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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稚子 ...

  •   夜雨微凉,水池上泛起圈圈温柔的涟漪,更显得山林寂静。
      太白山中一座无人知晓的侧峰上,有一座小院。院门口刚插了一排新竹,欣欣翠翠,跟着风摇头晃脑。
      院中有个水池,池边一棵老树,弯下的树枝上挂着个小鸟笼,笼中一只学舌鸟雀正不安分地跳来跳去。
      池沿站着个粉嫩的小娃娃,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光景,正踮着脚把手指伸进笼子里去安抚那只小鸟,一本正经地说道:“入夜不食,明天才可以喂你。”
      他一边安抚,一边不时向院门张望。那只小鸟果然听话地收起翅膀,垂下头蹭蹭他的手指。他哄好了鸟,大概知道要等的人今夜不会来了,有点失落地低下头。可很快又甩甩头翘起嘴角,从池沿跳下来,三步两步跑进房中。
      木门吱呀一关,院子里就彻底静了。
      秋夜的雨声稀疏寂寥,黑黢黢的群山之中,竟只有这独院小屋的窗纸上透出昏黄的光。

      他刚插好门栓,院子里突然起了一阵鸟类扑翅的声音,接着便听见一连声的“有客来,有客来。”
      小小的脸上蓦地腾出惊喜的神采来,他整个人扑到门上,用力把门栓拉开,兴冲冲探出个小脑袋,轻声喊:“哥哥!”
      小院柴扉吱哟地开了。来者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被夜雨淋得全湿,埋着头冲进屋里,对他嘿嘿一笑:“小翼,哥哥没有骗你吧?看看,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说着,小心地从怀中地捧出一盒糕点塞给小娃娃。小娃娃眼睛一亮,宝贝一样地接过来。盒子包装得十分精巧,上面写着“太平”二字。他左看看右看看,又纠结起来:“可是,入夜不食……”
      秦飞扬把手指压在唇上,神神秘秘道:“悄悄吃一点,没有人知道的。”
      秦翼到底是小孩子,扛不住点心的诱惑,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开开心心打开了盒子。

      兄弟俩趴在木桌上,支着下巴,看着一盒精美的糕点。
      “试试看吧?”秦飞扬伸手拿了一块,尝试着哄弟弟。
      秦翼乖巧地点点头,试着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很快眼睛里就放出光来,向上弯成了月牙,惊喜呼道:“好好吃!”
      软糯糯的声音听得秦飞扬也跃跃欲试:“我也来。”说着也往嘴里送了一口,清甜又香浓的米糕味儿从舌尖浸润到喉咙。
      “是好吃。”他把盒子向弟弟推了推,秦翼就陆陆续续又吃了好几块,不时还往大哥手上放几块,一张小脸上全是欢喜。
      秦飞扬笑着抬手替他抹去嘴角一点糕屑,解释道:“这叫太平糕,是淮南王带来献给皇上的。皇上又赏了父亲一份。父亲在西境打仗还没有回来,娘亲就先给我了。”

      “……秦大人还没有尝呀?”秦翼听到这话,手就不再动了。过一会儿,又偷偷看一眼糕点,不自觉地咽咽口水。
      “怎么不吃了?”秦飞扬有些着急。他好不容易弄了点东西来哄小弟开心,眼看效果正好,弟弟的眼神里明明写满了“喜欢”,怎么突然就停了手。
      秦翼像是想到了什么比吃喜欢的糕点更重要的事,又怕得不到允许,声音里全是紧张:“我……我不要了。哥哥,我们留给秦大人吧。”

      秦飞扬一怔,立时就明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弟弟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哪怕再喜欢,再不舍,也总会小心翼翼又紧张万分地留下来,悄悄托自己送回去。
      他刚才其实说了谎。母亲前几日便出门去了,他这才悄悄把点心弄出来,带来给小弟。这糕点是圣眷,不可能再转送他人。即便母亲回来发现东西被他吃光了,最多不过训斥两句,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小弟是没有资格喊爹娘的。他没有家,也不能下山。每天就关在这院子里,一个人对着同样的草木流云。也许要关几年,也许要关一辈子。

