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列与曦》长泾

10、第十章 假意

　　云川的笑容很清澈，只消一眼，便能让人忘了难过的，压抑的事。而且他很喜欢笑，尤其是对着曦笑，从小到大已经成为了习惯，但他一点也不累。
　　曦的眼泪花还在风里，看见云川哥嘴角一直荡着一丝笑意看着她，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我这么伤心，你总笑什么？”
　　曦其实早就在脑海里描绘出了一幅画面，当云川哥知道她是个杀人凶手的画面，冷冰冰的嫌弃的眼神，甩手一走的背影，可现在完全和她想的不一样。
　　“曦妹儿好看，不自觉就笑了。”
　　云川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光更加闪烁，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
　　“你总拿我打趣！”
　　曦用手推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云川哥，别过脸去。
　　云川轻笑揉了揉曦的脑袋。
　　“曦妹儿不用害怕，你那晚杀死的不是人，是妖。”
　　“妖？”
　　“嗯。”
　　“他们有不同于人类的体质，每个妖的能力都各不相同，你说的那奇怪的藤蔓还有香气，都是那两只妖的能力。妖血和人血不同，它们是黑色的。”
　　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生物，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的用手捂住了嘴，怕叫出声来。
　　她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白发少年，蓦然想起她过生日那一天，从云川哥身上散发出的白色荧光，在空中踏着亮白色的羽毛向她走来。
　　那一刻，她是怀疑过眼前人的真实性，可那人是陪伴她十几年的哥哥，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也就把那一刻当做一个梦境，守住了云川哥的秘密。
　　云川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等着曦的发问。
　　“那云川哥你......”
　　曦一只手不停地在摩挲颈间的羽链，小心翼翼对上云川哥的眸子。
　　云川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
　　“你害怕吗？”
　　“十几年来的哥哥竟然是一只妖，和那些要杀你的妖一样，一样丑陋。”
　　云川呵的自嘲一笑，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眼里的光开始暗淡，不再抬眼去看曦的表情，不愿看，也不敢看。
　　顷刻间，他只感到他和曦之间被竖起了一堵透明的墙，没有风从她那边透过来，也没有光从他这边透出去，虽近在咫尺，却似天人永隔......
　　突然，曦一把抱住了云川，将头埋入了云川的颈窝中，深深呼吸着清香的薄荷味，紧紧揪住他后背的衣服。
　　他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是满满的震惊和喜悦，因为不敢相信这一瞬间，所以激动地嘴唇微张，双手停滞在空中，不确定要不要抱住眼前的曦。
　　云川能感受到那人有力的拥抱，还有凉凉的液体从他的脖颈处滑落至锁骨............
　　“云川哥！不管你是人还是妖！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
　　这一声响彻山谷，原本平静的湖面都泛起了涟漪，鸟兽虫鱼都朝这边看去。
　　曦带着哭腔大声的喊出这句话，云川猛地放大了瞳孔，转而低头看着曦哭花的脸，微笑着将眼前的人紧紧拥入怀里。
　　那句话直入云川的心间，一束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直冲而下，他的世界就这样被照亮了，一直都在被她照亮......
　　云川略微轻启的嘴唇想说什么，直视前方的山头，一丝忧伤爬上眼眸，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其实，身处这个纷杂的世界，谁都不能身不由己，任你是谁。
　　凌晨时分。
　　几十名身着白衣的人将这个小村子团团围住，他们所戴的面具遮住了上半部分的脸，面具很精致，刻有凤鸟的金色图样，身上配有细长的白剑挎在腰间，行动轻盈十分敏捷。
　　“这是干什么？怕我跑了不成？”
　　正躺在屋顶上看星星的云川，用低缓且无奈的语调对着来人说道。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上前拿出了一面铜镜，对着云川的脸。
　　镜中人有着幽深的紫色眸子，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朱红的嘴唇勾勒出不自然的笑意。
　　“大祭司？”
　　云川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不是他的师父，而是权倾北境之地的祭司大人——潭。
　　对付师父他还留有后手，但这人就不能大意了，云川坐了起来，将铜镜稳稳地拿在手中。
　　“小云川，上次回来还没有一日，这就又走了，你可知北境之地的子民都很想念你。”
　　“我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云川淡淡的回答道。
　　“什么事能抵得上飞白一族的事？”
　　大祭司的语气仍是平淡，但话里的分量却不轻。
　　“我限你在日落之前赶回来，日落后你若是没出现在我眼前，可就不要怪这些羽卫会做什么了。”
　　“人类，脆的不堪一击。”
　　云川看着四周隐藏在暗处的羽卫，都是大祭司的特训成果，若真的打起来，他一个人也不是这几十个人的对手。
　　况且……
　　明面上是用这些人的生命威胁他，实际上是要来硬的吧！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哪里用得着出动羽卫，不过是想控制他的行动罢了。
