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奏曲》庄舟

45、自杀陷阱

　　柏油公路上，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卡车如平常一般转过弯来，司机吹着口哨，在阳光明媚的早晨里，好不自在。突然闯进视野里的小小身影，让他慌了神，他忙是踩上刹车，又狂按起喇叭，祈祷幸运之神能够在噩梦到来之前降临。
　　黄晃立在一旁，看着在马路中间已然出现在视野内的卡车，和开始惊慌失措的小孩子们。
　　赵嘉刚开启节点赎回，手尤停滞于半空；孩子们最后一眼望向黄晃的惊恐又希冀的眼神；黄晃随着卡车越来越刺耳的急刹声，脸上扬起的越来越放肆的笑意。
　　一切都发生在同一瞬间。
　　小孩的身影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下飞出几米之外，或被车轮子卷入轮底，又残忍地拖行了好几米。鲜红的血，僵直的神情，睁大的双眼，变形的躯体，被撕碎的肚子，滚落拖行的肠子，定格在原本有着好天气的早晨。
　　冲天的血腥味飘散过来，另一重悲剧也紧接而来。
　　黄晃的笑尚未深入眼底，表情突然扭曲起来，他瞪大了眼睛，那眼里充斥着恐惧惊疑，张着的嘴还来不及发出一个哪怕是极其短促的音节，便如一缕怨魂消散于空气中。
　　什么也不剩，除了小孩的尸体和血腥的记忆。定格，久久无法抹不去。
　　于胜明右手微颤地捂着嘴，震惊到无法发声，许久，才吐出一个含糊不定的音节：
　　“这......”
　　赵嘉握了握拳，将视线从马路上铺天盖地的血红色上收回来，转而去方才看到的P18组的另外三个队员倚靠的转角处搜寻。空空荡荡，果然空空荡荡。
　　“老大，他......消失了。怎么会？”
　　“刚才P18的人，黄晃还有拐角的三个，都消失了。正好是四个人。”
　　恶毒的计划，几乎是让人无法察觉，甚至在不明就里之中甘之如饴的自杀计划。
　　“四个人.......正好是四个小孩。那刚才黄晃他......”几乎是亲手杀了那四个小孩，也杀了他自己，和他的队员。
　　黄晃刚才正一如既往地将孩子引到路中央，应该是提前测算了卡车经过的时间，好上演一处大型意外的好戏，以期能够逃避自己杀人的事实。讽刺的是，无法逃避的诸如命运，在他死前的那一刻，眼里还满是半假慈悲的宽慰笑意，那笑意尚未完全荡起，他的躯壳便万劫不复。在异时空的死亡，是无法逆转的。
　　崔莹莹也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被卡车轮拖着的支离破碎的尸体所带来的视觉和味觉上的巨大冲击而产生的不适感：“这么说，之前我们老是觉得和赵老大很像的那个孩子，非常有可能就是小时候的老大。”
　　赵嘉看了一眼崔莹莹，看见了她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不适感。
　　“这SS级的任务，就是为了让我们集体自杀。”于胜明已经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不解，“为什么？我们回去问个清楚！简直是岂有此理，任务单写的什么嫉恶如仇的故事真是天花乱坠，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将来会是个连环杀人犯，还犯下滔天罪恶！”
　　秦天道：“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没用的，他们设了时空屏障，我们的隧道通不过去。也就是说我们没办法回去，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于胜明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秦天，又看着赵嘉。可惜，赵嘉的答案和秦天别无二致，她被强制丢过来的时候，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试了这个方法，不过想想也是，对方能有决心将他们打包丢过来，自然会断了他们的后路，否则岂不是多此一举。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就像蒸犊子一样，被闷在锅里还出不来了？”
　　这么说就非常生动形象了，事实就是如此憋屈。
　　但是除了唉声叹气，再对着空气骂几句对方无法听见的话，他们还得继续前进。
　　于胜明定了定神：“老大，接下来我们去哪？”
　　赵嘉又看了一眼那片红，而后回身，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过她的衣角：“去找其他人，能少死一个是一个。”
　　秦天不自觉就笑出了声，而后他发现众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他把手搭在赵嘉肩上，道：“我是在笑你们老大为什么不好好说话。明明就想说救一个是一个，非得说是少死一个是一个。你们难道不觉得吗？”
　　众人点头如捣蒜：敢想而不敢言罢了。
　　或者，心里知道就成，有些话，也不一定要说。
　　又走出一段路，于胜明突然回头问秦天：“秦兄，不过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之前吃早餐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来，要在异时空碰见好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秦天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拿余光瞅了一眼赵嘉。