      “哥哥?”像是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同意,奶声奶气的声音十分不安,“可以吗?我把这个给哥哥,甜糕就留给秦大人吧?”
      秦飞扬见他捧出了一盒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贝”,尽是些小孩子的东西,问道:“你不是也喜欢吗?”
      秦翼正在偷瞄桌上的糕点,情不自禁咽了一口,艰难地把目光收回来:“现在不喜欢了。”
      秦飞扬忍俊不禁地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表示不需要:“你吃就好。拆都拆开了,父亲见到也得训我。”
      他就这么随口一说,小娃娃无限期待的眼神却突然滞住了。好半天,眼圈一红,垂下头黯然地抱着自己的宝贝,声音低沉沉的。

      “哥哥,淮南王的家在哪里?”
      “远不远?”
      “这个甜糕还能不能……能不能再买到?”
      “一盒就好了。”

      他向来懂事,很少这般连问数个问题。秦飞扬一直沉默不言,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心里一片失落和沮丧。
      秦大人原本就很不喜欢他了,现在会更糟的……早知道就不吃了。
      他心里悔死了——就应该入夜不食的,自己怎么就不听话呢?

      秦飞扬看着他呆呆欲泣的模样,立刻知道自己先前说错了话,心里一急正要解释,却见他深深呼吸了两下,自己把嘴角往上推推,乖巧地笑笑:“那不要了,小翼不想哥哥挨训。”
      秦飞扬只觉得心尖上一阵揪痛。
      五岁多的小孩子,想要一盒糕点而已。
      父命难违。可他始终不明白,弟弟年纪尚小,又懂事至此,他到底犯了什么错,父母不肯要他,甚至要将他永远关在这里。
      他一把将小娃娃抱过来,哄道:“你喜欢这个甜糕?那就留着吃。大哥明天带你去买新的,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秦翼吃了一惊。他刚才太想要了,这会儿才想起不许出山的戒律,手忙脚乱地拒绝:“我,我不能去……”
      “真不想去?”秦飞扬把他乱动的手脚按下来,轻声道:“大哥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去不去?”
      “真的吗?”小秦翼眨眨眼,偏着脑袋认真思考了片刻。
      “真的,秦大人也不会知道。”
      五六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哥哥这样鼓动,小脸上的愁云慢慢就散了,又是憧憬又是崇拜,眨眨眼睛欢呼,“去!”

      秦飞扬那时也才十一二岁,正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想在弟弟面前逞英雄的年纪。他果然说到做到,翌日就从将军府中牵了匹马,带着弟弟向南进发。
      淮南郡在遥远的东南,与京城相隔何止千里。太平糕又是贡品。他自己也知道绝不可能真的买到这种甜糕,只打算带着弟弟向南走个百里,随便找家店买些糕点,圆了他送个礼物给父亲的心愿。
      却没想越是向南,越是心惊胆战。京城的繁华,被牢牢锁在了京城附近。他本以为整个天下都该和京城一般,就算没有琼楼玉宇,至少市井琳琅,生活安定。
      可向南只走了不到八十里,就已是残垣断壁,哀鸿遍野。饥饿的流民已不似人状,抓到什么吃什么,不管是活的、死的、能吃的、不能吃的,看见了就往嘴里送。他即便身怀武艺,兵刃在手,毕竟年纪还轻,心里也惴惴起来。
      便在此时,巷口腾起一阵尘嚣。一群饿疯了的人手里拿着尖刀,张牙舞爪追着一个孩童而去。那孩童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似乎比自己还要小几岁,虽然不哭不喊兀自镇定,却也是害怕的,脚下踉踉跄跄,几乎便要落入一张张沾血的嘴里。
      秦飞扬心里一震,低头问弟弟:“你敢不敢一个人藏在这里?”
      秦翼点点头:“哥哥要去救人吗?我不怕的。”
      秦飞扬便将他藏在小巷里一口水缸之后,吩咐他原地等着自己,一翻手中长剑携尘而去。这一去,便是近两柱香的时间。待他赶走了流民,捂着肩后的伤口要往回走时,便看见了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一幕。

