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只是已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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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博雅完全醒过来之后，已经过了正午时分了。
即便如此，暑气一点消退的迹象也没有，地表仍是热得烫人。
博雅抬眼便见到晴明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以优雅的手势端持酒盏，独酌美酒。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直是睡在长廊上的，而且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移动过的迹象。
清冽的酒水在日光下呈现出碎玉一般颜色，明晃晃地刺痛了博雅的双目。
“醒了？蜜虫，斟酒吧。”晴明微笑地看了苏醒过来的博雅一眼，说出的话仍是那么的简洁。
蜜虫应声斟酒，给博雅的酒盏内给注了个满。
博雅呆呆地点头，算是朝蜜虫道谢。
然后回过首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晴明。
好一会儿，双方都没有说话，彼此依然为此着现状。
“晴明——”过了好一会儿，博雅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晴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纸片一般的薄唇沾上清酒之后，色泽更显鲜妍，仿若山野的那红艳似火的山梅，分外诱人。
“你没事了吧？”博雅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足足有一个月的话。
屏神宁息，等待晴明的反应的博雅却换来了晴明的一抹轻笑。
“我能有什么事？”晴明斜睨了博雅一眼，仿佛博雅方才是在说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话语一般。
“别骗人了，怎么可能没事呢，那一场大火可是把——”
“宣耀殿，大概在重建中吧。”晴明打断了博雅的话，漫不经心地呷了一口酒盏中的美酒，发出一声舒心的赞叹。
“你怎么老是这样......”老是这样回避话题，什么事情都往自己的心里藏“我们不是朋友吗？晴明，你就说出来啊——”
朋友啊......晴明端酒盏的手微微抖了抖，但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博雅微微泛肿的额头和脸颊，有点好笑地道：“博雅。”晴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和脸颊，示意博雅留心他自己拿两处地方，道：“你难道不觉得疼吗？”
晴明其实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博雅的脸颊和额头就开始火辣辣地疼。
“啊，疼死了，对了，晴明，你家里怎么会有一红色的东西啊？”博雅开始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倒下的原因了，比手画脚地道：“大概有那么大，肉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啊！”
“又怎么了？”
“你这小家伙竟然敢咬我！”博雅吃疼地吼了起来，慌忙地站了起身，不断地左右来回甩动自己的右腿。
晴明目光一扫。
紧紧地咬住博雅右腿不放的小天狗立即松口。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这小家伙——”博雅一把拎起已经化为凡人用肉眼也能见的平凡小狗模样的小天狗的后颈，朝它瞪眼道：“你为什么撞我！”
——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挡道！
小天狗也不满地回瞪了博雅一眼，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化为狗的模样的小天狗，浑身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像火一样的一团，再加上毛发不长，也的确非常像博雅说的那‘肉乎乎’的一团东西。
“你这只狗竟然拿眼睛瞪我！？”博雅不可置信地大叫道：“晴明，你这只狗竟然在瞪我！它在瞪我！”
“是是是，我知道，它在瞪你。”晴明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正想起身说什么的时候，白夜那稚嫩的嗓音便从身后响起。
“瞪你就瞪你，你能怎么着？换了别人想被瞪也没那个机会呢——”要不是天狗是晴明收复的式神，凭博雅这么对待它，早就躺进坟地了，还谈得上什么被瞪不瞪的问题。
“你，你你你你是——”博雅很生气地回头，但目光触及到白夜的时候，就立即傻眼了。
“你你你你什么你，没礼貌。”白夜用手背揉了揉眼，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一只非常漂亮的、却有着九条尾巴的浑身雪白的狐狸。眨眼间，她就像兔子一般一溜烟地往晴明的怀中窜去。
晴明不但张开双臂抱住了她，而且还低下头，轻声地询问怀里的人，并因此露出了个温柔的笑靥：“小白夜，睡醒了吧。”
明艳而温柔的笑容竟然浮现在晴明的唇畔边，发现这个的博雅惊诧得差点没从长廊上连人带酒摔下去。
即使晴明确实已经开始渐渐变得不再冷漠与疏离，但是，那么温柔的笑容博雅还是第一次看见。
而且，展现的对象还是......