　　赵嘉停下脚步，歪着头，也是一脸疑惑道：“说的是啊，你怎么会来这里？”
　　秦天：“……”是啊个大头鬼。
　　廖雪：“……”难道昨天在墙边缠成麻花的两个人是深夜幽灵？
　　于胜明眼神一眯，竖起一只手指，沉声道：“难道——”
　　崔莹莹被这一副即将高论一番的于胜明的深情给吸引住了，秉着呼吸静等下文。赵嘉也是抬头看了于胜明一眼。
　　“难道你执行任务的时候迷路了，刚好碰上我们？”
　　“……”
　　赵嘉冷面冰封。崔莹莹也是僵住了神，顺便给了于胜明一个暴烈小板栗。
　　秦天看着赵嘉冷漠到冰点以下的面色，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戳了戳寒冰的表面，所幸的是，手及时从危险之地全身而退。他道：“其实我是跟着你们老大来了。不瞒你们说，自从上次一别，我对你们老大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是鱼之离不开空气，老鹰之离不开水，面包之离不开——”
　　赵嘉原本还听着很受用，后来的后来——直接踹了一脚秦天，强行使其闭上不知所云的嘴，转而对廖雪道：“姐，你能黑进时空局的管理系统，看看其他人的任务单吗？不然我们大海捞针地找，也不是办法。”
　　廖雪点了点头：“我试试，不过这可能需要些时间。”
　　众人闻言，都安静了下来，尽量让廖雪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此刻的工作中。
　　当然了，要让一群耐不住寂寞的人安静几分钟，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难度大概就和一只苍蝇想要飞越喜马拉雅山的难度相差无几。于是于胜明很自觉地和崔莹莹聊起天来，而赵嘉和秦天也是不自觉地就远离了众人，只剩下江小帆一如既往地沉默地站在那儿。
　　赵嘉看着于胜明和崔莹莹聊得火热的样子，用手肘碰了碰秦天：“你不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氛围好像有点不同寻常吗？”
　　秦天顺着赵嘉所指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对赵嘉笑道：“你不觉得我们俩之间的氛围早就不同寻常了吗？”
　　赵嘉看了一眼秦天，没理他。
　　事实上，此刻的于胜明和崔莹莹也是一脸迷之默契地盯着秦天和赵嘉的一举一动。
　　崔莹莹道：“你不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氛围好像有点不同寻常吗？”
　　于胜明点头称是，顺便道：“其实我们之间的氛围也可以有点不同寻常。不如，明天早上一起吃个包子如何？”
　　崔莹莹看着于胜明一脸缺心眼的样儿，叹了口气：“吃包子容易胖，我明早只喝豆浆。”
　　于胜明一脸不可思议：“骗人！你早上明明吃了两个包子。”
　　崔莹莹暗道：果然缺心眼了，这话是想表达字面意思的意思吗？谁去包子铺不吃包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远离了还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恢复的于胜明，再不离他远点，智商会断崖式下跌的。
　　不多时，见赵嘉似是想走过来询问进展，廖雪只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接着系统毫无起伏的声音响了起来：早料到你想黑我，还好提前有所准备，不然就让你奸计得逞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均是一脸惊吓，一吓是一贯程式化的系统竟然说出如次话来，竟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油然而生；二吓是这毫无起伏地声音和那笑声是如此违和，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好生难受。
　　赵嘉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宋开元那张灿烂得极其欠扁的脸，她已经可以想象他提前在系统设置好这句话时，一脸嘚瑟地眯着他的桃花眼，说不定还插着腰，对着录制屏幕大笑一番。
　　众人好不容易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就看到赵嘉正在义正言辞地嘲笑着空气中虚无缥缈的系统：“你这不是人脑的家伙，连脑浆和脑汁都没有，一根电线通到底，平滑的连纹都没有，跟脑子缺了褶子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脸目瞪口呆。
　　空气中鸦雀无声，理所当然的鸦雀无声。毕竟，确实不是人脑的家伙，确实不会理会赵老大的无理取闹。
　　但是呢，是人脑的家伙，是不能够不给赵老大面子的。
　　于胜明沉默了会，慎重道：“或许，老大你那完美无瑕的大脑已经想出了什么绝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