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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贝加尔湖 ...

  •   直飞伊尔库茨克的飞机清晨落地,地面温度持续零下。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微弱的光线不足以驱散严寒。

      四月份的西伯利亚,冰川刚刚开始消融,雪山初醒的轮廓还藏在雾里,远谈不上春暖花开。

      下了飞机,机舱内部的温暖骤然远去,凛冽北风刮的她连打三个喷嚏,昏昏欲睡的大脑立马就清醒了不少。

      沃尔纳是跟她一起下来的,帮她穿好外套以后就找行李去了。弗朗茨在他们之后,是那个空姐送他下来的。

      她跟弗朗茨应该是早就认识的,关系说不定还挺密切。两个同样出众高挑的人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的样子映在清晨的白雾里,看起来该死的登对。

      她心头升起些许不悦,仿佛是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不经同意地触碰到了。她不可能扔掉自己的东西,但她会很想砍掉别人的手。

      她没有走过去,只站在原地,站在距离两人大概五六米的位置,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们瞧,期间好几次同那个空姐对上眼神。她也不闪躲,反而盯得更认真了,她得让那个女人知道,她一点也不欢迎她。

      和白蓁蓁的距离还剩两米左右,弗朗茨先停住了脚步,和身旁的空姐说了句什么。那空姐朝白蓁蓁的位置远远望了一眼,露出的表情,谈不上敌意,也称不上是友好。

      她大概觉得白蓁蓁很没礼貌。一直盯着陌生人看本就是件是很没礼貌的事,但白蓁蓁不在乎自己在陌生人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反正过了今天,她们再次相遇的机会微乎其微。

      空姐离开了。

      白蓁蓁满意了,转身的动作都透着小鹿般的轻快。

      弗朗茨不属于那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低等渣男,他属于那种锅里等着的不会跑,碗里塞着的吃不完。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他跟空姐之间的关系。

      她不提起,弗朗茨自己先供出来了。

      他解释说,“那是我以前的下属。”

      白蓁蓁嗯了一声,轻盈跳上了一旁的花坛石台,微微抬起来的手就落到了弗朗茨手里,她随口问道,“上过床的那种吗?”

      毫不意外的。

      听见了弗朗茨承认的声音。

      睡过了就是睡过了,他至少不骗她。

      航空圈乱不乱白蓁蓁不知道,但她知道弗朗茨这个人挺乱的。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对他来说没有区别,睡什么女人取决于哪个女人省钱。有钱人都很现实,都喜欢用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收益,俗称能白嫖的绝不花钱。一个人的金钱权利地位,但凡有一样能达到金字塔顶端,身边的水都堪比马里亚纳海沟,深度达到了一万米以上。

      “你以前鬼混成什么样我不在乎。”

      她踩着花坛边边的石阶走路。

      “但如果你以后继续鬼混,我就在半夜趁你睡觉的时候把你暗鲨掉,然后再去处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从今以后她就是钮祜禄氏·蓁蓁!

      弗朗茨在底下扶着她。

      她的身量在东方人里是不拖后腿的平均水平,在西方人里则像鸡崽子一样娇小。今天又编了个特别显嫩的发型,用两个麻花辫子缠过来绕过去的,把头发都盘进了后脑勺里,再在后脑勺上别一个红色的蝴蝶结。

      不刺眼的暖光勾勒出她在晨曦里的轮廓,白云般柔软温和,眉眼里却存着不可忽视的矜傲。那矜傲有恃无恐,来源于她富足的物质基础与精神世界,更来源她心底确信的,由身边人亲手给予的,明目张胆的偏袒。

      他喜欢她骨子里渗透出来的这份骄傲。这份初看只觉得浅薄的喜欢后来在漫长深厚的岁月里沉淀成了无可替代的爱,而这份爱逼着他学会了低头。

      人只有在心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地低头,敲碎寸寸傲骨任人践踏,以相等的时间去忏悔他过去犯下的罪孽。他向空茫的雪山祈祷,向明澈的湖水祈求,将彩色的布条系在坚固的磐石之上,同萨满诸天的神灵作赌,赌这残忍的岁月是否心怀仁慈,以这十年的赎罪为代价恩赐他一次复活的生命。

      最后他赌赢了。

      西伯利亚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春天,一年只有两个季节,等天气真正温暖起来,估计就是其他地方进入夏天的时候了。

