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又惹我生气了》竹林安儒

1、第 1 章

　　夏日总是不期而至的。
　　正午也是，那时没有树叶斑驳，树影只形成一圈阴影，影子倚靠在树上。
　　黑色的影和强烈的阳光鲜明的挤兑，下午第一道上课铃已经悄悄地响了起来，人群一哄而散。
　　高二五班的孩子们晕头转向的看着英语老师扭动的英语字母，左耳进右耳出的则是一句又一句没完没了的英文句子。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写完一串长蛇般的句子，转身，神态自若地将双手撑在讲台上。扫了下面一群瞌睡得不行的孩子，左手在讲台上猛地一拍。
　　孩子们立马颤了一下，且于害怕让英语老师看见他们刚刚在干嘛，只得维持着看着还算体面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接下来英语老师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乱桌椅后面一群充满稚气的孩子。
　　身为英语老师带了一年的孩子，他们反应过来，不妙了！要是接下来再惹这位女修罗不高兴，他们就可以获得剩余半节课快乐的师生互动时间。
　　“白晋！”
　　女修罗两眼望见了，坐在角落里，睡眼惺忪的一个少年。
　　“到。”
　　语气散漫得不成样子，少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还不忘揉揉眼睛。
　　“睡舒服了？”女修罗这么一问，班上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他。
　　少年穿着的校服松松垮垮，衣服没有口上纽扣，衣领也是乱七八糟，随心所欲的乱。当然少年的头发依然是有自己的思想，可是班里却少不了女生，为此人脸红。
　　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长得不错咯。
　　不过女修罗可不会因为他长得不错而放过他，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冰冷的如利刃般的眼神仿佛都想把他刺穿。
　　“老师你在说什么睡觉啊，您的课我一直有认真在听啊。”
　　“哦？是吗？有认真听？”
　　“对啊，您要是不信，您可以考考我。”
　　全班同学的眼神似乎都在告诉白晋“你别啊！”“求求您饶我们一命！”
　　更夸张的是前排的一个剪这寸头的少年，趁着英语老师在课件上找什么题目时，对着白晋手胡乱的比这什么。
　　这个虽然很多人没看懂，但身为他的兄弟，白晋开始在脑子里翻译这个暗号：晚上我请你吃麻辣烫，求求你饶小的一命。
　　白晋挑眉，两只眼睛眨了两下，意思在说：两顿。
　　少年匪夷所思得看了他一眼，叹着气点了点头。
　　十分的巧，这时英语老师的眼神已经从投影仪的白屏转过来，看着白晋，手中的书卷成一团敲了敲白屏上的英语选择。说：“来，这题选什么。”
　　此时，白晋将同桌的作用发挥了。
　　他用手指戳了戳旁边坐姿端正的同桌，动舌不动唇，模模糊糊挤出几个字：“一个字，帮不帮。”
　　墨覃被戳得一愣：“不。”
　　“同桌你最好了，你不救我全班都要挨骂了，你忍心吗？”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骂我。”
　　“你最近不是看上某马的某支笔了吗，你要是帮我，我给你买行不行。”
　　“B”
　　　“白晋？干什么呢？会不会答？”
　　“当然会啊，老师你看这题，一个典型的从句，而且又有that连接……”白晋的瞎扯技术又一次得到展现的机会。
　　“别说了！你就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这个嘛……”白晋扫了同学们一眼，30多双眼睛绝望的看着他，这样子搞笑极了。
　　“选B。”
　　言毕，班上的学霸们松了口气，学渣们开始窃窃细语讨论答案。
　　女修罗沉默了，这证明什么？班里的人都知道，意味着女修罗找不到借口与他们来一次快乐的师生互动了！
　　班里的同学开始了无声的庆祝。
　　“你坐下。”
　　白晋不慌不忙地坐下了，再次用手肘捅了捅墨覃的腰。
　　墨覃缩了一下，他怕痒，侧头看了一眼，骂了一句：“有病？”
　　“嘶，你要的笔多少钱啊。”
　　“挺贵的，二十多。”
　　“……”白晋嘴都圆了。
　　“这么贵？你买这么多笔干嘛的？这么贵你舍得用？”
　　“不舍得，我就不能收藏？”
　　“行……那啥……那个……”
　　“别想赖账，我已经把你刚刚的话录下来了。”
　　　“谁说我要赖账的！我是那种人吗？”
　　“是。”
　　“我……”白晋朝墨覃抛了两个白眼。
　　然后双手插到口袋里，鼻子一拱，倚靠在椅子上，一幅没骨头的样子。
　　“你对我翻白眼？”墨覃瞟了他一眼。
　　“啊？没有啊。”
　　“我看到了。”
　　“你看错了。”
　　“啧。”墨覃不耐烦地皱了眉，突然觉得身边这人真的太不顺眼了，略带警告地对他说：“你给我坐好。”
　　白晋的脸一黑，换了个稍微端正一点的姿势。
　　墨覃又瞟了他一眼：“怎么？不服？”
　　白晋又把手重新插到口袋里：“你这人……”
　　“怎样？”
　　“没事。”
　　“嗯。”
　　这也许就是同桌之间的对话。
　　一个敢说，一个敢凶。
　　充满少年香橙般气息，好闻得让人回眸。
　　年少的味道，又甜又酸，又傲又怂。
　　总算有惊无险。
　　直到最后一道铃响起，白晋才收拾起书包对墨覃说：“你回去把链接发给我。”
　　“嗯。”