      小秦翼跌跌撞撞朝他跑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右脸上嚣张可怖地爬着一道血口子,流出的血已染尽了半张脸。
      秦飞扬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腿软得走不动路,勉强弯下腰,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娃娃,脑中瞬间卷起狂怒。
      ——是谁!谁敢伤害他的弟弟!
      他咬着牙,猩红着眼睛向四周环望,手里的剑紧了又紧。然而,除了呼呼地灌着风的破败旗子,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告诉大哥怎么回事!”他声音都在颤,试图用手去擦小弟脸上的血。
      秦翼原本还咬着嘴唇憋着眼泪,被他一吼,眼泪立刻就控制不住了:“我不知道……我,我就碰了一下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大哥,大哥……”他哽着声音,断断续续地把适才的遭遇讲清楚。

      秦飞扬眼前几乎一黑。他突然想起,父亲曾一再交代,若是他受了伤,哪怕只是练武时划破了手,也绝不可以去见小弟。他原本不明白的事,终于在此时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原因。
      ……怪他。他怎么能把小弟独自放在这种地方,出去逞什么英雄!
      秦飞扬心疼地抱起弟弟就去找马。秦翼痛得嘴唇都失了血色,还在迷迷糊糊哼唧:“一点都不疼,哥哥不要急。”

      当夜,向来斯文有礼的将军府大公子一脚踢开府邸侧门,风风火火拿了绷带伤药,在自己房间折腾了半宿,又抱着什么风一样地出门去了。
      秦翼是不能留在山外的。秦飞扬抱着包扎好的弟弟,带着大包小包的药物连夜往太白山上赶。以前是父命难违,可这一刻,他也想把弟弟深深地藏起来,永远不要接触外面的人,永远不要被外面的人知道。
      才能永远都不被外人伤害。

      * * *

      秦飞扬在山上住了数日,陪着小弟养伤。其间只出了一次山,便听说边境传回了消息。征西之战告捷,镇国将军秦穆大破匪国,奉诏还朝,途中遭穷寇暗算,幸得天神庇佑,全身而退,不日后便要返京。

      秦翼毕竟年轻,恢复得很快。不过数日伤口就完全结痂了。秦飞扬给他解开缠着半张脸的布条,一见那张脸,手就有些抖。
      秦翼生得清秀,不似父亲与自己那般方正英武。五六岁的年纪,看上去就像一个白白软软的团子。可此时,那粉嫩的右颊上伤口刚结痂,四周长出了点新肉,丑陋又恐怖。布条一解开,就如同一根利刺扎进了他心里。
      他心中早已自责得无可复加,只等父母回来,便要向他们认错请罪。若有责罚,都由他来承担。

      “哥哥?”秦翼见他发愣,目光里又都是后悔和痛心,忍不住伸出软绵绵的小手,想去触碰那道伤疤,“早就不疼了,哥哥别难过。”
      自记事以来,从来不曾有人这样天天陪在自己身边。这些天他欣喜又珍惜,经常忘了脸上的疼痛。若非担心哥哥挨罚,他倒希望这伤口永远好不了了。
      他想了想,又担忧起来:“哥哥要告诉秦大人,我们偷偷溜下山了吗?”
      “瞒也瞒不住,”秦飞扬叹了口气,为他理了理碎发,笑笑,“没关系,有大哥呢。”
      秦翼黯黯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甜糕没有买到,又犯了这么大错,秦大人必定更不喜欢他了,还要连累大哥受罚。秦大人发起火来很是厉害,有一回哥哥上山前刚被教训,来的时候路都走不稳。
      秦飞扬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在他雪白的左脸上轻抚了一下,安慰道:“没事的,这不还有母亲么。父亲再严厉,也要听她劝的。”
      他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就听秦翼问道:“哥哥的娘亲,是不是出远门去了?”
      “你怎么知道?”秦飞扬有些意外,但旋即就明白了。小弟向来敏锐,若非母亲前阵子出了远门,他怎能偷偷把太平糕拿出来,又怎能在山上一呆这么多日。

