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始觉海非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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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弥散。
银色的云朵轻盈地漂浮在漆黑的天幕上，轻柔而缱绻。
斑驳的星光碎裂了一地，倒映在碧波横盈的池塘面上，波光粼粼。
盛夏的荷花，带着娇艳的红，姿态曼妙地绽放在田田的碧叶上，微风荡过，凛冽的荷香私下逸散。
隐匿在花草丛中的绿色蝈蝈也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嘶鸣。
这宁静而美好的夜。
几只不知从何飞来的萤火虫带着点点萤绿的幽光，围绕在白夜身边上下飞舞。
白夜只穿了亵服，独自一人坐在池边的小岩石上，双手托腮，望着遥远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那只雪白的有着九条尾巴的狐狸正蜷着身子，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寐息。
小小的身子单薄得像是随时就要被风给吹去。
不远处的承香殿正殿灯火延绵，精致的雕花灯笼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静静地照亮了深长逶迤的宫廊。
一些夜里值守的巡逻兵卫和偶尔经过的女房，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夜色映掩下，后院的池塘上会有人坐在那儿。
“怎么了，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话音刚落，一件黑色的披风倏地将白夜整个身子都牢牢裹住了。
“我不明白。”整个人都被裹住了的白夜胡乱地抓了宽大的披风几下，终于勉强地露出了头。
淡淡的月华下，一位美丽的女子静静地跪在白夜的跟前，墨玉一般的青丝柔软且长，浅碧色的瞳仁中依旧泛着一层蓝潋潋的妖雾。
“为什么要将我送进这里呢？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啊。”白夜很认真地说着，默默地抚摸着自己怀中的狐狸，那柔软而细腻的毛发，触感实在是美妙。
“放心吧，不会很久的。”女人笑了笑，用手温柔地摸了摸白夜的头。
你必须得待在这里，我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窥视着你。
女子这样想着，目光触及到白夜手中的那只九条尾巴的狐狸之后，妖异的瞳仁中闪过一抹飞扬的神采，笑得意义不明：“这狐狸是——”
“一个长得很美的大哥哥送给我的。”白夜如实说道。
她没有说谎，晴明确实属于‘美’流之辈，而且还是佼佼者。
“男人怎么可以用美来形容呢。”女人笑了。
“不是有‘美男子’这一说法嘛。”白夜也笑了，她想起了三天前，那个从翩然舞落的荼蘼花中走出来的晴明。
真的是很美呢。
尤其是那一双承继了天地灵气的眸子，在看到自己的瞬间变得流光溢彩，妖丽非常。
只不过，黑色的眼底中，依然淌过了一抹无可奈何的悲伤，简直跟之前自己遇着的那个红色衣服的大哥哥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们都要露出相同的感情呢？
“别胡思乱想了。”女人唤出了梼杌，招呼着它朝白夜过去。
原本一直都是安静地躺在白夜怀中的那只狐狸感到了妖气，立即睁开了狭长的妖丽眸子。
一红一黑的颜色，诡异而艳丽。
慢慢地朝白夜靠近的梼杌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压倒性的汹涌妖力，开始源源不断地那只狐狸的身上溢出。
“等等，小梼可不是坏人啊，丸子！”觉察到不对劲的白夜连忙制止住了怀中的狐狸。
“果然是纯种的九尾天狐啊，真难得——”女人满意地笑了，方才自己召唤梼杌出来，也就是为了确立一下这个：“可惜只有一半的妖力，要是完整的话，你的眸子一定会更加漂亮的。”
她看着丸子那一红一黑的眸子，如是说道。
不过，即使只有一半，也够了。
因为原本的另一半，就在白夜的身上。
只是，她现在记不起罢了。
“那个，还有一件事呢。”白夜好不容易地阻挠了梼杌和天狐这两个家伙的冲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并犹豫着要不将这事告诉那女人。
“什么事？”
“就是，我又做梦了——”想到过自己曾经答应无论如何都要讲一切不明白的事情告诉她的，所以白夜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梦？”女人闻言，有些不安地蹙起了黛眉。
“嗯，这些天来，一直都在做着同样的一个梦呢。”白夜像是陷入了沉思，梦呓般地将那个梦完完整整地复述了出来。
那个记忆深处的，烟雾迷蒙的梦。
......
