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奏曲》庄舟

7、往昔

　　一片黑暗里，赵嘉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没有计算师，我们开不了隧道。快点，回总部，找人。”赵嘉挣开江小帆和于胜明两人的搀扶，深吸了一口气，摇着牙大步往前走，顾不上腰腹之间，血流不止。
　　“快点找出口，江小帆，我一会儿要是没坚持住晕了，你就把我强行催醒。”
　　“那药对人体伤害很大，何况你现在重伤。”
　　“留口气给我就死不了。”赵嘉对药的副作用也心知肚明。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现在要做的除了抢时间，就是保存体力。
　　“你最好撑住别晕，为了你自己，也为了王师兄。”江小帆冷冷道，并不再提药的事。
　　回到管理局，三人兵分三路。赵嘉留在管理局，申请重回时空，如果不行，就硬闯总控室，直接强夺权限，这是上策。江小帆利用计算机技术侵入总局的系统中，守株待兔，捕获搭便车的猎户的痕迹，然后根据他们的IP地址，找到他们，请他们帮忙，这是中策。于胜明则发动他社交达人的本领，动用一切可动用的社会关系，用悬赏做诱饵，引出猎户，这是下策。
　　赵嘉失败了，还直接锒铛入了禁闭室，被限制了行动的自由。
　　在禁闭室的时候，赵嘉看着昏暗房间里，开着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的小窗，她总是会想，要是那天她要是带了枪，而不是自恃狂妄地只带了把小匕首，那就不必和那个男人缠斗许久，打个时间差，王明翰就能错开那中弹的那一秒，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但是腹部仍旧隐隐作痛的伤口却在提醒她，这一切都已经发生，王明翰生死不明地被困在了另一个时空。
　　时间不知昼夜地流逝着，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江小帆和于胜明并没有带来好消息。
　　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赵嘉的心早已经在绝望之中来回了无数次，于胜明发来短信告知找到一个猎户愿意接受悬赏，帮助他们。
　　于胜明和他约定在午夜城郊处二十四桥的桥下见。
　　“晚上需要我们去接应你吗？”电话那头传来江小帆的声音。
　　“不必，我会准时到。”
　　“看来今晚有人要丢车了，赵老大出手，顺手牵辆宝马骑骑，根本不在话下。”电话那头又传来于胜明的声音。
　　好像少了点什么，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弥漫开来，三人顿时一阵沉默，刚才的那一句故作轻松的话语弄巧成拙。
　　“看来今晚有人要丢车了，赵老大出手，顺手开开玛莎拉蒂，那都是给受害者赏光了。”于胜明笑道。
　　“作风不端。”王明翰冷哼一声。
　　“师哥见谅，毕竟今晚有紧急任务。”赵嘉心情颇好，甚至哼上了小曲儿。
　　“就是，今天可是我们侄儿周岁宴，肯定要准时到的。”就连江小帆，此刻的神色也没有平时那般紧绷。
　　那天，四个人刚结束任务，就急匆匆地往王明翰家里赶，今天是他儿子的周岁宴。三人赶紧给自己脸上贴金，自称王家小宝是自己的侄儿，赶着要去蹭吃蹭喝。
　　于胜明和江小帆曾经一脸艳羡地缠着王明翰问，究竟是怎么娶到嫂子的，她不会介意王明翰现在做的工作的危险性吗？一提到他的妻子，他的脸色顿时温和了不少，以前他还当特种兵的时候，他俩就在一起了，后来他退役转业了，被特别邀请进了时空管理局，这是极其少有的情况，一般都是时空局一条线培养上来，最后才能进管理局。她反而觉得不用提心吊胆了。她甚至还开玩笑说，时空管理局这职业好啊，等将来儿子要是太窝囊了，就让丈夫回到以前，好好收拾收拾混账儿子，好让他能够出人头地。
　　赵嘉抬手，摸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
　　禁闭室里小窗子的日光渐渐隐下去，月光慢慢照进来。
　　赵嘉从领子里翻出贴身的项链，是一把银色的小钥匙的形状。进禁闭室的时候，身上但凡有危险系数的东西都被一一收走，不过，赵嘉可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这个贴身的项链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也就是项链，可对于赵嘉来说，却是保命的最后一道工具，这钥匙没有多余的装饰，就是一把长长的细钥，撬锁、甚至充当武器一刺封喉，都绰绰有余。
　　于是，赵嘉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冲破了几道封锁门，又从马路边随便撬了辆车，直奔二十四桥。
　　“老大，这里。”于胜明冲赵嘉招了招手。
　　于胜明和江小帆背后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从身体线条的轮廓看来，隐约能够辨认出是个男人，面色苍老，留着一个小胡子，眼角下垂，头发稀疏。
　　赵嘉看了那男人奇特的面貌，微微颔首算是致敬，感谢他的帮忙。猎户向来神出鬼没，还要不时躲避时空局那些人的追击，非得用时空法给他们定罪名，鉴于双方的敌对状态，这副奇怪的面容必是经过伪装的，隐藏身份，反而对双方都好。