      他刚释然,便见秦翼躲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眼里藏着些惊慌。
      秦飞扬见他这副模样,愣了一愣,心里就是一沉,追问道:“怎么回事?你有事瞒着大哥?”
      “我……我……”小秦翼头低得更厉害了,不敢去看大哥,惴惴不安道,“有件事……没有告诉哥哥,前几天有位姨娘来看我了。”
      “什么?”秦飞扬脸色真正变了,猛地抓住幼童伶仃的胳膊,“什么姨娘?还有人来过这个地方?”
      小弟身份极为隐秘,此处除了他与父母,一位教书先生,一位奶娘,再无人知晓。父亲严厉地叮嘱过,若是向外泄露了一分半点,便有可能招致大祸。自小弟受伤后,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只出了一次山。即便有人来过,他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秦翼吓了一跳,胳膊被他用力箍住,疼得厉害,咬牙挣了挣。秦飞扬这才意识到抓疼了他,急急放开手,扶住他单薄的肩膀,问道:“有人来过了吗?什么时候来的?”
      小秦翼给他吓得手足无措,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就在哥哥给我带甜糕的前几天,有……有位姨娘来过的。”他说着,就从椅子上跳下去,往屋外的水池边跑。
      秦飞扬起身跟出去,便听见一声轰响,水池分作两边,现出个暗格来。这机关是他和小弟折腾了大半年才做出来的,小弟但凡有什么小秘密,就喜欢往里藏。
      果然,秦翼从暗格里摸出本书册抱在怀里,一转身又忍不住向背后掩,纠结半天还是交了出来:“我还拿了姨娘给的东西。”
      秦飞扬疑惑地接过书册,声音仍旧严肃:“小翼,说清楚。”
      秦翼点点头。他脸上还慌乱着,可一说起这位姨娘,竟不自知地泛起向往的笑意来:“那天我在屋子里念书,忽然就听见院里的小鸟喊‘有客来’。我以为是哥哥提前来看我,就跑出门去看……”

      可院门口新竹旁站着的,却是一个女人。她静静地望着刚跑出来的小娃娃,目光轻柔又温暖。或许是看见了小秦翼满脸的惊讶,她忍不住走过来,摸摸他的小脑袋:“小翼不怕,我是……姨娘。我来看看你。”
      她笑得温柔亲切,可一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
      秦翼第一次见她,却莫名觉得既熟悉又亲近。他知道上山的路很长很难走,怕她走累了,就牵牵她的衣角:“姨娘歇歇吗?”
      他年纪太小了,个子尚矮,走近了便只能看到发顶一点小小的旋。女人蹲下身轻轻把他抱起来,触手都是软软嫩嫩的肌肤。仿佛一丝一毫的不小心,都能伤害到他。
      女人抱着小娃娃走进屋,便看见桌上躺着本书,翻开的书页上是他适才正在诵读的篇章。
      “……靡瞻匪父,靡依匪母。天之生我,我辰安在?”小秦翼见她盯着书页发愣,立刻就明白了,小声背了一段,又拍拍胸脯保证道,“姨娘放心,我会用心读书的。”
      女人着看他,眼眸里闪过点晶莹的水光,很快又不见了:“乖,姨娘知道。”
      奶娃娃偷偷看了女人一眼,小心翼翼又满怀希望地问道:“如果我再乖一点,做的再好一点,爹娘就会喜欢我,就会来看我了吧?”
      女人抱着他的手臂似乎颤抖了一下,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只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点点头。
      秦翼得了姨娘的保证,又高兴起来。他一直觉得,总归是他哪里做的不好,才惹得父母厌弃。如今有了解决办法,只要他足够努力,就能有一个家。

