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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买了自己常吃的溏心蛋肉粒饭团,再随便拿一盒牛奶,结账。跨坐在自行车上等信号灯,昨夜睡得不好,既不安稳也不饱满,以至于坐在自行车上还迷迷糊糊有点想打瞌睡,清晨的冷风一吹,清醒了八.九分。右脚踩在脚踏板上蹬下去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那个来酒吧应聘的男生说的是中文。

      只是一个念头,飘过去就忘了,没放在心上。

      在学校图书馆埋头苦写论文到头秃,把教授推荐的参考文献读了个遍,还是进展缓慢。

      左盼盼有一次说,留学不适合那种为了逃避而不是为了追求的人。是不是意有所指陈柠不得而知。左盼盼一直清醒通透得吓人。

      下午四点多又从学校出来,骑自行车去便利店兼职。其实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过,忙于学业和生计,像是《局外人》里讲的那样,日子过起来就黏连成一片,分不出“昨今明”。

      八点下班,跟来接替自己的女孩子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笑眯眯地礼貌地夸她,“你今天真可爱”。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很“日本”了,或者说自己一直很“日本”。同样是和半生不熟的人打招呼,记得中国人说来就很明显有亲近感,只一个“吃了吗”“今天怎么样”即便是客套话也觉得仿佛是发自内心的,让人心情放松愉悦;从日本人口中出来就能敏锐地感觉到是客套。
      虽然她曾一度不喜“自来熟”,那时候的总强撑诚挚热情的虚假笑脸。那时候天天见的人很快就能熟络起来,现在也是天天碰面却和人难以亲近,维持着礼貌客气,半生不熟。也许只是太累了,懒得发展新的友谊。

      晚上端着托盘一趟趟来回走的时候,突然被某个卡座上的几个女孩子叫住,向她打听“那个新来的歌手”。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音乐比之前节奏舒缓了一点。

      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把歌台放在角落,离舞池那样远,离人群拥簇的位置也那样远。灯光闪烁,明明暗暗,两束光交错之际把那个抱着吉他弹唱的男孩子照亮了一点。他戴着深色鸭舌帽,穿着有铆钉的上衣,帽檐压得很低,灯光闪烁之下只看得出侧脸的线条硬朗清俊,辨别不出其他。

      她很歉意地朝那几个女孩子笑,用日语讲,不好意思,那人是新来的,她也还不认识。其实她当然可以去问一问老板,但没必要为陌生人做到那种程度。她只堆起笑,鞠一下躬,就端着托盘走了。

      那个歌手像是每天都来——至少是陈柠上夜班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刚开始陈柠没怎么注意过他唱的歌,只把那当做背景忽略了,后来偶然仔细听了一下,发觉并不是她以为的烟嗓,和第一次见他那天的声音不甚相同,反而有一种清冽朗润,很有一种摸不着的熟悉感,没来由搅得人心里发痒。

      也许这就是他在那样糟的可见度下还能撩拨女孩子芳心的原因?

      这天夜里陈柠久违地做了个有关未来的不寻常的梦。这五年来她很少做类似的梦了,大多都是正常的,无厘头的普通的梦。这让她安心了些。因为她坚信,条理清晰纤毫毕现的梦境往往有预示性。她薄亲缘,友人也全不在身边,得到那些预示只不过徒增烦恼。

      梦里也是这个光怪陆离的酒吧,只不过自己是客人,妆容狂乱而梦幻,穿着有大亮片的吊带短裙,在吧台前坐下,看那个帅气的调酒师进行魔术表演。角落里那个人突然把歌切成更激烈一点的摇滚,调酒师险些打碎一个杯子。

      陈柠往歌台方向看了一眼,有几个女孩子不远不近地围着他。她走过去,踩着高跟鞋比那群日本女孩子要高一些,轻松越过她们走到那个歌手面前。

      他戴着枪黑色的鸭舌帽,也许是被灯光照成了枪黑色,一种有金属光泽,闪着寒光的铁黑色。帽檐压低,遮住了眉眼。他又低着头,正面看去只看得见一点形状优美的下巴,和距麦克风不远不近,一张一合正在唱歌的嘴巴。

      不得不承认是好看的,即使尚未看见全脸。

      她伸出手,荒唐得像是在逛牛郎店,摸到他的下巴摩挲一下,手感很细腻,又摸向他的脸,再移回下巴上。发现自己的指甲也是枪色,和他的帽子很配。他没有反抗,像是下巴上女人的手根本不存在。因为从他喉咙里发出歌声,她感觉到下巴在动。他的默许像是给了她鼓励——把他的下巴抬起来,另一只手去掀他的帽檐。

      两双眼睛对上的时候,他把歌声停止了,只有伴奏在吼叫。

      清凌凌像是有水,雾蒙蒙仿若有烟,不知道二者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于这一双眼睛里。细看去是温柔深情有水光,远看又是冷漠漫不经心。

