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奏曲》庄舟

24、狭路相逢

　　赵嘉坐在屋子里的蓝色布沙发上，看着眼前的大吊灯，出了神。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秦天也是站在玻璃落地窗前，安静地看着窗外。赵嘉走过去，和秦天并肩站着。
　　窗子外星星点点地闪着家家户户的灯火，勾勒出了许多的楼房、桥梁、公路、船舶和汽车的形状。可是这栋楼太高太高，听不见马路上行人的叫喊，也听不见汽车和船舶的发动机的轰鸣。
　　世界如此安静，安静得可以轻易看到天边，却看不到一星半点的星星的影子。
　　一刻钟以前，赵嘉和秦天向白铭铭说了这个任务的蹊跷之处。可是白铭铭摆了摆手，还是决定前去。
　　赵嘉：“之前我们接了这个任务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事。这个任务太危险了。”
　　白铭铭想了想，继而摇了摇头：“我们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世上的一些事吗？如果能把坏事变成好事，那就克服危险就好了。”
　　赵嘉皱了皱眉：“这个任务应该是有人故意操纵的，我们之前查了，但是还没有什么线索。而且，这里的危险是可能丧命的危险。”
　　白铭铭拍了拍赵嘉的肩，示意她放轻松：“还没发生的事谁说的准呢？再说，我的实力老秦是知道的，是吧？”
　　苍茫茫的夜幕之中，还是没有星星的影子。
　　赵嘉转向秦天：“你刚才怎么不劝劝他？”
　　秦天：“劝不动的。我打算跟着去看看，你呢？准备打道回府了吗？”
　　赵嘉笑了笑：“你觉得，这么明显的线索，我会放过吗？”
　　又回到了熟悉的年代，熟悉的雪飘在熟悉的街上。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雪，赵嘉在上面蹦跶了几下，弯腰捡起一把松软的雪之于手中，转头冲秦天挥了挥手：“我送你个意外的惊喜。”
　　秦天略显惊讶：“巧了，我也正想给你看样东西。那我们交换？”
　　赵嘉左手将那一捧雪小心翼翼地递给秦天，生怕这中途丢到一丝一毫岂不是废了自己的一片苦心，然而当她的右手触到了刺骨的凉意的时候，差点没有条件反射地和秦天打起来。不多时，赵嘉右手上的雪团化开了，露出了一个黑色物体。
　　一时之间，四只眼睛，盯着自己手上和对方手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物体。雪仿佛更大了，扑朔扑朔地就往二人的身上落，可能不碰巧，还给渗到了二人的神经网络上，二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赵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这也是追踪器？”
　　秦天一脸放大的震惊：“你也趁着刚才白铭铭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
　　赵嘉几乎放弃挣扎：“你不会也好巧不巧地把追踪器放在他的某个口袋吧？”
　　秦天几近欲哭无泪：“西装的上衣口袋。”
　　赵嘉心道：完了。
　　且说这白铭铭降落到了民国，雪扑朔扑朔地落在他昂贵的西装上，又化得迅速，他就抽出上衣口袋的方巾，将身上沾了雪水的地方都轻轻擦拭了一遍，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不明物体从他的口袋中随着方巾一起跃起，奋不顾身地跳进雪地里，埋住了。
　　赵嘉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两个追踪器的信号灯扑腾了几下，熄灭了。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放在上衣口袋？没瞅见那有方巾，他可能会用到吗？”
　　“我没想到他会用，那方巾一般不都是用来臭美的吗？”
　　“我放进去的时候固定了的，八成是你放的时候给弄松了。”
　　“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我先放的。还有，我不是给你发暗号了吗？”
　　“什么暗号？”
　　“眨眼呗。”
　　“？？？我以为你眼睛进风了。”
　　“？？？你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
　　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在一个交通颇为繁华的十字路口，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既然信号消失了，上上策的选择，即一路跟着白铭铭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出下策，直接查询人贩子拐走小孩前后的节点到小孩被杀害的节点这二者的范围之间的时间段一个个排查过去。
　　赵嘉问：“你知道他有什么偏好吗？就比如他会选择让小孩和人贩子避开，还是在小孩要被杀的时候救下他？”
　　秦天想了想：“难说。我们赌一把吧，先去小孩被拐之前。”
　　秦天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画了个门，拉着赵嘉一起溯回了选择的节点。
　　此处是个人流密集的地方，街两边的摊铺都挤满了人，确实是个适合拐孩子的地方，这家人挑选东西的时候难免大意，再说这挑东西的时候，难免会下意识地松开牵着小孩的手，这也就给了人贩子可乘之机，且过了这条长街以后，路口连着路口，街道四通八达，这人贩子一旦得手，可就如鱼入大海，游刃有余了。