　　云川难掩失落的神色，苦笑了一番。
　　“我知道了，谭大人。”
　　铜镜散发的金色光芒瞬间消失，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除了隐藏在附近的白色羽卫……
　　刚才的山头上，云川便看到了羽卫白晃晃的身影。
　　太阳已至头顶，他最多再有三个时辰，日落之前他就得站在谭大人的面前，没有例外。
　　云川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了怀抱住曦的双臂，神色紧张。
　　“曦妹儿，那把刀呢？”
　　云川自那一晚后，再没见过那把陨制小刀，他往曦的腰间看去也没有。
　　“玫姨收起来了。”
　　“怎么了云川哥？”
　　“走，跟我去找玫姨！”
　　曦正纳闷，就被云川哥一把拉起，捉住手腕直奔家里去……
　　古森城。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部和外面古色古香的城墙是截然不同的对比，所有的猫妖贵族都生活在古森城的中央，那里是城内最辉煌，最热闹的地方。
　　“闫宁长老，人到了。”
　　闫宁闫字部族，一直跟随着长姓的家族，当年的王位就是闫宁的父辈们助力夺得，一直到现在过去了几百年，忠心耿耿。
　　这古森城里沈边越的沈字部族是近几十年来声名鹊起，但闫字部族一直拥有着仅次于王上的权力和威望，他们说一没人敢说二。
　　长淳在那日的议会上，得到了闫宁长老的支持，确实是让他受宠若惊，但若能得到闫字部族的支持，得到那个位置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长淳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大哥要是知道他背后有这样一个庞大的部族，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一想到大哥的倒霉样儿，他就开心。
　　“闫宁长老。”
　　“三少爷不必客气，请坐。”
　　“鸢尾，上茶。”
　　一女子身披霞衣，柔弱的步子连带着裙摆恣意舞动。皮肤白透吹弹可破，及腰长的黑发整齐的梳在背后，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着装虽艳丽了些，但面庞还略显稚嫩，少女的纯真配上这成熟的服装，倒还别有一番风味。
　　女子款款向长淳走来，十分娴熟的沏着茶，动作甚是轻缓。
　　闫宁长老见长淳目不转睛盯着鸢尾看，笑了笑，于是开口。
　　“这是我家小女鸢尾，自小便在我身边照顾，再有两年就成年了。”
　　长淳咽了下口水，视线转移到闫宁身上，不再看那红衣妙人儿。
　　“闫宁长老不愧是我古森城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就连女儿都出落的如此水灵，真是名副其实啊！”
　　闫宁长老并没有接长淳赞美的话茬，直接了当说明请他做客的来意。
　　“今日请你来，我想听听你准备怎么找到陨铁？”
　　“我看你大动干戈地把军队都准备好了？”
　　闫宁长老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欢快的气氛急剧发生了变化。
　　好一个不怒自威。
　　这强大的气场威压，长淳只好放下了自进来时就翘起的二郎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老家伙。
　　“回长老，暂时只知道陨铁在人类的村庄里，但不知是在何人手上。”
　　“我想可以假装一支人类的军队，直接进村搜索，不会暴露我们非人的身份。”
　　“陨铁在夜里会放出奇特的光芒，所以在晚上行动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长淳一口气讲完了自己的计划，端起茶来一口闷完，顺带摸了下鸢尾白嫩的手背。
　　鸢尾本能的往后躲了躲，将手缩了回去。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三少爷了。”
　　长淳高傲的抬起了下巴，还不忘对着身后的鸢尾放电。
　　长淳的小动作都被闫宁看的一清二楚，嘴角讥讽的笑容在别人看来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三少爷，时间不早了，恕不远送，您请回吧！”
　　……
　　闫宁长老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茶杯里的浮起的茶叶若有所思。
　　待长淳大张旗鼓的走后，闫宁长老老脸一黑，深深叹了口气。
　　三少爷原本只需要派一小队暗中寻出陨铁的下落，悄无声息的带走就行了，相反还派出声势浩大的军队，弄巧成拙，不知道他是要炫耀还是真的愚蠢！
　　“鸢尾，为父是不是看错了？”
　　鸢尾轻轻走到父亲身边，没有多言，只是为他捶背。
　　“长老不必自责。”
　　殿内的横梁上跳下来一个人，身手矫健，一袭黑衣很是精干，他是闫宁长老的心腹——黑宫。
　　“二少爷长泾身体不好，多年来也没有消息，现在只有三少爷了，至于大少爷……”
　　闫宁打断了黑宫的话，示意鸢尾下去。
　　……
　　“这长列……”
　　“论学识谋略他比长淳要胜上许多，辅佐他是理所应当，可……”
　　闫宁扶住额头，作难的表情使脸上的褶子又加深了些许，而后看着向妖来妖往的繁华长街，长叹。
　　这可是猫妖族几百年的心血啊……
　　“罢了，先走走看吧。”
　　另一边。
　　玫姨坐在桌前，拿出藏在桌底凹槽里的陨制小刀，仔细的察看着。
　　那把刀异常锋利，削铁如泥；刀口是弯月形的，带有波浪的弧度；刀身上刻有花样纹路，小巧玲珑十分秀气，就像是为曦量身打造的一般。
　　玫姨想起曦，从当年的襁褓婴儿都长这么大了，视线逐渐模糊，眼角的泪缓缓滑落……
　　……
　　“玫儿终是没有辜负你们的嘱托，她已经成年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玫姨不安的搓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玫姨！！”
　　她听到云川的声音，终于是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