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星》闻花落

19、19

　　楚见星的老家有春节扫墓的习俗，当年他父母意外去世后，楚见星还是选择把两位老人的骨灰带回沧阳，埋在城外山上的一座公墓里。
　　大年初四，晏临渊已经恢复工作的节奏，成天见不到人，楚见星则是一个人买了机票回沧阳。

　　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小雨，路上行人不多。
　　楚见星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纤瘦的身形在雨幕中略显单薄，阴冷的湿气从脚底侵入他的身体，蔓延到心脏。

　　这个公墓楚见星就来过一次，十多年过去了，变化很大，扩建了不少，他只隐约记得方位。
　　楚见星在入口的小店买了两束白菊，结账的时候顺便向店员确认：“请问承泽陵C区是这边进吧？”
　　“是这儿，你——”回答的话语在大妈抬头看见楚见星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虽然楚见星做了简单的掩饰，出门也只是随意批了一件黑色大衣，但他周身高贵冷冽的气质，精致漂亮的眉眼，确实和这个小店简陋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大妈看着不像是了解娱乐圈的人，然而她在仔细端详了楚见星片刻后，竟隔着口罩认出了他，小声询问：“楚先生？您怎么今天来了？”

　　闻言，楚见星更惊讶了。
　　这话什么意思？
　　楚陌以前也来过这儿？
　　他一个人来的，还是跟……

　　楚见星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便解答了他的疑惑：“晏总昨儿还说您今年太忙不过来了，您怎么又一个人……”
　　“您跟晏总不会是……”顿了顿，剩下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听这意思，大妈还认识晏临渊？
　　这俩人跑承泽陵来干嘛？！

　　祭拜他父母？

　　晏临渊来就算了，楚陌跟着一起来是演哪出？
　　协议丈夫的前男友的父母也要祭拜的吗？

　　“之前确实很忙，这两天刚好有时间，就过来了。”楚见星脑海中瞬时冒出各种猜想，心绪一阵紊乱，胡乱应付两句后便匆匆离开。

　　承泽陵园依靠着一个小丘陵修建，海拔不高，上山的路坡度也不算抖，沿着记忆中的青石小道攀爬了一小会，楚见星来到自家父母的墓碑前。
　　供台上摆了两束白菊，花瓣被雨滴打湿，鲜艳欲滴，应该是晏临渊昨天带过来的。

　　虽然世界已经流转了十五年，但对于楚见星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一闭眼，去年春节阖家团圆欢聚一堂的画面就能清晰浮现在他眼前。

　　楚见星轻轻将手中的花束放下，眼眸低垂，嘶哑着开口：“爸，妈，不孝子来看你们了……”

　　重生之后，楚见星内心承载了太多痛苦和迷惘，从未向旁人流露过半分，现在终于能在这里一一倾诉。

　　“本来以为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团聚了，没想到这种离奇的事情居然会发生我身上……”
　　“爸、妈，你们知道吗，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居然跟晏临渊是同性伴侣……”
　　“真不知道该说是孽缘还是什么好……”

　　楚见星轻轻抚摸着石碑，像是抚摸着自己母亲粗糙的手掌一般。
　　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化为雨滴，融入泥土。

　　待了好一会，楚见星撑伞的手都酸到麻木，心绪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后知后觉地发现雨已经停了，收起伞准备离开。
　　楚见星挑的另一条路下山，刚走两步，便被身旁的一块无字墓碑吸引住目光。

　　这块墓碑紧邻着他父母的位置，奇怪的是，碑上没有任何刻字，台上却摆了一束白菊，同他父母碑前的两束极为相似。

　　承泽陵C区很早就开发出来了，位置风水也不错，这周围的墓碑早已卖空，应该不存在单独剩下一处的可能。
　　楚见星脑海中隐隐浮现一个猜测，又不愿深想。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无名墓碑，跟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挪不开脚。静了片刻，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板那一霎，如同触电般，身体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寒意蔓延到全身，楚见星打了个寒噤，瞬间清醒过来。

　　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身前的墓碑，仿佛透过时光看见了曾经失败不堪的自己，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随即转身离去。

　　飞机上，楚见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繁星》上映后，他一举夺得金凤奖桂冠，从不知名的普通学生一跃成为演艺界炙手可热的新星。
　　过年回家，那场面可谓是众星捧月，他花钱给父母换了一个很大的房子，带花园，母亲可以在庭院里种上自己喜欢的鲜花，父亲可以坐在树下长椅上悠闲地喝茶。

　　假期过完，他回到魅都，这个可以让梦飞翔的国际化大都市。

　　飞机上，楚见星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混乱无比，毫无逻辑，却令他痛苦万分。

　　他梦到自己喜欢上一个少年，自己为他出了柜，遭到抵制和封杀，少年却离奇消失了。
　　接着他又梦到自己父母出车祸的场景，天空中，倾盆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随即画面一闪而过，他莫名其妙来到一栋高楼顶端。

　　整个梦都太过诡异，诡异到楚见星在梦里都清楚地认识到这只是梦，迫不及待想要醒来。
　　最后，他翻过护栏，从空中一跃而下。

　　失重的那一刻，楚见星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在梦里从高空坠落，这样就能醒过来了吧。

　　楚见星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快抵达目的地了，他的位置靠窗，转头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平线。

　　魅都的机场靠海，以前楚见星特别喜欢飞机降落前的这段景色，蓝天白云，辽阔的蔚蓝色大海仿佛能包容一切。但他刚刚经历了一段可怕的梦中梦，只觉得身体疲倦无比，再无心欣赏任何美景。

　　十五年过去，楚见星本来还担心自己要去的老街已经拆迁，好在那块区域的建筑风格极有特色，被当局保留了下来，甚至跟他记忆中的模样都相差无几。
　　楚见星在一个小巷里拐了两三个弯后，抵达了目的地。

　　一块灰色的木匾，五个金色大字龙飞凤舞。
　　时光典当铺。

　　整个铺子面积不大，装修得古色古香，壁橱里有一些展示花瓶。屋内空闲不起眼的地方摆了一张躺椅，上面躺了一位清瘦男子，身着一袭白衣汉服，手握一把折扇，扇面绘了一副山水图。男子将折扇轻轻搭在脸上遮阳，也挡住了他的容颜。

　　男子似在小憩，察觉到有客人进屋后很快惊醒，悠悠起身，抬眼望向楚见星：“你好，典当还是？”

　　“我找你们傅老板……”楚见星看清男子的容貌后愣了愣，觉得有些熟悉，好在对方这身装扮比较特别，他很快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脱口道：“是你。”

作者有话说

　　滚回来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