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列与曦》长泾

2、第二章 玫姨

　　阳光撒雾给这个不起眼的村落染上颜色，伴着鸡鸣陆陆续续有人开始一天的工作。老一辈人都说山水美的地方人也美，勤劳又善良。这不，放眼望去都是待成熟的庄稼，一池子喂养的鱼，也有不知是哪家的小孩不起夜总爱画地图，阿爹阿娘早起给熊孩子晒干的被褥，怪味倒是没有，就是花花绿绿的怪好看的。空气里是清爽的泥土味，猛吸一口那叫一个享受，感觉天地的精华都被纳入肺腑，当然也少不了午饭的葱蒜飘香，民以食为天嘛！

　　曦大老远就瞧见河岸边有三三两两的妇女正在洗衣服，低头一看自己胸前，都是刚刚和云川哥“惨烈”打闹的痕迹，衣领袖口都是泥，后背上还挂着一两个小苍耳，奈何她的头还无法来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不然准得折回去和那小子再战八百回合。

　　想到云川哥被她扎的嗷嗷叫的样子，曦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也怪云川平时太宠着这位妹妹了，根本不带一点还手的，全程就是护着个脸和她绕圈圈。有时候还故意让她扎到，曦以为伤着他了，扑到他面前的时候，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没了影，勾起嘴角一副你又被我骗了的样子，气的曦直跺脚，嚷嚷着要把他扎成刺猬。

　　蹲在河边洗衣服的一位大姐，抬头欲擦汗，就看见河对岸蹦蹦跳跳的曦正朝这边过来。

　　“哎呀，玫姐，那不是你家曦曦吗？”

　　旁边的一位女子闻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着来人的方向看去。风把她额间的碎发吹起挡住了些视线，女子用手背捋了捋，一看来人确实是曦，直起身，将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欢喜着朝着曦来的方向走去。

　　“曦曦，快来！让玫姨看看，一大早的我的小花猫去哪里玩了？”女子握住曦的手，把她从上打量到下，眼瞧着早上出门还干干净净白白的，半天功夫不到就一身的灰。

　　“怎么弄这么脏啊，看来曦曦是真要做小花猫了。”

　　还不等曦开口，玫姨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可言说的笑容，眉毛一个上挑，凑到曦的耳朵跟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是不是云川那个臭小子又欺负你了？”

　　曦原本以为玫姨要祝她生日快乐什么的，毕竟刚才云川哥就是从身后偷摸着给了她惊喜，这下倒好，惊喜变成惊吓了。

　　“哪有啊玫姨，他怎么可能欺负得了我，都是我欺负他好嘛！”少女像是个被炸破了的气球到处泄气，两手叉着个腰站在众人面前，撒娇的样子惹的大家都笑呵呵的，是愉悦的气氛没错了，人们都会因为她而快乐，这也是曦喜欢这个地方的原因之一。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姐姐姐姐，那你是怎么欺负云川哥哥的？”

　　“我娘告诉我，打是亲，骂是爱，掐是谈恋爱，吓得我再也不敢欺负隔壁家小花了。”一个扎着小揪揪的黄毛小儿站在你面前，委屈的嘟着嘴，一本正经的扯着你的衣角提出了这个死亡问题。

　　曦的脸顿时刷的一红，想到刚才云川哥把自己扑倒的画面，微微低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众人也都朝你看了过来，似乎很想知道这个答案，茶余饭后消遣一下也未尝不可。

　　......

　　“她啊，倒是挺喜欢扎我的。”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被少女耍的团团转的“老实人”云川，只轻飘飘一句话，便帮少女化解了尴尬，从她的身边走过，顺便揪着小黄毛一起走到了河岸边。

　　“小子，看你胆挺大的，来帮我把这些小苍耳取下来。”他蹲了下来，好让小孩方便上手，蹲下的时候，还不忘朝曦的方向眨巴下眼微微一笑。

　　不笑还好，这一笑彻底让曦害羞了，连忙躲过云川哥的眼神看向那些太阳底下花花绿绿的被褥。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指着云川哥背后的苍耳大军哈哈一笑，人们这才把关注点移开了曦的身上，都在比划着这苍耳大军像什么，一时间曦的耳边都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名词。

　　“这怕是个上古图腾，你看看那纹路！”

　　“想甚呢你，就一堆破苍耳还能上古图腾，你是不是昨晚上又梦见捡钱了！”

　　两个扛着锄头的男人在一旁斗起了嘴，见斗嘴不过，扬言着上田头比赛锄地。话音未落，屁股后头便跟了不少妇女老幼一起看比赛去了，不得不说，庄稼人的快乐真是简单啊！一时间，周围的人群四散而去，只剩下曦，云川，玫姨和黄毛小儿。

　　“云川哥哥......”

