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商人种族异闻录》荒年

3、灵魂绑定与龙（上）

　　清晨，随着太阳缓缓升起，庭院中央的果树收敛了光芒。柔和的阳光扫过蔷薇花装饰的拱门，直直照射在屋子二楼爬满绿色蔓藤的窗沿。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阳光入侵寝室，这是一间半点科技产品都没有，到处充满着老旧气息的房间。

　　天花板上垂落着刻满古老法阵的帷幔，不起眼的角落摆放着各种过时的魔法道具。

　　快淘汰的魔法能源调节器、只能显示十个分区的古董座钟、堆在桌上的旧手札，一切都仿佛被封尘在了遥远的过去。

　　床头挂着的修普洛斯安眠摆件，无声地旋转着，阿来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白皙的手腕几乎和床单融为一体，睡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小半个肩膀，睡得正熟。

　　恰在此时，寝室的门被敲响了。

　　“阿来，你醒了吗？”有人在门外叫道。

　　咚！咚！咚！

　　“天亮了，该出发了。”是尼德的声音。

　　昨天半夜起来吃宵夜，然后和尼德商量了要去‘妖怪集市’的事情，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才终于睡下，结果刚睡着没多久又被吵醒。

　　阿来抬头，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看了眼放在床边的‘魔法仪’，还不到早上6点…...他重新把头埋进枕头里，选择了无视。

　　门外的尼德可理解不了阿来的痛苦，毕竟龙族一天的睡眠时间只需要2个小时。他精神奕奕地敲着门，一副不把人叫醒不罢休的架势。

　　“阿来？起～床～啦～”尼德再一次叫道。

　　依旧没人回复他。

　　他又坚持不懈地挠了会门，但房门完全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入了！阿来，你在听吗？”尼德大声朝门里的阿来问道。

　　没有人回复。

　　好吧，最起码他提醒过了。尼德耸耸肩，单手按在了寝室厚实的门板上，一声像是玻璃碎掉的脆响后，门上精巧的法阵被击碎了，连门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尼德畅通无阻地大步跨入了房间。但下一秒，在他脚踏上地板的瞬间，阿来布置的魔法陷阱瞬间发动了，这是针对闯入者的高等级攻击魔法。

　　但皮糙肉厚的尼德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精妙的攻击魔法的存在，他顶着疯狂攻击的魔法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干脆利落地将阿来扛了起来。

　　“阿来，醒一醒，我已经4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你答应了会负责喂饱我的！”尼德一边说道，一边开心地扛起阿来往院子里走去，在他身后，仿佛有一条隐形的尾巴，正在愉快地甩动着。

　　下楼的颠簸，让头朝下的趴在尼德肩膀上的阿来彻底清醒了。多么美好的早晨，阳光、花园、盛开的蔷薇花，还有想吐的他。

　　尼德扛着阿来一路来到花园，把他放在了庭院的椅子上。

　　睡眠不足加上脑充血让阿来头晕目眩。过了好一会儿，晕眩感终于消失了，阿来闭着眼睛，认真犹豫起现在到底是应该生气？愤怒？还是崩溃？或者都有！

　　但最后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

　　要知道尼德是只龙，攻击魔法基本没有作用，再加上……阿来睁开眼，抬头看了一眼尼德亮晶晶的眼神，默默补完后面一句——这只龙正饿着肚子。

　　？？？

　　尼德疑惑的看着睁开眼睛却一动不动的阿来。

　　“阿来？你怎么了？是饿到没力气了吗？”

　　阿来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发着呆。现在才早上6点啊，这家伙不用睡觉的吗？哦，对，他是龙族，确实不用睡觉。

　　“不，我是在生气，可能还有点想吐。”阿来小声说道。

　　“想吐？你是病了吗？”尼德的语气严肃起来，他伸手隔着睡衣摸了摸阿来的肚子。要知道，人类可是所有种族公认的容易生病。

　　“不……是因为你刚刚把我扛起来，脑充血，然后……算了。”阿来随手拍开尼德，试着解释了两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龙族的强大，让他们天生就没法理解其他种族的脆弱，他们既不会困、也不会累，甚至很少受伤。在这种情况下，要让尼德明白他的感受，无疑会十分艰难。

　　可尼德显然没有放弃沟通的打算。“那你是因为生气才想吐的吗？”他推测道。

　　代沟，这就是人族与龙族之间□□裸的代沟啊！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不愿意解释的原因啊！算了，趁现在还早，还是回去睡觉吧。

　　“我现在要回房间补觉，等会到9点再来叫我吧。”阿来边说，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房间走去。