      灯光轮回照,很快又照到别处去。此处陷入短暂的暗阖。

      眼前这男人在笑,嗓音沉沉的,有点烟嗓的感觉了:“还认识我吗?姐姐。”

      灯光又转回来了,打到他脸上:嘴边没有笑意,眼里也没有。冷冽得很,却又浓稠。

      她百感交集着醒来了。

      她觉得自己在发抖。一时讲不清是狂喜还是苦涩抑或是过于震惊,只能说是,百感交集。

      陈柠一周只值三次夜班,周五周六周日。也就只有三次见到那个歌手的机会。偶然路过他身边,无一例外地低头、撇眼,错过他去。怕他真是那个梦中人,也怕不是。

      讲不清自己具体在怕什么,总之她什么都怕。

      不然怎么会躲到这异国他乡。

      值夜班时,凌晨三点半陈柠已经过了那股犯困的劲,精神奕奕。四点打烊,各处散场散得差不多了,她去把各处的酒杯收拾起来,随意擦一擦桌子,扫地和垃圾分类都留给明天上早班的人。

      没想到那个唱歌的男孩子还没走。

      他被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女孩子堵住了。那几个女孩子七倒八歪,站都站不稳,互相攀扶着,和桌上一片狼藉的酒杯一样。

      陈柠正想上楼,急于把自己的制服换下来,远远看见了他们。被围困在中间的男孩子背着吉他,笔直地站在歌台上,几个女孩子叽里呱啦地对他说着什么,他一副不懂日语的样子,就那么站着,不动,也不说话。陈柠故意避开了他的脸,自然不知道他的神情。

      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虽然清场也是她的活儿,但在场的服务生又不止她一个。

      面无表情地路过,目不斜视。走到楼梯口了,没忍住,纵容自己回头望了一眼。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转回头去,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反着光的耳钉。错觉它在发光。

      倏然转头又看了一眼他的装扮:挂着金属装饰的破洞卫衣。下装看不见,料想大概率会是那种流行的松松垮垮的链条裤,配一双高帮滑板鞋。搞音乐的年轻男孩子。

      应该不是他。

      松一口气,犹豫了一秒,听见又其他服务员过来劝解的声音。她继续迈步上楼。

      “陈柠。”声音很大,他还拿着麦。陈柠被震了一下,条件反射朝声源望过去,正巧被那人看进去。她愣了一会儿,大脑里有水流一遍遍冲刷过的感觉,震颤,瑟缩,因为是他。

      她想坚决地把头转过去继续上楼梯,又被他喊一句:“陈柠,过来。”老天,他还是对着麦讲话,整个一楼都听得见。

      旁边路过的同事也推她一把,“在叫你呢,陈柠。”虽然听不懂“过来”,但依稀听得懂“陈柠”。

      陈柠硬着头皮走过去,他怎么会跑到这来?

      被齐钧彦拉住了,牵着手往后门方向走。后门连着一个小巷子,他把她抵在墙壁上,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陈柠紧张得要死,从不知道沉默居然也能发声。

      他突然朝着她倒过来——来不及躲开,被他压住。他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唱了一晚上,嗓子不太舒服。”声音很低,吐息在她额角。像是小声嘟囔,有种撒娇意味。

      “多喝点热水。”她是认真的,不理解日本青年喝冰水,嗓子疼还是要热水温一温吧?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他伸胳膊搂住了她,手放在她和粗糙墙壁之间。她一动不动,感受着晚间的冷风,心里面什么都没想。

      很久之后,他说,“我今天在想,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你就是喜欢我的。我不管。”

      “阿彦……”她要说什么?说不要这样,断了就是断了,接着续写也是狗尾续貂。就像是梦,第一遍做的时候是意境,第二遍做同样的梦就要反思一下,是不是有心理压力,有执念。说我们要干干净净不留余地,不要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都是些废话。要讲这些,就应该在刚才他压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推开。

      她把脸靠近他怀里,金属链子冰凉地硌在脸上,“齐钧彦。我还没问过,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喜欢我什么呢?”总该有所图。喜欢漂亮,图美貌;喜欢聪明,图前程;喜欢身份……

      “我不知道。”感觉到齐钧彦狠狠抱紧了她,金属链子上有一个吉他拨片,在她脸上压着,感觉到他胸腔有微微震动,可能是咳了几声,“这些是没有答案的问题,你明明也清楚。喜欢这种东西,谁能把它掰开了细细分析,谁能讲得清楚?”

      他不自觉又咳了几声,嗓子带了点哑,“真要细说,也是你的错。”

      “不是说,爱情是双向奔赴?”他自嘲地笑,“你都忘了。本来是我一个人小时候的惦念,年少时的心动。只是我一个人的。静置一段时间,用不了一年估计就风化了。但是当你开始回应我,它就开始壮大,茁壮生长,逐渐变成一生一次的爱情。”

      “所以,是你的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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