      两三月份应该是土豆播种的时间,六七月份才是土豆成熟的季节,所以现在也没有土豆可供他们挖掘。不过他们来西伯利亚,倒也不是真的为了来挖土豆。

      网上预订的酒店距离二战胜利广场很近,广场中心燃烧的炬火永不熄灭,对面就是二战纪念碑,上面刻满了在卫国战争中死去的人们姓名。

      走过去的时候白蓁蓁悄悄打量了一下身边两人。不知道俄罗斯于他们而言,是不是个挺微妙的地方,她担心他们俩会对这里心生抵触。

      不过显然是多虑了。

      他们的内心从不会如她这般敏感不安。事隔经年终于踏上这片过去不曾企及的土地,两个人都平静的像是最普通不过的游客。过去的已成为历史,该着眼的是当下与未来。

      打量是光明正大的,被发现也在情理之中。碧色的眼睛带着疑惑看过来的时候,白蓁蓁举了举手机里的地图,“我没找到酒店的位置。”

      “经过爱情桥就是了。”

      沃尔纳所说的爱情桥就是前方那座横在安加拉河上方的一座石桥,在桥的这一端朝另一端眺望,能望见那一端晶莹雪白的雾凇林,漫山遍野的琼树银花绽放。

      伊尔库茨克的爱情桥同世界各地挂满锁的爱情桥一样,相爱的恋人都可以在铁栏杆里留下一把同心锁,寓意一生一世锁住爱情,锁住恋人的心。

      大清早的,这会儿桥面上已经挤了不少人在往护栏上挂锁。白蓁蓁驻足一旁观看,在伊尔库茨克,不止是情侣,新婚的夫妻也喜欢来这里挂上一把同心锁,把唯一一把能解开的钥匙抛进安加拉河。

      “你想去挂锁?”弗朗茨问。

      她摇摇头,“我们没有锁。”

      弗朗茨观望了一下四周,有不少卖锁的摊位,“可以直接买。”

      她还是摇头,“同心锁这个东西得是专属定制的才比较有意义。”

      她没想来挂锁,她觉得这桥怎么看都是一座很普通的桥,应该承受不起那么多人的虚情假意。她想起来早年间看到的一则新闻,巴黎的爱情桥挂满了恋人的同心锁,有一年不堪重负直接塌了,栏杆上的那些锁的结局,不论挂的时候是同心还是离心,最后全都沉到水底去了。

      只有那些对感情没有信心的人才会想着在一座石桥上锁住爱情。

      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他们准备启程去奥利洪岛。

      来冬季的西伯利亚踩点,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冰封荒原上的湛蓝眼泪,人间最后的净土之地贝加尔湖。

      贝加尔湖是西伯利亚平原的明眸,奥利洪岛就是这颗明眸的心脏,俄罗斯人将它称作神秘岛。传说中在很久以前,这里只是一片巨大的湖,不存在任何陆地,某天突然刮起了一阵很大的风,那风一直刮到湖底,破开湖水,将沙石赶到了湖的边缘,露出底下的礁石,年复一年重复席卷堆砌,最后礁石风化成了高山,成就了数座岛屿。

      奥利洪岛是贝加尔湖中最大的岛屿,岛上不允许修建铁路,所有的路都是自古以来居住在这儿的人们一步一步踩出来的。岛屿上居住的人不足2000人,岛上一半是森林,一半是草原,还有一部分是沙漠。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和近处满是俄罗斯风情的木屋小镇都是摄影师们最钟爱的地方。

      冬天这里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秋天这里就是满山红叶的古典油画。

      它是萨满教的宗教中心,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都信奉萨满,其中有俄罗斯的少数民族,也有蒙古的分支。他们使用的语言同正宗的俄语存在着很多区别,但弗朗茨同他们的交流毫无障碍。

      他不信萨满,他不是俄罗斯人,他听得懂是因为他在这里待过,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他不想提起,可白蓁蓁猜到了,还猜的很准。

      他不是死在诺曼底的。

      司机是弗朗茨去找的,和另一些上岛旅游的人拼车去的贝加尔湖畔。冬季冻湖时期的贝加尔湖,最佳观赏时间点应该是二三月份。那时候正好是蓝冰季,满地都是晶莹剔透的深蓝冰块,有的地方还能冻成翡翠色,不管是颜色还是通透度都比真正的翡翠美丽,冰块深处藏着是华美绚烂的冰裂纹路,如夜晚的群星般璀璨。

      他们四月份来,贝加尔湖的一些地方已经开始进入化冰期了。化冰期又是不一样的景致,冰块没有那么坚硬,气垫船破冰船之类的也可以坐,但没法保证它会不会开到一半撞上一段没那么厚实的冰面塌进贝加尔湖里。

      贝加尔湖的确神秘又迷人,深入接触却万万不可,它有一千多米那么深。由于是淡水湖的缘故,这里的冰块其实是可以吃的,但不能舔,冻在舌头上会尝到一嘴的甜味,那不是冰块的味道,是冻伤之后腥甜腥甜的血味。

      白蓁蓁能知道这个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知识渊博,而是因为她刚刚作完死舔了一嘴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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