“晴明，你有恋童癖。”博雅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晴明闻言神色一敛，抬首看向博雅的时候笑得更加灿烂，明艳得百花失色的笑容让博雅眼前一阵晕眩。
如果忽略晴明接下来的话不计的话，那大概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吧。
“博雅，天气很热对不对？要不要我给你冰冻一下？”晴明边说边做出了手指捻诀念咒的姿势。
“晴明！”博雅惊骇地叫了起来。
“哈哈哈——”晴明和白夜同时大笑出声。
“可恶——”博雅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但听见晴明那么爽朗的笑声，看来，他大概已经从夜羽的死亡阴影中走了出来吧。
宣耀殿被焚毁，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那场大火，博雅至今依然记得。
像是要把天地间的所有东西都燃烧殆尽一般的壮烈。
连月亮都似乎被熊熊的烈火给焚红了。
当自己听到晴明依然扔在火海中的时候，博雅自己当时真的恨不得一头栽进火中去，把晴明给拉出来。
但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不过，因为他是身份高贵的殿上人的缘故，所以在进去之前就被一旁劝阻的人给强行打晕了罢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那已经是第二天了早上了。
博雅不顾仆人劝阻，连忙奔赴宣耀殿。
只是那里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焦炭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狼藉的四周一片凄凉。
听那些守候了宣耀殿一整夜，眼看那场大火从开始到熄灭的人说，一个人也没有逃出来。
博雅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
那，有没有看到过什么奇怪的想象呢？博雅不死心地问，因为晴明是不可以常理推断的，他那么厉害，阴阳术又那么了得，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被烧死。
有是有。被问的那人想了想，说，只不过，是两道蓝白相间的诡异光芒从殿内直冲云霄，只一下，眨眨眼的功夫便被夜色吞没，看不见了——雾太浓了，我想，那大概是灵魂吧。
博雅没有继续听那人说什么，因为，他已经能确定，晴明没有死。
事实也的确如此。
晴明在宣耀殿中留下了一张沾满了火灰痕迹的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别月余，守亡妻之灵，晴明上。”这几个字。
于是乎，博雅知道了两件事。
一是晴明确实没事了，虽然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夜羽真的已经死掉了。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局面没错。
不过——
“晴明，白夜小姐她怎么会在你这里的？”
“你认识我？”白夜闻言惊讶地朝博雅眨了眨眼，好奇道。
“这是当然了，宫里有谁不认识。”在宫宴中由主上亲自赐予文车妃的女孩子，再加上文车妃在宫中受关注的程度，谁人不识？再加上白夜自己也的确非常的容易惹人瞩目，所以进宫还没有半个月，就成功地吸引了上至天皇下至群臣、乃至宫廷侍卫的注意。任博雅如何置身事外，也不会不知道。
眼见博雅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倒引起了晴明的兴趣。
“哦，看不出小白夜还挺有名的嘛。”晴明笑了，艳丽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不过也是呢，不然的话我又怎么会在承香殿的后院中看见你呢。”
承香殿的后院，那是回到平安京的晴明第一次见到白夜的地方。
其实，三天前，晴明就已经回来了。
一点风也没有的夏季，闷热得让人心情烦躁。
“天气怎么那么热。”白夜撇过小脸，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晴明的怀中，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狐狸。
“放心，我既然把它送给了你，就绝不会要回去。”看见白夜那么紧张的样子，晴明淡淡地笑了。
白夜在晴明的怀中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晴明，你去过承香殿了？”博雅不失时机地问。
“嗯，三天前，去过一次。”晴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博雅一时语塞，不过在目光落在白夜的身上的时候，猛然醒悟：“不行，白夜小姐你必须得跟我回宫去——”说着便起身要拖白夜起来。
“我不要回去！你放手！”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有玩够呢！白夜在心里不甘心地想着，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想哭，总之豆粒大的滚烫泪珠就这么顺着白夜的脸颊儿滚了下来。
在这阴沉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宫廷内，白夜感到无所适从。要不是因为自己答应过那人要留在宫内，陪在那看起来虽然很美但却很阴郁的女人的身边直到其生完孩子后才离开的缘故，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