　　赵嘉道：“想必你已经很详细地知道了我们需要你帮忙做什么。只是我们虽有交易为基础，鉴于时空局和你们猎户近些年越闹越僵，我们怎么能确保你不会动用手段把我们困在异时空里？”
　　“赵组长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士，但对杀人灭口还没什么兴趣。正好于先生开的价还是很合我胃口的，我自然会安全把你们送回来，否则于先生的尾款可就泡汤了。”黑衣人不喜不怒，淡然道。
　　赵嘉闻言，面色一沉。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那必是已经做足了功夫，他这番话是陈述，也是威胁，他在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十分了解赵嘉他们，可是赵嘉却对他一无所知。
　　赵嘉用余光瞥了江小帆一眼，缓缓道：“这位先生也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别人，咱们M城里，有一位风华正茂，大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平日里异常喜欢臭美，一定会把胡须刮得一丝不苟的猎户的。”
　　“老大，你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备份到终端了，三天之后，我没有触发，就会自动上报总控室。”江小帆沉稳道。
　　黑衣人：“……”
　　赵嘉冷笑道：“走吧，猎户先生。”
　　方才赵嘉不过是根据一般的伪装原理，赌了一把。伪装容貌，顾名思义就是要让人们都认不出来，对于陌生人的伪装可以随意，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人本来的原貌，因此伪装主要是针对见过伪装者的脸的人，那么，要让别人无法辨识，最好的做法就是变成和原来完全不一样的容貌。举例来说，如果伪装者年纪稍长，他很可能会选择伪装成年轻人的样子。没有人会轻易相信一个看起来和原来完全相反的人，竟是他本人。然而，如果是主要针对陌生人的随即伪装，那几乎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赵嘉在赌，从面前人的伪装来看，其技术可以说是相当高超，应该是一个经常使用伪装技术的人，她在赌他会不会犯上“固定模式”的伪装习惯，从方才他脸上堪称精彩的表情来看，她赌对了。
　　一路上，猎户先生确实规规矩矩。
　　赵嘉他们面色沉重，却只能循规蹈矩地仔细搜寻王明翰可能出现的节点。可是反复摸排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王明翰的身影。
　　一个大家都预想过，却始终不愿意接受的猜测，正愈来愈膨胀，眼看着绝望就要覆灭所有的希望。
　　甚至连当时他们逃亡的那个小巷子都一干二净，连半点血迹也没有，按理说当时赵嘉他们三个先走，并没有来得及清理这些痕迹，那些应该会留在此处才对。唯一的解释就是时空局已经派遣了“清扫者”，清理了这里有关于王明翰所有的痕迹。
　　于胜明一个大男人，此时也眼眶一红：“混蛋，我要去砍了那帮混混，好歹给明翰哥报仇。”
　　赵嘉沉声道：“回来，你砍了他们明翰哥也不能回来了。”
　　猎户先生也按耐不住地连连劝解：“就是，小兄弟，你现在去砍了他们，必定要引发一场大乱，你们的队员之前在这里中枪，不管有没有及时修复，估计已经一定程度影响这里的稳定性了。你现在竟然还要去砍人，那我估计咱们几个也都得葬在这里了。”
　　眼看着于胜明已经背着背包冲出去。江小帆也不阻拦，只是在一旁沉默许久，而后才有些凄凉地开口道：“在这里，他们的存在才是正当的，我们不过是所谓的异质体，生而可用，死了以后，本就会消失不见，就连遗留痕迹，也会被清扫者清除掉，连骨灰渣都不剩。”
　　这一句话，更是刺激了于胜明暴怒的神经，他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赵嘉一个箭步想上前拦住他，无意中牵动了腹部还没有完全愈合的枪伤，速度有些慢了下来，这样下去，她拦不住于胜明，江小帆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也是指望不上。
　　至于猎户先生——
　　猎户先生原本在一旁看热闹，他知道赵嘉还算靠谱，会很快结束这场闹剧，结果好戏上演到一般，赵嘉并没有像料想中地那样成功拦截于胜明。他看了眼赵嘉摸向腹部的手，无奈地轻提一口气，直接从背后给了于胜明一记手刀，制伏了于胜明。
　　于胜明一个踉跄，坐在地板上，倒也没有要再闹腾的意思。
　　赵嘉已经走上前来：“明翰哥因他们而死，但他们没有错。在这里，我们才是不正当的存在，而他们本来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你没有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更没有权力因为你的冲动，毁掉这个时空，让成千上万的人给你陪葬。”
　　“回去吧，有空的话，多去看看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