成团,还有的则散落到地上。礼月在一旁研磨,清平拿着画笔,在纸上涂涂改改的,总是画不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啊,太难了,太难了。”清平非常失礼地喊着便要用沾了墨汁的手抓头发。
“娘子,小心脏。”礼月连忙放下墨捉住清平的手,有时服侍清平就像照顾小孩子。
“礼月你说到底给公主送什么礼物好?”从之前在制作桌架时清平就开始构思,如今桌架已经完成用上了还得一满意之物。她想要慎重些,选一份最适合徽柔的礼物,作为自己对她一生的期许。
那是一个最纯真无瑕的新生命,清平想要好好地护佑她,让她一辈子至善无恶。
“娘子,你就那么确信是公主吗?”礼月一边帮清平抹手,一边问。
当然啦,那是徽柔!官家的心头肉徽柔啊!虽然清平在心中如此呐喊到,但是嘴巴上却不能这么说。
“像木马,或是小桌子、小椅子一类的,也是公主皇子都适合的,就是没什么好寓意,且刚出生的小宝宝根本用不上。”清平指着其中几张画纸道。
“至于长命锁这些给孩子的首饰想必皇后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便是缝制个肚兜,衣服什么的,这些我实在是拿不出手啊!”清平烦恼道,越是考虑越是纠结。
其实清平更想制作绘本,以后就可以跟徽柔讲故事。想象到她用软糯的声音,缠着自己要听故事的样子,清平就觉得心都融化了。
“我要吊她胃口,停在故事最精彩的部分,等她把书抄完,再继续。”清平越想越好玩。可回头一想又苦恼了,初生孩子要等到几时才能学会看绘本啊!
“唉……”好想承包徽柔的所有儿童读物啊!
正当礼月不解清平没头没尾地到底在说什么时,门外传来妼晗的声音,原本紧闭的门被推开。
“娘子,官家到。”接着清平便看见赵祯的身影。
赵祯一入内就瞧见那摆在屋里正中央,不知该称为书桌还是博古架的新奇之物。正想开口询问,就听清平打了一声喷嚏。
“官……哈秋”清平被伴着赵祯进来的一阵寒风吹得有些冷。
“着凉了?” 官家温声道,同时看了眼满桌子和地上的纸稿。
礼月和妼晗赶忙上前收拾整理。
“没事。” 清平语带鼻音地说道,扭头躲开赵祯眼瞧着就要摸自己脸颊的手。
看着清平下意识的举动,赵祯更加深信她染了风寒,因为从小她一病了就不喜他人碰她的脸。于是官家嘴上转移了话题,背后却以手暗示茂则去请太医。
“你在画给孩子的贺礼?” 赵祯瞧见好几张纸上都绘了适合孩童的小玩意。
“嗯,但是都不满意。”清平苦恼道。
“没事。对了,官家来找清平是为何事?”清平以为在徽柔出生前,官家都不会有时间来这里。
赵祯接过茂则奉上的卷轴,递给清平。
“打开来看看。”官家对于卷轴的内容很是满意,神情有些得意地叫清平打开来看。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清平觉得赵祯分明是来献宝的孩子。
随着清平一点一点摊开卷轴,藏在里头的两个字露了出来。
“徽柔。”她念道。
“取徽者,善也;柔者,仁也之意。《尚书·无逸》亦有云‘徽柔懿恭,怀保小民’。”官家顿了顿。
“公主不必承担天下,担忧黎民苦乐,只需享受我的疼爱,但我希望她能……”
“希望她能弥补你从小未能不务正业的遗憾,比如逃课、玩闹、调皮捣蛋之类的。”清平自认很了解赵祯的劣根性。
“这倒不是,我的遗憾早就有你帮我弥补了。”不管是玩乐,或是亲情方面,你为我做的已然足够。
“你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你却不甘于只给她一个美丽,寓意又极好的名字,是吗?所以才叫徽柔。”
那些好名可以给世间任何一个才貌双全的闺秀,华美、富裕、幸运她们都能尽情拥有。但配得上他皇长女的名字,必须涵盖天下。
“清平,你我都知道身为我的孩子,身份地位是一辈子逃脱不了的,但我不希望这些成为囚禁他们的枷锁。”
“那是我们的愿力。”没有人比清平更明白官家的意思。
与其说皇家成就天下,难道皇家就不是天下人成就的吗?
用膳时,知晓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着衣时,感怀田蚕吐丝妇人织布之恩;玩闹时,想着百姓是否同乐,这不正是人之品德的自然流露吗?
她一直这么深信,官家亦是。
“我想到了!”清平忽然兴奋地大叫道。
“想到什么了?”官家看着清平发亮的眼睛问。
“给孩子的礼物!”