别了白夜之后，女人在无人之处召唤出一只长着浓密黝黑毛发的、有着羊的身体、麒麟外观的异兽。一笑之后便轻盈地跃上了它的背脊，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往伊势的方向飞去。
子夜时分。
那只异兽最终稳稳地落在了伊势神宫的露天祭坛上。
此时，神姿濯濯的大祭司正悠然地坐在团蒲上品茗，长长的白发逶迤拽地，随风飘扬，并未如往日一般梳起，但神情依旧悠然自得。
而身为星族族长的篂澈，也理所当然地出现在祭司的身边，只不过当篂澈自己真真实实地见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时，神色有点错愕罢了。
“你这糟老头子还没死啊......”预想中怨毒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哟，白夜，久违了——”祭司笑容满脸地看着一脸愤慨的白夜，然后将目光移到她身后的那只异兽身上，有些意外地道：“獬豸还是那么精神啊。”
獬豸，在中国古代的上古神兽传说中，拥有分辨正与不正的神秘力量的神兽。
那被祭司称之为‘白夜’的，正是方才从平安皇宫赶来的女子，也是真正的白夜之名的主人。
“少给我装了，你到底是怎么照料那孩子的啊？！”真正名为白夜的那女人看起来非常的生气，纤纤玉手紧捏成拳，‘砰’的一下砸在了杉木案几上，震得茶水飞溅：“你知不知道，她已经开始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世界的原因了！要是被她完全记起来的话，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自己只不过是那帮无聊的神明精心制成的傀儡这一事实？”
“白夜，老是这么生气的话，会容易变老的。”祭司像是没有听到白夜的话似的，抬眼看了看那些溢出的茶水，摇了摇头，大叹可惜。
“混账——我都已经死了，还跟谈什么老不老的问题？”话一出口，祭司的脸色立即阴沉了几分。
白夜立即觉得说得有点过火了，只得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赌气似地端起案几上的茶水就往嘴里灌。
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僵持了好一会儿之后，是篂澈首先开了口。
“白夜，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恢复了镇定的白夜捋了捋耳际垂落的发丝，朝篂澈妩媚一笑，道：“对于我这样一个死去已经十五年有余的人，当然是因为亡魂被召唤回来的缘故了。”她摆出了一副‘不然你认为能怎么样’的表情，惹得辈分比她低的篂澈敢怒不敢言。
“小孩子，学人家拧什么眉，小心老了的时候额头上长皱纹。”白夜斜睨了一脸郁闷的篂澈，坏坏地调笑道。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三百岁了好不好？！”篂澈抓狂地大吼了起来。
“果然还是一个孩子啊，身为星族的族长怎么能那么没风度。”白夜朝数百年来外貌看起来依然仅有十三四岁的模样的篂澈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换了个优雅的姿势坐上了团蒲，眸子中那蓝潋潋的妖雾依然萦绕不散。
浅碧色的茶水冒着袅袅香气，沁人心脾。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祭司摆弄着案几上的茶具，洞悉地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白夜很淡然地说着，轻松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平常得再平凡不过的小事一般：“我要暂且接掌星族族长的一切事务。当然了，也包括一族的能力与权力。”
篂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纯紫色的双眸内满是震惊与不解之色：“其实，白夜你根本没必要——”
“不，有这个必要。”白夜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篂澈的话，浅碧色的瞳仁没有一丝的温度，用非常冷静的音色轻轻地道：“你没有试过亲眼目睹自己最珍爱的、一直将其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差点就要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的那种事情的话，那么，篂澈，你就永远不会明白——那对于当时人的我来说到底是多大的一种震撼。”
篂澈哑口无言。白夜说的的确是事实，他没有办法反驳。
只有当上星族的族长，才能从月读命那里获得暂时的肉身，得到发挥一般的灵体所无法完全发挥的全部力量的机会。
身为亡魂的白夜的确需要这样的机会。
在处事的方面一直都是那么果断狠绝、没有一丝优柔寡断的白夜，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胜任这个族长的位置，而且，当之无愧。
“你想要的话，那么，就拿去吧。”祭司只是安然地说着，平静的神色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那我就却之不恭，收下了。”
祭司闻言，灰白色的唇边泛出一抹经久不见的慈祥笑容：“也没什么，况且这族长之位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要不是因为那孩子，我就算魂飞魄散了也不碰这事。”白夜一脸不愿地说着，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开始吧。”
祭司和篂澈两人也一并起身了。
在那布满星轨图腾的祭坛上，白夜和篂澈两人齐齐朝祭司跪下。
祭司双手做出了个捻诀的姿势，在半空中结了一个紫色的五芒星印记，并将捧着这个印记的右手轻轻地按在了白夜的额头上，待一阵盛大的紫色光芒闪过之后，他开始用沉稳的声音吟唱咒文——
日星阴爻，紫之篁曜......
掌管夜之国的君主，月读命神......
吾以星之一族的最高祭司的身份，特意向尊驾请求......
当主转换......
......
风的气息开始变了。
......
完成了必要的能力与权力交替仪式之后，已经是破晓的时分了。
天边开始泛着一层鱼肚白的光线，尔后渐而变红。
“怎么样，身体还行吧。”祭司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因为刹那间失去了星族族长所有力量而导致力气全无地瘫倒在榻上的篂澈，抚慰似地摸了摸他的头。
“呜，暂且死不了吧。”篂澈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声，看来这对他的身体损害的确很大。
“不过我仍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当初要把族长的位置让给我呢。”说起真要算起来的话，那是距今将近有十七年的事情了呢。
那时候，白夜依然是星族的族长，而篂澈自己则是被任命为继白夜之后的下一任族长候选人。
无论是灵力还是处事能力，都胜于历代的任何一位族长的白夜，一直是篂澈的仰慕对象。只是突然有一天，白夜突然对掌管全族命运的最高领事者大祭司提出自己要让出族长之位，让篂继任的这一决定。
祭司也曾经试过劝阻白夜，但白夜只是摇了摇头，坚定地拒绝了。
然后，一年多过去的时候，就传来白夜已经死去的消息。
“篂澈，你不知道么？”祭司无奈地笑了，用一种悲凉的口吻道：“身为星族的族长，是不可能与人类的男子结合的。”那强大得无法估量的灵力，绝对会害死身为人类的那一方的。
所以，族长之位是必须得放弃的。
“您，您是说，白夜她，喜欢上人类的男子了？并因此而为了那人放弃族长之位？”
祭司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她现在又为什么要——”
“因为夜羽是白夜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始觉海非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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