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奏曲》庄舟

15、疗伤

　　赵嘉睁开的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右脸贴着狗皮膏药、左眼脓肿，嘴边还吹着两片八字胡的狰狞面孔。赵嘉心里大惊：现在天堂的接待人员都这么不注重仪容仪表了吗？
　　当时，赵嘉退到庙里的时候，就看见了天上那一道火光，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尖叫出声，腰间的伤就开始发作，那刀上想必还淬了其他药，她就体力不支地两眼一闭。思及前因后果，那破庙必然是被轰烂了，没理由自己能够如此巧合地躲过这生死劫。可眼前这天堂的景象，似乎跟自己想象中的相差不是一点半点？突然间就有了重返人间的迫切愿望。
　　“老大，你醒了！”于胜明瞪着大眼睛、又哭又笑的样子紧接着又闯进了赵嘉的视野里。赵嘉心里逐渐明了：于胜明这厮撑死不可能上天堂，看来我这是尚在人间。
　　明白了状况以后，赵嘉挣扎了一番，未果，身子像灌了铅般地沉重。廖雪连忙上前，将枕头垫在赵嘉身后，赵嘉这才得以坐直身子，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一众人，看来三人都安然无恙，唯独秦天此刻不在屋中。
　　“老大老大，我们三都没事，你不用为我们担心。”于胜明道。
　　“老大老大，这是我们从街上请来的大夫，给您治伤来着。”于胜明又道。
　　“老大老大，无名兄出门给你抓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于胜明又又道。
　　“唉，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无名兄我来也。”秦天见赵嘉醒了，也是喜上眉梢。
　　“哦~”于胜明夸张地圆着嘴，竖起两指对着无名兄。
　　“话说，赵老大可否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这般神通广大，将你们一众人等从生死之间给拉了回来？”秦天将药拿给大夫，一面又不忘竖起大拇指嘚瑟，“就是我也。”
　　“愿闻其详。”于胜明还上瘾了，拱手邀言。
　　秦天倒是上纲上线：“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和赵老大正在外边守夜，突然一个风响叶落，前方出现了一条大汉。对方来者不善，一来就喊战赵老大。赵老大将我送至暗处，我听着话茬，暗觉不妙，明显是十面埋伏，这不——连忙趁着他二人交手之际，将你们送到了后山竹林，正想着回去接应赵老大，只见一个火光冲天，我赶忙抱着不知为何缘故昏迷不醒倒于庙中的赵老大拔腿就跑。还好还好，我这腿功不错，终究是躲过了那炮火的冲击。”
　　于胜明非常配合地鼓掌称赞。
　　赵嘉除了在心里给这两人点个赞，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秦天一拍脑门，指了指一旁正在熬药的大夫介绍道：“这是我们请来的大夫。”
　　大夫不情不愿地嘟囔道：“我明明是被绑架过来的。”
　　廖雪正好对上赵嘉疑惑的目光，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小声解释：“于胜明非说你这伤得不平常，怕人家起疑心，就说我们是某山上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的土匪，这会儿下山，竟然遇到同行黑吃黑，才给弄成了你这伤。这才把大夫连哄带骗地给拐过来了。”
　　赵嘉闻言，心下了然。于胜明断不可能有这般计较，这一通鬼话必是出自秦天之手。
　　那大夫也是医德圣明，至于匪窝之中，还能心平气和地忙上忙下地熬制药材，未几，他就端着一碗稠如黑墨的不明液体呈了上来。
　　赵嘉甚至未闻其味，眉毛已经开始抗拒这可怕汤药的魅力。那大夫看出了赵嘉的不喜，劝道：“此药虽苦，却甚是良效。所谓妙手回春是中医，亏您这是遇到我了。以我看，这伤口使您身体内气血凝滞，以至于您现在身重如铅，四肢绵软无力。喝此汤药，必使您体内真气顺畅，这真气顺畅了，万方就协调了，这身体机能啊，就能恢复如初了。正所谓——”
　　这一通话更是将赵嘉熏得头昏脑涨，不等那大夫再开口，她直接一把抢过汤药来，一口闷下，免得那大夫又在耳旁神神叨叨。见赵嘉喝了药，大夫欣慰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就要人纸笔伺候，于胜明赶紧献上纸笔，那大夫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剂药方，就要挥袖而去，被秦天一把拦住：“大夫，我们这几天的药还都得劳烦您了。您可不能就这么挥袖而去啊。”
　　那大夫一拍脑袋，才想到这个茬儿，不过也乐呵呵地点头答应，临走还不忘叮嘱了赵嘉忌口之食，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被绑架过来的事实。
　　面无表情地目送大夫潇洒离去的背影，赵嘉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任由眉头皱成一座小山：“我要吃糖。”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的表情直接失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老大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恨不得下床去把他们统统丢到大马路上，奈何现在身子骨正虚弱，无奈这副所谓凶猛的表情在众人眼里是蠢中带萌，毫无杀伤力。
