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份好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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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七岁的小云衍还是个备受众人喜爱的孩子，距离他遭受苦难的生活不足一年时间。
因为长的可爱，经常跟着孤儿院的大人们一起在各个广场摆摊卖些手工制品。
小云衍和小郑昀就在那年冬天相识的。
小云衍是记不清了，因为在这件事不久后，老院长就因病去世，新院长上任，苦难开始。
但小郑昀还记得
那年冬天，雪下的很大，跟今年冬天一样冷的彻骨。
调皮的小郑昀趁着家里保姆在睡觉，悄咪的独自跑了出来。
跑到常去的公园，六七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心里也没个防备，三言两语的就被一个大妈给哄骗了心神。
大妈说，小朋友，跟阿姨走，阿姨啊给你买糖吃。
阿姨啊，送你回家。
简单的几句话，让小郑昀不用人喊就紧紧的跟在那位大妈身后。
只是走着走着，身边的景色开始陌生，前面出现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
小郑昀这时才慌了神，他扭头就跑，却被大妈一把拽住后衣领。
大妈紧紧的拽住小郑昀的衣服，轻而易举的把他提了起来。
“小兔崽子！往哪里跑！”
衣领紧紧的勒着小郑昀的脖子，他开始剧烈的咳嗽，眼泪混着鼻涕糊满了整张脸。
“呜…救…救命”，小郑昀含糊不清的小声喊道，“咳…咳咳”
“哥哥？妈妈！妈妈你快来，哥哥在这！哥哥在这！哥哥被人抓住了！”
一声稚嫩的童音吓停了人贩子的脚步，大妈伸头望去，发现确实有个女人急匆匆的向这边跑来。
大妈本意拽着小孩赶紧上车，却又被那道童音打断。
“妈妈！有车！车的牌照是AD2341！妈妈快报警！”
大妈又紧张的回头望向那个女人，发现她果真拿着电话，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把手里的孩子像货物一样丢在地上，转头就向车里跑去。
被扔在地上的小郑昀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泪眼模糊的看着那个急匆匆赶来的女人。
小郑昀以为自己安全了，刚准备开始嚎啕大哭，就发现那名急匆匆赶来的女人直接在他前面的路口转了方向。
离近了，还能听见那女人正隔着电话与别人争吵，争吵的激烈程度让女人完全感觉不到身边发生的事。
还不等小郑昀反应过来，一双稚嫩的小手拉起他就往远处狂奔。
原来女人并不是来拯救他的，她只是一个过路人。
真正拯救他的，是眼前这个比他还要矮上一些的孩子。
不等他反应过来，小孩又拽着他躲到了一个树丛下面。
两个人紧紧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原先那个已经跑上车的大妈，也已经发现自己被骗的事实。
大妈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紧张的两人甚至能听到附近有人翻找草树的声音。
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被抓到。
聪明的小云衍在那群人离开后，带着小郑昀找到了附近的警察叔叔。
把小郑昀交给警察叔叔后，他就离开了。
全程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因为那时的小郑昀还处在极度的惊吓中。
等小郑昀找到父母，在妈妈的怀抱中缓过神来，想要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却发现那人早已经离开。
郑昀一直知道方敏伊并不是那年救自己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跟自己救命恩人有几分相像的人产生好感。
只是这好感，现在看起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自己没有发现救命恩人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甚至为了那跟救命恩人有几分相像的人，去伤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郑昀感到无比的挫败。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明明他们本该是最亲近的人，明明…自己说过一定会好好报答他。
郑昀想到这儿，又不甘心的往前跑了几步，恰巧听到房间里传来云衍和陈叶平等人的嬉闹声。
“云衍云衍快快，快给我挡住陈叶平！他太烦了！”
“张译！你人高马大的也好意思躲在云衍身后！你不看看自己比云衍壮多少！”
“壮怎么了，我们家云衍的后背，是最□□的后背！”
眼泪模糊了郑昀的视线，一滴滴黄豆大小的泪珠接连掉落。
本该…本该在他背后的人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郑昀最终还是没有敲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怕看到云衍与别人嬉笑的模样，他怕那扇紧闭的房门不会为他开启。