　　“我懂了！是为了寝室的门对吧？！因为我们很穷，买不起新门了？别担心，我只是把门收起来了，等会就装回去。”尼德跟在阿来身后说道。一定是因为这个，阿来每次提到钱都会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不是，虽然我最近确实在为钱的事情发愁，但是，这不是我生气的原因……不对，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都不知道要从哪里跟你说起了……”阿来一边挪动脚步，一边逻辑混乱地对尼德说道。

　　他现在真的不想思考这些，只想躺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可你不说我哪知道？”尼德语气疑惑地追问道，甩着身后无形的尾巴，一步一步地跟在阿来的身后。

　　“认命吧，阿来。”阿来小声对自己说。

　　要知道，这只跟在他身后这只永远都在“肚子饿”的龙，有一套他自己的思考方式，如果不一口气和他说清楚，那自己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想到这里，阿来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尼德说道：“尼德，你要知道，睡眠对我来说不仅是生理需要，也是一种精神支撑，人族每天最起码要睡满6个小时，才有精神活动。”

　　说到这里，阿来停顿了一下，确认尼德有在认真听。

　　“虽然我们确实约好了早上要一起去‘妖怪集市’但那是10点的事情，你不能因为自己想早点出发，就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叫醒。还有门的事情，你也不能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就随意进入我的房间。”

　　“可我们是‘伙伴’啊，我为什么不能进你的房间？”尼德绕到阿来身前，低头看着他问道，表情里是纯然的迷惑不解。

　　数天前，尼德和阿来因为一场意外，签订契约成为了‘伙伴’，对龙族来说‘伙伴’分享一切。

　　所以尼德半点不觉得闯进阿来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就像他住进阿来的房子、吃阿来给他的东西一样，当然阿来也可以随便拿走他的任何东西，让他做任何事情，因为这些都是‘伙伴’会做的事。

　　“可我们是意外成为‘伙伴’的。”阿来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无力感又来了，他没法和尼德解释，尼德也不懂他在纠结什么。他们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种族，思维方式、生活习惯，所有一切都不一样。

　　阿来揉着额角，继续做着徒劳的‘跨种族聊天’。

　　他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龙族的‘伙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种像是被迫签订了终身契约，但对方却不告诉你具体条款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就算我们是‘伙伴’，你也不能随意干扰我的生活。”

　　虽然成为‘伙伴’这件事自己也要付一部分责任，但是履行契约是一回事，双方能不能互相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知道龙族有龙族的习惯，但是人族也有人族的，你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你得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阿来说着，血压开始上升了，情绪也逐渐有些失控。

　　尼德看着阿来，虽然依旧不是很明白阿来在说些什么，但这是继契约签订以来，他第一次通过‘契约’感受到阿来的情绪，无奈、生气、烦恼，还有很多别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活泼。嗯，也许还有点儿可爱。

　　‘他在烦恼，因为我。’尼德想到，他试图努力回想其他同族是怎么解决和‘伙伴’沟通的问题的……但思索无果。

　　“对不起。我不该闯进你的房间。”总之先道歉，道歉永远是有用的。

　　“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人族究竟是怎么生活的，但是我们会在一起生活很久，我可以慢慢学习。”尼德看着阿来认真说道。

　　阿来愣了一下，重新抬起头看着尼德，他原先没指望尼德能试着理解他的。这几天来不论是问他关于契约的问题，或者是冲着他抱怨、生气，尼德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地态度。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龙族，做事从来不寻求理由，自由到随心所欲。

　　“阿来，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尼德微微笑了起来，金色的眼睛里印着阿来的身影。在这是阿来成为他的伙伴后，第一次愿意敞开他的情绪。

　　他认真的凝视着阿来，早晨升起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得非常温暖。

　　阿来抬头看着尼德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什么。这只莫名其妙闯进他生活的龙，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居所，在给他添了无数麻烦后，终于愿意尝试理解他了。

　　他好感动！

　　……感动！

　　——感动个鬼啊！

　　他在感动个啥？

　　做错事的明明是尼德好嘛！一大早的把他叫起来，然后又把门给轰了，他是被尼德洗脑了吗？为啥成为‘伙伴’就得在一起生活啊？而且生活在一起的人，相互理解不是应该的吗！

　　他在感动什么？

　　不，他不感动！

　　上次就是因为一时犹豫，才被钻了空子签订契约的，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重蹈覆辙了！阿来望着尼德那张看似写满真诚的脸，不禁回想起这一切的起源，和尼德相遇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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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互相了解是必然的过程，在之后的旅途中他们会渐渐理解对方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