      女人细致地问过了他的一切衣食住学,连每一件衣服,每一条被褥都一一看过了。她走到哪里,小秦翼就粘到哪里。等到暮色四合,她又亲自做了一桌饭菜。
      秦翼吃饭一向很守规矩。哪怕大部分时候没有人同桌,也遵守着食不言的训教,速度适宜。然而今天他吃得很慢很慢……他知道,一吃完饭,姨娘就要走了。
      他今天得到的温柔和怀抱,比从记事起所得的一切都还要多。
      虽然大哥对自己也很好,可姨娘的好和他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就像……他梦过千次万次的那样。
      秦翼舍不得她离开,就去牵她的衣角,又不敢捏皱了,牵了一下就很快放开,问道:“姨娘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女人的声音哽住了,勉强笑笑:“会再见面的,不过……可能要很久。”她扭过头背对着孤孤单单的小娃娃,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两下,向门外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来,几步跑到秦翼身边,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一动不动。
      她抱得太紧,小秦翼有些喘不过气,却仍旧乖乖地趴在她不断颤抖的颈窝里,渐渐得便觉得后颈似乎被什么打湿了。他懵懂地刚伸出手想去摸,便被对方一把握住了。
      女人把他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又低头把眼睛埋在他的小手里。
      “姨娘……”秦翼本能地感觉到她很难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女人从怀里拿出本书册,轻轻塞进他的小手里:“这个要收好,里面的字如果不认识,哥哥会教你。”
      “是!”似乎是不想让姨娘再难过,他答应得很用力,十分郑重地点着头。
      女人尚带着水光的眼眸温柔细致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小小的身影完完全全刻进脑海里,又像是已经看到这个孩子长高、长大,长成像他父亲一样坚韧不屈,正气凛然的青年。
      “书里的内容,姨娘希望你永远不会用到。”她在秦翼额上亲了一下,“可是如果有一天,你非用不可,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谁也不能阻拦你。”
      ……

      “她是这样说的?”秦飞扬皱眉,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不详预感。
      秦翼认真点点头,过了会儿,又喊了声:“哥哥?”
      他小心地问道:“姨娘是……哥哥的娘亲吗?”

      秦飞扬沉沉地没说话,他明白弟弟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秦翼虽然乖巧地遵守着所有规矩,虽然从来不缠着自己问那些自己也没法回答的问题,可他聪明敏锐,一点就通。他当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么?

      秦翼等了一会儿,见哥哥脸色沉下去,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急急忙忙补救:“我……我问错了,哥哥别生气。”
      秦飞扬眉心还没解开,刚要开口,秦翼忽然扑过来,抖着小手贴在他嘴唇上,惊慌失措地道:“我不该问的!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问了,哥哥别说。”
      他知道,除了哥哥以外,他谁都不能见;除了哥哥给的东西以外,他什么都不能要,就算再喜欢,也不能留。不该问的问题,更是绝对不可以问。
      这是哥哥给他的规矩。如果违反了,就连哥哥也不会再来看他……没有人会再来看他。

      “没关系,可以问。”秦飞扬蹲下来,扶住他肩膀,平视着他,“你没有错,她是哥哥的娘亲。”
      秦翼见他这样说,胸口剧烈的起伏才渐渐缓下来。他低着头呆呆地站了会儿,小手抓着书册,满眼的不舍,却还是乖乖问道:“那……我还能留着它吗?”
      秦飞扬将那本书拿过来。书面上写着“伯照图谱”四字,翻开来,一页一页,全是母亲娟秀温婉的字体。
      他深深吸了口气,把小小的单薄的身子抱过来,开口时鼻音有点重:“留着,不认识的字,大哥教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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