考试周结束后，就是难得的假期，恰逢这天阳光和煦，微风正好，云衍一大早就准备去阳光孤儿院走一遭。
阳光孤儿院坐落于a市的边郊，一路上云衍转了两班地铁、一路公交车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孤儿院。
云衍远远的望了一眼孤儿院的大门，孤儿院的大门紧闭，门上还悬挂着“让爱在天空中飞翔，把温暖传递给世界”的标语。
“呵”，云衍不屑的扯了扯衣服的下摆，转头向孤儿院后方走去。
他并没有打算从大门进去，更何况大门也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
孤儿院的旧厨房位于院落的东南角，旁边连着的就是仓库——小云衍大部分时间睡觉的地方。
孤儿院前面的楼房、围墙都建的很漂亮，唯有这一块破破烂烂、肮脏不堪，只是如今到方便了云衍。
云衍拍拍手，三两下就翻过了低矮的围墙。他趴在仓库的门缝上，静静侧耳倾听。
“王兵？”，云衍小声喊道，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有人嗯了一声。
他抬起身来，撇了一眼门上的锁，四处瞅了瞅想找块大点的石头，索性孤儿院之前装修完毕的废料都堆在此处，云衍甚至在一堆乱石中，发现了一块巨大的鹅卵石。
云衍把鹅卵石拿在手中掂量掂量，然后就狠狠的砸向仓库门上的那把铁锁，铁锁随着声响应声而开。
“王兵”，云衍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在一堆腐烂的蔬菜与剩饭中，云衍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其中的王兵。
王兵侧卧着，大冷的冬天却穿着一件单薄的初中校服，双腿不自然的扭曲，面上是不健康的红晕。
听到有人进来，王兵睁眼看了看，云衍逆着光站着。
“云…嗬…云”，手臂无力的向前伸去。
云衍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王兵的手。
“王兵，你相信我吗？”
……
二中的试卷总是改的很快，第二天刚一上学，就发现漂亮的红纸贴满整个校园公告板。
碰巧，那一天正是华建集团来校进行考察的日子。
为表重视，华建集团的董事长李东健也如约到场。
一张张代表进步名次的红纸填满整个公示板，放眼望去，就像是一片红色的汪洋。
各位校领导都对于这样的效果感到十分满意，带着各位考察人员一张张的看去。
几人谈笑风生，身旁的记者也一直换着角度的拍照。
云衍远远的望着，低头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人，“你害怕吗？”
“怕？怕什么？”
“王兵”
“嗯？”，那人抬头，双眼红彤彤的像是凝聚了恨意的鲜血。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王兵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自己的双腿。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王兵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把轮椅，一把简陋、陈旧的轮椅。
“你还有未来”，云衍垂下眼，用冷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不等王兵反应过来，“走吧，向你的未来”。
云衍推着王兵向人群走去。
此时，学校正在准备为进步前百名的同学做一个嘉奖仪式。
云衍并不在其中，因为原主的成绩本就很不错，虽然这次云衍考的很好，但并不算进步百名里的。
而王岳在，他的那帮兄弟也在。
这大概是王岳等人为数不多的在众人面前被嘉奖的时刻，因此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并没有人因为这个成绩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成绩而感到羞愧，反而一个二个沾沾自喜。
“嘿，我可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还有200块钱奖金，回去我们可要好好的撮一顿，犒劳犒劳自己”，台上的人站作一团，没个正行的抖来抖去。
云衍垂下眼，看着王兵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摸着他自己的腿。
再抬头看向躲在角落里，随时准备冲出来的张雨婷、王志文等人。
他们都是曾经的被害者，但现在，是时候拿起利剑反抗了。
“最后！让我们有请李东健先生上台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啪啪啪啪啪
“各位同学们，你们好！我很激动，今天我能站在这儿跟大家聊聊天、谈谈心。我也很开心，今天的我能够帮助大家。我…”
台上谈笑风生的老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但又奇特的夹杂着一丝温柔，一丝对于这帮孩子们的温柔。
王兵停下摩擦双腿的动作，心里回想着云衍说过的话：
“华建集团的董事长李东健与你有相似的经历，作为一个常年做慈善、资助贫困学生的人，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记者…”