　　秦天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糖人，胡同巷里常见的那种卖糖人做的小糖人。他的表情可谓异常嘚瑟：“瞧我未卜先知。”他毕恭毕敬地将糖人递到了赵嘉的嘴前，赵嘉张嘴就想咬，结果秦天那厮，竟然虚晃一枪，将糖人晃走了，赵嘉扑了个空，只听到自己的上下牙齿互相之间隔着空气来了个缠缠绵绵的吻。
　　此变故不仅惊了赵嘉，也惊了众人。于胜明看见了赵嘉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这脸色瞬间就可以媲美九月的乌云，于是于胜明非常识相地拉着廖雪和江小帆退出了该修罗场，并默默地关上了房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于胜明甚至瞥见了无名兄脸上那洋洋自得的表情，真不知道这位大兄弟哪里来的勇气，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也是无可奈何。
　　赵嘉正欲发作，秦天直接用糖人堵住了赵嘉的嘴。还真别说，这糖的味道极佳，堵得赵嘉竟然也忘了说话，就安静地吃起糖来。秦天走到窗边，看见廖雪、于胜明和江小帆三人懒懒散散地下了楼，走出了小旅馆，嚷嚷着要去吃宵夜，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一片稀碎的灯光下，秦天才折回到赵嘉的床边坐下。
　　“他们出去吃宵夜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秦天靠在椅背上，把头以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角度扬得贼高贼高，让人突然羡慕起他的颈椎来。他怕赵嘉不能理会，还疯狂挑眉暗示，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快谢我”这三个大字。
　　赵嘉心下不解，不知为何这几日的光景，秦天就变成这个鬼样子，初识的时候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现在是越来越不着边际了。若是秦天知道此刻赵嘉心里所想，一定会如实相告，正是近墨者黑，而赵嘉自己，就是那团黑漆漆的墨。
　　既然对方这么迫切的求夸奖，那肯定是不能遂了他的愿了。于是赵嘉缓缓道：“他们出去了也好。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太巧了。”
　　秦天闻言，满脸不情愿地放低他高傲的头颅，整了整衣领以表不满，才接道：“你的意思是有内鬼？看来你心里已经有数了。”
　　“我的枪，还有廖雪鞋底的追踪器，如果不是我们内部的人干的，就很难解释得通。再说，最近我们队有个新队员，这难道不是就更巧合了吗？”
　　“新队员？”
　　“而且研修的还是时空法与案例研究，说是局里分配实习，刚好分配到我们组了。”
　　“局里分配？还是明目张胆地安插近来，你们局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秦天笑道，“不过你干嘛不告诉你的其他队员？”
　　“你觉得就他们那张脸，能藏住事儿吗？我要是告诉他们，他们那表情，绝对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已经知道有内鬼了。”
　　秦天又笑：“也是也是。不过说起不明人士，难道我已经低端到完全没有资格在考虑范围之内了吗？这可真让人受伤。”言罢，作垂首顿胸受伤状。
　　“好说好说，我倒是一直防着你，不过这也充分从侧面证明了，起码我的枪这事儿不是你干的。”赵嘉别过头不想看古古怪怪的秦天，“不过我这也是我一直在意的事情，把我的枪的保险下了，这件事显然是多此一举，我一定会有其他后手的。难道她仅仅想证明她有能力在我眼皮下下手？”
　　“看来对方，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啊。一面不得不做她该做的事，一面又忍不住处处想着先给你警告好让你有所防范。情景复制的那次，我就奇怪，为什么黑衣人会突然暴动，我当时就想着是不是他们内部也出现了分歧。”秦天不再玩笑，正色道。
　　“但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针对廖雪呢？”赵嘉道。
　　“或许她身上还有着你所不知道的秘密。”秦天看到赵嘉摇头否认，又思索道，“那又或许她无意中知道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连她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
　　咻——对着窗的远处天空，突然亮起了一团耀眼的烟火。那烟火在空中慢慢散开，雾还残留着的时候，又有一簇烟火绽放于空。微亮的火光隔着半个苍穹，映亮了二人的侧脸，一时之间，二人忘记了对话，就静静地看着夜空绚烂的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