　　墨覃没有再看他，他不准备回家，坐在属于自己的小角落，和数学题做起了无声的斗争。
　　夏天的微风拂过纯朴的窗帘，窗帘角偷偷摸摸飘到少年的鼻尖，轻轻摸了摸撑头睡觉的少年，少年鼻子高挺，遮住余晖，白晋在一旁看得出神。
　　“晋哥，你干嘛呢？”寸头少年拍了白晋的肩膀，问道。
　　“没你事，一边去。”白晋连忙把他赶走，生怕他把墨覃吵醒。
　　就这样似乎有点出神了。
　　“好看吗？”墨覃睁开眼睛，偏着头看着他。
　　“啊？你没睡？”白晋依旧这么看着他，没有丝毫心虚。
　　“闭目养神而已。”
　　“哦。”
　　这段对话结束白晋才偏回脸，敲着笔审起下午布置的英语卷子。
　　“晋哥！”
　　“啊？”
　　白晋抬起头，寸头少年提着麻辣烫的打包盒，打包盒在白晋眼前晃了晃。
　　白晋吓得一抖，身子往后靠，一手扶住椅背一手扶住桌子，皱着眉头说：“井皓你找死啊？吓我一跳。”
　　井皓一耸肩，说：“你的麻辣烫。”
　　　 白晋愣是看了好久，然后大声“哦～”了一声，接过麻辣烫，放在墨覃桌子上，说：“这个，给你的，知道你今天不回家，给你买的。”
　　墨覃看着包装袋，没有说话。
　　白晋看他没反应，皱着眉说：“怎么？不吃？那我拿走了。”
　　说完，他佯装要把麻辣烫拿走。
　　墨覃手指一钩，动作行云流水，连人带麻辣烫一起从后门走出教室，还留下一句：“谁说我不吃的，数学作业写完了，在我抽屉里，自己看。”
　　井皓一只手撑着白晋的桌子，一只手叉着腰，啧啧两声，打趣道：“晋哥，你是不是馋他身子？”
　　白晋弓下身子，探头到墨覃抽屉里，正在找墨覃说的数学作业，边说：“去你的，我是馋他的作业答案，你学着点，看看你和班长，每天都吵架，啧啧啧，像什么话。两个人真的让人头疼，还不是我来调和的。每天让我当和事佬，和你讲，以后收钱。”
　　“我可没您那气度，我同桌真的烦死了。”
　　“我告诉你啊，男人不该和男人计较，我们身为男人……”
　　“打住！”井皓制止道 。
　　“行，晚自习了，我去找墨覃。 ”白晋站起来，对井皓说。
　　“你一上晚自习就溜，我怕我一个人招架不住罗睿。”井皓开始慌了。
　　“放心，只要你一晚自习不和他说话，你就死不了。”白晋拍了拍井皓的小脸蛋，趁着井皓没反应过来，伴着晚自习的铃声跑出教室。
　　井皓看着白晋的身影：“……”
　　夕阳全落，学校灯火通明，唯独教学楼顶没有光。
　　白晋打开手机手电筒，微弱光芒只能照到差不多三米远的地方。
　　白晋喊了一声：“覃哥。”
　　在一个角落，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白晋皱了眉，轻轻走上前去。
　　当光照到墨覃时，他手里拎着包装盒，站在原地，另一只手搭在天台边上，直勾勾地看着白晋，但逆着光，眼睛一下子就花了。
　　墨覃揉揉眼睛，说：“关了。”
　　白晋还没反应过来关什么，问起：“什么？”
　　“手电筒。”
　　白晋“哦”一声，连忙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最后一束光，灭了。
　　黑暗之中两个人中能看到对方一丝衣角。
　　良久之后，墨覃开口：“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白晋回答：“怎么了？为什么吃饭。”
　　“你管我。”墨覃白了白晋一眼，蹲下，说：“你不上晚自习？”
　　白晋也蹭到他身边，站住，回答道：“这是我想问你的。”
　　“哦。”
　　墨覃一直用余光看着白晋，一眼看过去只能影影约约看见鼻子，还有睫毛。
　　睫毛好长，墨覃想。
　　这样想过之后，墨覃一愣，说：“那个……”
　　白晋打了个哈欠，说：“什么？”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墨覃接道：“谢谢你的麻辣烫。”
　　“嗯？就这？”
　　墨覃没好气地说：“还想怎样？”
　　白晋笑了：“就说句谢谢？不应该做点别的什么感谢我？”
　　“比如？”
　　　白晋思考了一会，说：“以身相许？”
　　墨覃听了，皱起眉：“你在说屁话。”
　　　“啧，怎么这样。”
　　“什么样。”
　　“没。”
　　“……”
　　白晋没有再开口。
　　以身相许。
　　墨覃想，开玩笑的吧？
　　他不愿承认自己敏感，容易多想，也不愿意承认，他和白晋认识两三年，其实有点离不开他了。
　　白晋有一股张力，特别吸引他，就好像他永远也不知道难过两个字怎么写。
　　墨覃哼了一声。
　　而且白晋对自己很好，非常好，几乎没有和自己生过气，脾气很好，有时候有点不要脸，有时候会赌气，可……认识白晋这几年，他没见过白晋生气，甚至，在表面看来，白晋绝对是个正能量的开心果。
　　一个十分少年，十分无忧无虑的人。
　　墨覃拱拱鼻子，站了起来，对旁边站着的人说：“走吧。”
　　他听到一声轻笑：“好，走吧。”
　　接着，少年转了个身，突然愣了一下：“喂，要是我告诉你我是夜盲你信吗？”
　　墨覃想都没想，对他说：“不信。”
　　“是吗？不信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白晋先笑了，眉眼弯弯的，墨覃看着他。
　　笑容很干净，白晋的眼睛亮着光，他隐隐约约还能从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就好像他变成了光。
　　墨覃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也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