　　赵嘉挑了个视线好的小阁楼，看着这街上流动的人潮。正对着阁楼楼下，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停留在一个肉铺前，妻子抱着一个白胖胖的孩子，笑着看着丈夫挑选准备午餐用的肉类。时不时的，妻子和丈夫还会说上几句话，也不知是在说这肉的成色，还是仅仅在聊着无关紧要的情话，孩子则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肉铺子上摆满的肉。
　　秦天顺着赵嘉的目光，也看到了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一时之间，竟晃了神。
　　赵嘉先是回过神来，忍不住打趣道：“你中午想吃肉？我请你便是。”
　　秦天看了眼赵嘉，她的嘴角在笑，可那笑不及眼底，只是在脸上荡着，触不及心底。他把目光转开：“欲盖弥彰。”
　　赵嘉没有应声，过了良久，秦天又道：“我也经常想着，在进孤儿院之前，我的家会在哪里？我的爸爸和妈妈又会是谁？他们是不是恩爱有加，还是常常吵架拌嘴？可是说来也奇怪，记忆好像断了片一样，就好像我是从孤儿院出生，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恰如秋风落叶，明明知晓这世上理应还有根，可于大风之中，就越飘越远，从此不知根之何处，这世间的每一片土地都是家，又都不是家。
　　赵嘉突然想到了什么，于四周环顾了一圈，最终相中了附近一座高出周围许多的商行大楼，拉着秦天转移阵地。
　　赵嘉道：“我想我们赌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俩之前是怎么遇见的吗？”
　　于大楼之上，周围几条街道的光景尽收眼底。秦天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如果这次的任务也和当时一样，被同时委派给了时空局和猎户，那么二人的任务内容必然是相反的，也就是一边想让宋开元活着，而另一边又希望他死了，就必然有冲突。要解决冲突，他们就会不断地溯回节点，一直到这个时间可能发生的最开始的节点，也就是孩子被拐之前。”
　　“那儿。”赵嘉指着一条颇为冷清的小巷，小巷之中隐约有两个人影缠在了一起。
　　离巷子越来越近了，近得能够清楚地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一个慵懒中透着妩媚的女声：“我还是第一次和猎户交手，也不过如此嘛。才这么几招，就支撑不住了？”
　　白铭铭不屑：“看来你们时空局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尽使阴招，胜之不武。”
　　女人的声音笑起来更是招人，只是这妩媚之中已经带上了两分不奈：“胜者为王，所谓王者，就该不择手段。既然如此，我就送你这所谓光明磊落之人上路吧。”
　　赵嘉低声道：“不好，是P11组的谢岚。她素来以毒辣闻名，论手段，白铭铭必输无疑。”
　　秦天道：“我去帮他。”说完，从巷子口一个飞身，站到了白铭铭面前。
　　谢岚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人，倒也不慌，只是略微惊讶：“今天是什么日子，好不热闹。”
　　秦天道：“自然是好日子。”
　　谢岚笑道：“是吗？就算是好日子，也不会是你们的好日子，你这好伙伴已经中毒了，你还有心情和我过招，我也是佩服。”
　　秦天闻言，余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蹲着的白铭铭，白铭铭的脸色极差，唇角发白。谢岚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历的光，手中三支银针已经飞出，对准了秦天的面门直逼过来，幽幽道：“不过没关系，马上你就会去陪你的好伙伴了。”
　　秦天发觉以后，想要侧身躲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从正上空也是飞出三根银针，直直地将谢岚的针击落在地。
　　谢岚没想到会有这一变故，忙是往上看，却并没有看到人影。秦天趁着谢岚分神之际，在墙上画了个门，扶着白铭铭往里走。
　　“谢队，接着。”谢岚背后有人丢了一把散弹给她。谢岚接过散弹，对着方才银针飞来的方向开了一枪，道：“能精准地把我的银针击落的人，按理说不是等闲之辈，怎么，不敢出来相见吗？”
　　赵嘉故意哑着声音道：“谁要见你？你是倾国倾城还是倾城倾国，也不害臊。”
　　谢岚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给老娘下来，看我不把你打成马蜂窝我就不姓谢!”
　　赵嘉瞅准了时机，往巷子里连丢两个烟雾球，谢岚对着烟正浓处，连开了几枪。赵嘉数着枪声，到了第十响的时候，果断沿着巷子的土墙，滑到了地面，一个翻滚，直接进了秦天方才画好的时空隧道的门。
　　进来的时候，隧道一阵震动。赵嘉想要站起来，却被晃得马上又跌坐在地面：“怎么回事？”
　　秦天颤着声：“他中毒了。”
　　白铭铭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小胖前天也接了个任务，秦天，你记得去找他。还有，赵姑娘，你和秦天好好的。好了，我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再不走，这隧道该塌了。”
　　黑暗之中，只有入口处微微闪着亮光，赵嘉伸手想要拉住白铭铭，却扑了个空，转眼间，他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入口有光的地方。
　　巷子里的浓烟未散，谢岚换好弹夹以后，对着浓烟之处连着开了三枪，有光的地方传来声响，是比子弹砸到墙上的声音更沉重的闷声。
　　隧道口的光灭了，如同一抹在黑暗中的烛光被突然吹熄。四周一片黑暗，隧道不再震动，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如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