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成星空》想养柴犬的山

23、第二十三章

　　路翀是从来没想过一个普高的老师会在上班时间喝酒，还是在办公室，甚至给他也倒了一杯。
　　“不喝，老师，我真不能喝，待会还有课呢。”赶忙把孙教练递过来的杯子推了回去，就算上课不听也好，课间喝白酒这种事路翀还是不会去做的。
　　这是路翀作为一个学渣的底线。·
　　“别跟我装啊，咱们都是搞体育的，交谈之间要大气一点。”孙教练跟路翀之间推搡了几次，最后也许是怕路翀到校长那里投诉，自己把那杯酒给喝了。
　　“也不是说大气就非得喝酒。”
　　这个办公室不大，只有一张办公桌，背后有一套玻璃橱柜，里面放着几个漆成金色的塑料奖杯和几张篮球队的合照，有的都已经开始褪色。
　　“你之前在青年队，打过全国的U17”孙教练说着，还不忘把酒杯满上。
　　“打过。”路翀小声回答，看起来完全没有自豪的样子。
　　“我查过，你们队进了决赛，惜败两分。”孙教练的胡子往上翘到一个诡异的角度，眼睛也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按理说，你现在都能申请一级运动员了吧？”
　　“要是还在队里，应该能。”
　　“那怎么退队了呢？一级运动员可以申请免试保送，这么个机会就放过了？”
　　“个人原因。”路翀的手放在桌下，死死拽着运动裤，几乎生生将它撕裂。
　　“可惜了，可惜了。”孙教练把靠椅转了半身，侧目看向储物柜里的那些荣誉证书。
　　“要是我们这个校队能进U17，我做梦都会笑醒。”
　　“老师，您有空的时候少喝点酒，多管管他们，说不定有机会。”从进门伊始，路翀就觉得这把椅子坐得好不痛快，现在这会像是屁股下面长出了倒刺。
　　“哈哈哈。”孙教练喝着酒，干咳或是笑了几声，那表情也看不出区别。
　　“能力强的人，说话就是实在。”孙教练的脚步，跟他身上劣质白酒的味道一同停在了路翀身边。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路翀，你有考虑过进我们校队吗？”
　　“没有。”路翀回答得干脆，语气里没有一点可以回旋的韵味。
　　“别这么着急做决定。”这口闭门羹，孙教练料到是会吃进嘴里的，但也没想到会如此烫嘴。
　　“这对你自己也是有好处的，而且还很大。”
　　“我记得我跟刘校说过，我不想体考。”看着一脸谄媚的孙教练，思考随墙上时钟的秒针走了十来格，路翀仍是不知道加入这个校队能对自己起到多大的正面作用。
　　“不只是这个。”孙教练脸红得发紫，兴许是这酒确实质量不太好。
　　“刘校可能也会跟你说，我们请你进校队，会给你发工资。”
　　“这唱的是哪一出？”给高中校队成员发工资，根本是前所未闻，何况是在这个看起来就没什么钱的普通高中。
　　“这么说吧。”孙教练看到路翀似乎有所动摇，抬头纹都松弛了不少。
　　“正华这会想评区级示范性中学，所谓的德智体美劳这几项，其中就包括一项体育指标。”说着，孙教练指向靠墙柜子上放着的那些奖状奖杯。
　　“我们学校已经很多年没拿到像样的成绩了，下个月就是咱们市的高中联赛，能拿奖的话对评优有很大的帮助。”
　　“给我工资，帮你们评级，你们也能多拿些市里的补助是吗？”路翀在普高里呆的时间并不长，但深谙利益交换原则。
　　“你我之间能懂就行。”
　　“好意我心领了。”面带假笑，路翀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但是就现在你们校队的状态，我能不能跟他们交流都是问题，即便能打上配合，我也不保证能把你们带进决赛圈。”
　　“别急着走。”看着路翀依然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孙教练急了。
　　“他们那帮小兔崽子，我上回已经批评过了，这个你不用担心。而且你的水平在这里，就算不能进决赛，前八强是保底的。”
　　“老师。”路翀不顾孙教练的挽留，径直走向办公室那扇老旧的木门。
　　“你想得太好了。”
　　“不用现在就给我回答，你考虑一下也成啊！”
　　“就算你们要花钱。”手搭在生锈的门把手上，路翀回头看了椅子上的中年男子一眼，厌恶装在眼里，嘚瑟挂在嘴角。
　　“我在青年队的津贴赞助加起来一万五一个月，估计你们也不想花这么多钱。”
　　“咱们可以商量！”
　　门随着孙教练声嘶力竭地挽留关上了，他的话一个字不少地进了路翀的耳朵里。
　　钱吗？他确实很缺。
　　路翀卡上的数字，包含从之前那个家里拿来的那些，加上当模特给的劳务费，只是刚刚够自己的生活而已。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跟校队的那帮人产生任何新的瓜葛，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理念上的差距正如打火石，随随便便就能摩擦出不少火星，而现在的路翀，正是易燃易爆的炮仗。
　　幸亏，这是个会思考的炮仗，还是个惜命的炮仗，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让自己爆开。
　　“怎么了你？”看到这颗炮仗从孙教练的办公室走出来，梁鑫忙上去给他灭火。
　　“没事儿。”路翀白了梁鑫一眼，接着道：“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咱们的体育老师是校队的教练？”
　　“啊？”梁鑫被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不会还跟他吵了一架吧？”
　　“我还没刚到这种程度。”路翀黑着脸，冲上球场夺下了正在班上男生手里运作的篮球，回首对梁鑫喊道：“上场啊，愣着干嘛？”
　　正顺着路翀的声音走去，身后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你跟路翀认识？”孙教练脸上的颜色难看得异常。
　　“算是认识。”梁鑫留神看了眼，没在老孙身上看到什么能是由路少造成的外伤，大舒了一口气。