“相似经历，相似经历…”，其实云衍后面的话，王兵已经不太在意了，他只是不停的念叨这四个字“相似经历”。
说话之间，眼泪又一滴一滴的掉落，王兵哑着声音说道：“相似经历的我，可以跟他一样吗…我…”
“嗯？”，王兵的声音太小了，云衍并没有听清。
待到云衍想要倾身侧耳去听时，王兵已经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或许王兵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念想。
一个变得强大，挣脱沼泽的念想。
“我的话差不多讲完了，各位小同学有没有谁要说两句？”
其实这种环节，学校都是有提前安排人的，挑出几个学生代表，说几句好听的话，流程就差不多走完了。
云衍他们的位置有点靠后，但庆幸每个班级之间大多都是界限分明，可以留出一条小路共他们穿行。
“先生！”，云衍推着王兵快速跑到主讲台前。
“先生…先生”，王兵悲切的喊道，“求求先生帮帮我，救救我！”
此话一出，引得全场骚动，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
王岳等人也不例外，待到看到发言的人正是那个自己曾经欺负、踩在脚下的人后，更是气的双目瞪出。
“这…？”，在场的老师、校领导们也是一头雾水。
“咱们学校应该没有这种情况的…”，台上的王主任咽下了剩下的话，看着眼前哭的伤心的孩子，怎么也说不出剩下那句“残疾”。
“是…我不是二中的…但是我本该是二中的！”，王兵情绪激动的狂捶自己的大腿。
“我是一名孤儿，本身腿部就有缺陷，但那并不妨碍我行走，因为某些原因，我错过了中考，但庆幸的是二中仁慈，为我这些特殊的孩子重新搞了一次考试，我认真准备笔试、面试，我以第四名的身份顺利考入学校。
但是…但是那个卑鄙小人篡改了从孤儿院送出的名单，他把兵改成了岳！他夺取了我上学的资格。
甚至为了让我闭嘴不在闹事，他把我的双腿打断不给治疗，我…我…”
王兵的手颤抖着举起，坚定不移的指着颁奖台上的王岳。
“你放屁！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王岳急的满头大汗。
“我血口喷人？你敢不敢拿出你当时入学考第一次的成绩来？就你那九门课加一起都不足一百分的成绩，你也配？”
王兵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对啊，你就那一次考的不能看，后面就好了，甚至有几次向今天这样，一下子考个年纪前百名，但那是你的成绩吗！”
“怎么不是我的成绩！”，王岳狠狠的瞪着王兵，“你在这样胡说八道，小心我要你不得好死！”
“怎么说话呢！”，一旁的张副校长愤恨的站了起来，“我就说这位同学怎么那么眼熟，我记得当时我还面试过你，你这…”
“对…我…我…”，王兵的眼泪一刻不停的流淌。
“孩子，有什么冤屈，都跟叔叔说，叔叔查清楚了，会帮助你的”，李东健语气沉沉的开口说道。
这时众人才发现，李东健那张本来满是笑容的脸已经变得阴沉。
全场除了王岳还在那里蹦跶，其他人都静悄悄的看着王兵。
“前年中考，王岳不想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考不上，所以也不想让我去，就把我也关了起来。”
其实那天一同被关的，还有云衍。
云衍低头想起中考那天，原主和王兵一同被关在仓库里，两人拼命用瘦小的身躯去撞那扇巨大的门，门当然没有被撞开，索性，原主后来又想了一招，打破门上的玻璃，扒着门框爬了出去。
原主能爬上去，腿脚先天有残疾的王兵却不行。
“后来二中说，会给我们这些身体上有残疾缺陷的孩子一个扶助机会。王岳便又要我去参加了扶助考，我以为他是大发善心，没想到…没想到…”
云衍扶住王兵的肩膀，以此传递热量给他。
王兵悲愤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我通过了考试，但其实只是给我们孤儿院争取了一个名额，王岳说他想去，我不愿意，他便把我关在房间打断了我的腿，他跟院长把电脑上的名字给改掉，又把我签过的入学请求书给改掉。
我不是没有想过求救，也不是非要挑今天出来求救，只是我这两年时间，一直一直被关在孤儿院那个狭小阴暗的房间里，我看着自己的腿一点一点的腐烂，我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我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可是我又不甘心，为什么这样丧尽天良的人能够踏着我的血肉好好的生活下去。”
说完王兵疯狂的拿起手边的东西，砸向王岳。
王岳也不甘示弱，当即从台上跳下来要给王兵一拳。
“快住手！”
现场乱作一团，云衍在保护王兵不被伤害的同时，找准时机又给了王岳几下，没人看见他的动作，云衍每次出手都是又快又狠。
“保安！保安！”，还在颁奖台上的王主任急红了脸，看到一旁的李东健脸色阴沉，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庆幸的是，这场闹剧很快在众人的努力下结束。
王主任拧这眉头看着被保安压住的王岳，哪怕那个男孩说的不是事实，王岳的反应都太给学校丢脸了。
更何况他的反应可不像是没事，反而是作贼心虚。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份好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