博雅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晴明那寒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洗礼。
“可，可白夜她不回去的话，宫里的人一定会因为文车妃的缘故而满宫廷寻找她，弄得天翻地覆的。”博雅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虽然仍在辩驳，但声音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
身为村上天皇最受宠的妃子，此刻怀有身孕的文车妃却离奇地受到了鬼怪的缠扰，使得她终日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半个月前那场由村上天皇特意为其举办的‘拔斋’除秽的宴席上，一位神秘的，据说是巫女的白拍子献上了白夜，事情才得以抑制。
但白夜却一刻也不能远离文车妃。
这是那位白拍子巫女亲口告诉主上的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旦白夜离开文车妃有半个时辰，那缠扰着文车妃不放的鬼怪就立即趁虚而入。
所以由于之前有过因为白夜‘逃跑’而导致文车妃被鬼怪骚扰而动了胎气，主上因而大发雷霆的经历，所以宫里的人都以十二万分精力紧盯住白夜，不让她‘逃跑’，尽量让她时刻地待在承香殿。
但这看似森严的把守对于灵力高超的白夜来说，完全是白搭。
这也是为什么白夜得以令主上将其留在文车妃身边的缘故。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把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了：“请问，安倍晴明大人在家吗？”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身着芳色的樱柳花纹壶装束，头戴一顶垂着丝绸的市女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了门扉上。
“蜜虫，你去招呼她吧。”晴明微微低首，垂下了双睫，浓厚的发影在逆光下掩住了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白夜的眼泪止住了，脸色却开始变差。她一边紧抱着狐狸，一边紧紧地攥住了晴明的衣角不放，有点不安地说：“我有点头晕。”
面对白夜与晴明如此反常的表现，周围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微妙，甚至有点奇怪了。
“晴明大人——”女子的声音轻柔非常的，像风一样悦耳动听。
但晴明只是笑而不语，下意识地抱紧了突然精神不振的白夜，淡淡的笑容中有着以往一贯的淡然，冷漠而疏离。
女子也没有在意，只是轻轻地伸手摘掉了头上的市女笠。
一张美艳绝伦的，似曾相识的脸露了出来。
“夜、夜羽？！”博雅首先便叫了起来。
“不是的，博雅大人。”女子轻声地笑了笑，礼貌地答道：“在端午宴会上，我们见过的，源博雅大人，您吹奏的曲子可真是美妙呢。”
“啊，您是齐子内亲王——”博雅恍然醒悟，盯着齐子的脸直发愣。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跟夜羽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过，您是怎么能出宫的呢——”
“我是来迎接白夜小姐的。”齐子笑了，伸手便要来抱白夜：“快回去吧，牛车在外面等着你哦，兄长大人已经不想再惊扰其他人了。”
“姐姐，你不是应该在屋里睡觉的吗......”白夜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惊愕，紫色的瞳仁内充满惶恐。
“什么？”
“我说，姐姐你不是在屋里睡——”
“小白夜。”晴明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地说道：“这和躺在屋内睡着的那姐姐可不是同一个人哦。”
“怎么会......”
“是真的，你可要保密啊，作为这只狐狸送给你的条件。”晴明看着乖巧地点头的白夜，满意地笑了。
但白夜仍是一副对齐子戒备非常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些惶恐，以至于齐子伸手来触碰她的时候，被她一手拍掉了。
“怎么了？”齐子愕然地看着对自己一脸戒备的白夜，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白夜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可我就是不喜欢你靠近我。”
那是一种出于身体本能的，对于危险东西保持距离的惶恐与戒备，就连白夜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害怕眼前的这个人。
明明和屋内睡着的那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呀，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害怕呢？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只是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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