　　正华的课间已经是混乱异常，跟午餐时间的食堂比起来还是规矩的多，这导致了路翀一直认为与其在篮球上耗费功夫，本校更应该培养一支强劲的橄榄球队伍——这里简直是天然的训练基地。
　　数不清有多少人挤在这栋三层建筑里，人潮随着食欲翻滚着，唯独缺少了该有的秩序。
　　看着在食堂各窗口前围猎的正华学生，路少呆呆在原地杵着，完全不知所措。
　　就算跟这群学生挤得肩碰肩，头碰头，路翀觉得，现在身边少了那个人，总是空荡荡的。
　　“大葱哥～”
　　王鸥随着一个尖锐的声音来到路翀身边，还是走到哪都不忘记带着她的相机。
　　“你不回家吃饭吗？”说到这，路翀才想起来，在摄影棚和学校里见到王鸥的概率好像比在他家店里更多。
　　“今天我帮校报的朋友一个忙。”王鸥说着，举起了相机，对着窗口前混乱的人群按下了快门。
　　“报道食堂插队的现象。”
　　“插队的前提是，你得有一个队来给人插。”路翀不以为然，他说的是实话，这里没有一个人在排队的。
　　“现在是没有。”举起相机，王鸥朝着挤在食堂窗口前黑压压的人群举起相机，随意地按下了几次快门。
　　“说不定报告发了之后就有了呢？”
　　“我看悬。”说着，路翀的肚子响了起来。
　　“一般你怎么在这买到饭的？”打量了王鸥的样子，路翀是不觉得她这小个子能突破眼前的这重重人墙。
　　“害。”王鸥把相机放进包里，再把斜挎包的绳子拉紧了一些。
　　“大葱哥你饿了是吗？”
　　路翀微微点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腕就被王鸥抓得死死的。
　　“你干嘛？”
　　即便路翀的声音大了点，王鸥也没回答他，转而盯着眼前拥挤的人群，聚精会神，嘴里念念有词。
　　“左……左……右……”
　　没搞懂王鸥在算计着什么，路翀想把手抽回来，可不敢对王鸥使多大劲。
　　“好了。”像是拿到了答案，她转过头来，对路翀问道。
　　“你现在，有多饿？”
　　“还是比较饿吧……”
　　“那我就，带你上快车道啦～”
　　路翀还没参透王鸥话里的玄机，就感觉眼前的这个小个子女生，脚下爆发出了无穷的动力，拽着自己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冲进了打饭的学生里。
　　很小的时候，这个大高个见过三峡里，邮轮被吨位不及自己零头的小拖船用铁链拽着航行在河川中。
　　唯一不同的是，路翀这艘大船基本跟不上王鸥的步伐。她身姿轻盈小巧，同时也乐于在绵密混乱的人群中穿行，路翀虽然也有着运动员的灵活身手，但是不论如何是很难在这些人肉礁石之间顺利地前进，至少，无法毫无磕碰地驶向那个充满饭菜的港湾。
　　“对……对不起。”路翀一面拼命跟撞到的路人道歉，也才明白刚刚王鸥嘴里嘟囔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在计算人海中密度最小的地方，不过也许是没带过路翀这么大个的家伙，还是免不得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好嘞！”正当某人的肩膀基本上把周围的人撞了一个遍的时候，王鸥已经带着他在距离窗口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葱哥，你想吃啥？”
　　“呼。”似乎是还没缓过劲来，路翀看了眼一脸骄傲的王鸥，微微点头。
　　“随便吃点就行。”
　　路翀刚把饭卡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贴在刷卡器上，却有一只黝黑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哟。”那双手的主人，夏丘明，略带挑衅意味地看着火星正从眼睛里往外蹦地路翀。
　　“这不是鼎鼎大名的职业篮球运动员吗？”夏队长身后跟着的几个小队队员也随着附和道。
　　“怎么也上我们这种地方吃饭来了？”
　　“你他妈！”路翀把手抽回来，顺势就用手指指向夏丘明的脑门。
　　“不是看不上我们这种破学校吗？合着占用我们的食堂资源你倒是心安理得了？”
　　路翀没说话，狠狠瞪着前来找事的夏丘明。
　　“大葱……”王鸥也开始感觉到了事情不对，这个表情她不久之前见过，那天的路翀并没有在她眼里留下什么好印象。
　　“欸，这几个学生！”窗口内的大妈看着这几个牛高马大的人站在窗口又不显然是非常不爽。
　　“不吃饭就站一边儿去，几个人堵在这跟墙似的，你们不吃就让地方给后面的同学！”
　　“好好好！”王鸥拿着自卡刷了两次，随便挑了几个菜，就赶忙把餐盘递给了正在努力进行自我控制的路翀。
　　“走吧，别在这傻站着了。”
　　“操！”刚把餐盘扔在桌上，路翀的嘴就闲不下来。
　　“别生气啦大葱哥。”王鸥余光王夏丘明一行人扫了一眼，确认他们走远之后才静下心来。
　　“他们这帮人一直都这么傻逼样吗？”
　　“其实也还好，平时虽然嚣张了一些，但是对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客气的。”王鸥一边挑动着餐食，一边缓缓说着。
　　“也就是看不顺我是吗？”
　　“我倒不觉得是看不顺眼什么的。”王鸥把菜里的肥肉拨到了一边，这份荤菜几乎就变成了素菜。
　　“他们可能就是单纯地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