　　“嗯？”

　　小黄毛用手指了指山头那边端着洗衣盆的妇女。

　　“我娘喊我一起去呢。”小黄毛这时候见周围没了自己家大人，说话声音也小了点，把取下来的苍耳都整整齐齐的放在云川哥的手心里。

　　云川蹲着转过身，用没放苍耳的另一只手捏了捏小黄毛的脸，眼睛一眯。

　　“下次还敢不敢随便扯姑娘家的衣角了？”

　　曦站在边上正想着怎么给云川哥道歉，因为他身上的苍耳太多了，还不算屁股上的那两颗，心里觉得还蛮对不住他的。结果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整理好的措辞一瞬间被风带走了，脑袋里只剩下一大堆疑惑。

　　什么鬼！？

　　难道这时候不应该是让小孩子好好学习，不要打情骂俏谈恋爱捉弄人家小女孩的教育情节吗？怎么变成了要不要扯衣角的问题？曦一脸问号，转过脸去看玫姨，玫姨看着眼前的一幕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不敢了。”

　　云川很欣慰的笑了，眼神从小黄毛的头顶上方射过来，看着曦，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这才对，你来，我告诉你个秘密。”曦只看见云川哥给那黄毛小儿说着耳语，但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腿腿都没听见。

　　“喔哦~”小黄毛听完点头如捣蒜直直的盯着曦，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什么？”曦一脸懵逼。

　　“原来曦姐姐的衣角只能云川哥哥扯呀！”

　　“嘿嘿，我知道了！”小黄毛朝她大声喊了出来，玫姨听见也惊了一跳，眼睛里都快笑出花来了，毫不掩饰对云川的喜爱。

　　还等不及曦上手抓住小黄毛问个明白，那小黄毛冲她做了个鬼脸，头也没回撒腿就跑了。

　　“云川哥，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曦一听刚才小黄毛说的那些话，便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开始教育云川哥。

　　“他都知道什么是打情骂俏了，还用我教吗？”

　　“我是告诉他以后不能对女孩子随随便便的，扯了人家衣角就要对人家负责。”云川一脸认真仿佛在挑战曦对他的质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那照你的意思，小黄毛要对我这个姐姐负责？”曦也不甘示弱，立马反问。

　　云川看着曦因为刚刚的害羞依旧红扑扑的脸蛋，倒也不介意再添点颜色，故意把音量调大，就怕曦听不见。云川把手合成喇叭状，深吸一口气，站在曦的身后喊了一嗓子。

　　“然后我说——！！这次就饶了你，从今以后由我来负责你的曦姐姐！！”

　　曦条件反射般从云川身边跳开，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想上去反驳，却有好多的话都堵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还是怕说出来会伤了眼前人的心。

　　“玫姨！你看他，又说这样的话！”曦见自己一人招架不住，连往玫姨身旁靠过去挽住她的胳膊。

　　玫姨可是她的救星啊，以往云川哥说这种不害臊的话，都是玫姨用手段制服的。说是手段，其实就是拿几个好吃的点心打发掉了，来一次打发一次，最后云川哥直接就以此方法解决晚饭问题了，这还真像是他的作风。“行啦，你俩活像一对冤家，一见面就要吵嘴。”玫姨笑着摸摸曦的脑袋，还不忘给云川使眼色，示意差不多行了。云川明白玫姨的心思，他刚开始和曦妹儿在一起玩，玫姨不怎么乐意，总是一副你把我女儿拐走的阴沉表情。渐渐的，玫姨会给他一点小点心，讲实话很好吃的，这就是为什么他最后隔三差五就要上门，直到现在几乎天天叩曦妹儿家的门。玫姨小点心的花样也越来越多，口味也都是他爱吃的，就像是担心有一天他不会来一样。

　　正因如此，他才会肆无忌惮的说出那些话来，一是为了暗示曦妹儿，而是为了让玫姨看到他的心意。要换做以前，以玫姨的脾气，指不定追着他打坏几条扫帚把，想想都后怕。

　　“曦曦，猜猜玫姨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疯了一早上，肚子肯定饿了，玫姨可没忘今天是咱们曦曦的生日，早早就准备了。”玫姨说完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曦的鼻子。

　　“哇，我就知道玫姨最好了！嘻嘻！”曦听到好吃的就两眼放光，一个劲的往玫姨怀里蹭，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融进去。

　　玫姨被曦这亲昵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虽然嘴里说着多大了不能再撒娇之类的话语，但还是把曦紧紧的抱住，留恋着家人之间才会有的温暖，眼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许。云川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也跟着微微一笑，曦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牵动着他的心跳，他多想此刻曦蹭的是自己，怀抱的是自己，被撒娇的也是自己。“多大的孩子了，还是这么粘人，快去把脸洗洗干净，准备回家吃饭了。”玫姨轻拍了一把曦的后背，转而对云川一笑。“云川，你也来吧。”

　　“谢谢玫姨。”云川这一声谢谢里有太多的情感，有激动，有喜悦，又有少年少有的沉稳与冷静，恰到好处，就像薄荷一样沁人心脾。

　　玫姨很满意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于是先他们一步回家准备午饭，让曦和云川随后赶到，顺便让他们捎上洗过的衣服，晾在院子里头。

　　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玫姨的背影，一身干练的素蓝色外衫和天空很是相配，她是喜欢自由的人。玫姨很喜欢唱歌，可能是希望她去不了的地方，风可以带着她的声音去吧。虽说这里的人张口闭口就是庄稼和收成，但唯有玫姨一直坚持要在家的周围种上不同颜色的玫瑰花，花季一到，这里就成为了整片山野最悦目的地方。她说花可以带给人希望与未来，从盼着花开，想着这花儿会是什么颜色，知道了是什么颜色，花开着开着又会担心它衰败，好在每一朵花都会留下种子，留下希望，也就是留下了未来。她认为那些花就像是人的一生，她每每看着那些花，就不会忘记她要怎样活着，想怎样活着。

　　曦一直觉得，她的玫姨和别人不一样，她爱着这个给她温暖，给她家的人......

　　云川看着曦的侧脸，顺着曦看去的方向，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