“什么礼物?”赵祯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不告诉你。不过,有件事需要官家帮忙。”狡猾的笑容明晃晃地挂在清平脸上。
“何事?”赵祯警惕地问。
“秘密,反正若你接下来听到宫中有什么奇怪的传言,只要替我兜着点就行。嘻嘻。”清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自己不祥的预感果然是对的,官家想。但无论是何事,自己帮忙压下就是了。
“就这么开心吗?”赵祯宠溺地揉了揉清平的发顶。
“嗯……”清平吸了吸鼻子。
“你近日身体不适?”官家虽不常来,但常打探她的消息,其中贡献最大的是妼晗。
“没什么,就是有些着凉。”清平不以为意。
“可我听说你一直食欲不振。”赵祯想起方才从妼晗那里得知的消息,很是心疼。
“大概是因为风寒尝不太出味道。”清平想。
“从数月前起?”官家冷冷地反问。你就从来没想过告诉我。
“什么意思?”清平不解赵祯为何忽然语气不善。
“你茹素,不饮酒,着素衣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而我从未发现你有何不妥,只以为你不喜饮酒,爱素雅之装。
“若不是妼晗忍不住告诉了我,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这没什么。”这本来就是我自愿的,隐瞒你不过是不想大张旗鼓。
“清平。”我该拿你怎么样呢?
你定然是觉得没什么的,你总是这么自然地做着那些你心甘情愿做的事。
“够了,三年之期早就到了。”那本该是我的责任,我身为人子竟没有为母守丧,真是可笑。
宰我问孔子父母逝为何要守丧三年,他看来一年足矣。孔子答曰:
“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当年范仲淹辞官为母守丧三年,我还曾以此来讥讽大娘娘,结果顺容和大娘娘薨逝时,我都未曾遵此孝道,你却做到了。
朝臣说我重孝,却不知一直以来替我尽孝之人是你。从你答应事奉我的母亲那一刻起,你真的当她们是你的生母。
赵祯紧紧地将清平拥在怀里。此生有你,何其有幸。
“清平,郭氏薨逝,错的是我,是我的一时糊涂害了她,你不必自责。”
清平什么都没说,只是回抱着官家轻轻地摇头。
“官家,王太医到了。” 门外传来茂则的声音。
赵祯松开抱紧的双手,带她入内室,让她坐在床上,放下纱帘后说:
“进来吧。”
赵祯亲自看着太医为清平诊脉。
“如何?”
“娘子,应是近日天冷,感受寒邪,故食少纳差、泛恶欲吐、畏寒肢冷又有伤寒之症。”王太医诊断道。
“可有大碍?”
“臣为娘子开些散寒温中的方子,服下后三五日当可改善。”
“那就好,你先退下吧。”
王太医作揖后离开。
“我就说只是有些着凉,你偏不信。”
“可我听妼晗说你经常不适。”
“妼晗那是太担心我了。你不知道吗,那丫头大概整颗心都是偏向我的。”妼晗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便会死命为对方好。
“你日后不准茹素了,无论是母亲还是大娘娘都已过了三年之丧。”
“我只是这几年下来习惯了。”
“习惯也不行,我以后会让妼晗盯着你用膳,每日来向我汇报。”
赵祯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个袋子。
“上回你说想吃梁家的蜜饯,我让茂则去买了些。你吃了好开胃,多用些膳食。”官家将袋子递给她。
“你当年和母亲在一起时,不是学了做法吗?为何还特意要寻梁家卖的?”赵祯有些奇怪道。
“我懒惰做啊!”清平嘴里吃着蜜饯,很是理直气壮地说,心里却打着其他算盘。
“那,分你一个。对了,最近梁家可好?说来我都四年未曾见过他们了,元亨长大是更可爱了还是更胖了?”四年前清平最后一次去梁家时,元亨还是个矮矮胖胖的小豆丁呢。如今已到了元亨本来入宫的年龄,不知他是否安好。
“更懂事机灵了。”
赵祯停顿了下,又道:
“梁家娘子不幸一月前突发疾病去了。”
“突发疾病?那元亨呢?”
当年清平第一次在梁家见到刚学会走路的元亨时,不小心脱口而出叫了声“怀吉”。后来为了解释,清平便充当了一回神婆,说那孩子一看就特别有吉相,日后定当不凡。结果大家都觉得这名字不错,想留给他日后当字,望他能有一番成就。
“由元生带着,继续以蜜饯铺子维生。”
“那就好。”清平松了一口气,以怀吉之才若不是净身入了宫,定能有大作为。
至于他与徽柔的那份情……未来一切就随缘吧。无论如何只要自己力所能及的,便会尽力而为。
“你不必担心,我会让多加照顾他们的,况且还有韩琦在。”官家怕她难过,于是安慰道。
“嗯,啊……唔……”清平点点头,上一秒还带着浅笑的她,此时只觉胸口剧痛。之前她亦有过这样的感觉,却从未有哪一次像这般剧烈。
“清平!你怎么了?”见清平紧紧揪着胸前的衣物,脸色煞白,赵祯着急地呼唤她。
这是怎么了,明明太医才诊断过无碍的。
“没……”张开口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她就这样晕了过去。
“传太医,快传太医!”
待在外间的茂则,瞧见清平倒在官家怀里,顿时顾不上礼仪地,疾跑着去寻方才退下的太医。
“清平,你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