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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回国 ...

  •   美国的秋天短的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十一月中旬的温度直线下降,某些州已经开始下起初雪了。天气变冷,就不能穿漂亮的小裙子,不能穿漂亮的小裙子,白蓁蓁宁愿不出门。

      江其叶的伤基本痊愈,出院不到一个星期,就往公司递交了辞呈信,用的理由是回国发展。他的态度十分诚恳,上司并未起疑,虚情假意地挽留了一番,批准离职的公章印的比合同都快。

      他回国的那天,白蓁蓁去机场送的他,当时看着他过了安检才离开的,之后因为降温问题就没怎么出过门了。偶然有那么一两次,是拖着沃尔纳去吃火锅的。

      没有火锅的冬天怎么能算是冬天呢,白蓁蓁特地挑的几家火锅店是上过纽约时报的,味道在她这个中国人看来可能没有国内那么正宗,但在国外能做到大受欢迎的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不错这个概念仅是对她而言。

      沃尔纳那时候一进店就对人头攒动、白烟袅袅、人声不绝于耳的热闹环境表现出了强烈的不适应。

      玉叶金柯的公子哥完全没法接受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堂,伴随着熙熙攘攘的吵闹声用完他的晚餐。他的晚餐应该配有昂贵的乐器,流水一样美妙的音乐和娇艳欲滴的鲜花,莹莹生辉的烛光。

      昂贵的乐器?有——上个世纪的二胡能卖到上百万;

      美妙的音乐?有——液晶电视里老少皆宜的京剧外国人领会不来;

      娇艳欲滴的鲜花?有——刚涮的新鲜花菜沾点酱汁不比玫瑰好看?

      莹莹生辉的烛光?有——蜡烛一美元能有一大把呢!

      第一次去火锅店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包下了一整间可供十二个人用餐的包厢,负责上菜的服务员笑的很是勉强,白蓁蓁吃得也很是勉强,因为沃尔纳连毛肚都不会烫;第二次沃尔纳学会了,带上了他的保镖,美名其曰年底了,正好搞个团建。可当那些西装革履腰带配枪的黑恶势力浩浩荡荡站成两排出现在火锅店的时候,全场都陷入了静默,店主差点没吓到报警;第三次,也就是昨晚,白蓁蓁学废了,自己买了一大堆食材在家里准备,但是由于考虑不周,买的不是鸳鸯锅,红通通一锅煮出来,兴冲冲端出来对上沃尔纳近乎定格的表情时她才恍然想起,沃尔纳他好像不能吃辣。

      昨晚他被辣到眼泪都出来了,眼眸是雾蒙蒙的深绿,白皙的眼尾也泛出鲜艳的红,真真是赏心悦目,最后还无师自通地自己学会了烫毛肚——隔天就被送进了医院。

      白蓁蓁这才知道他的胃受不了太大刺激,不局限于火锅,像以往她半夜心血来潮拉着他上街撸的那些串,纽约街头随处可见的各国小吃,绝大部分都是沃尔纳不能碰的。

      他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

      拒绝别人的时候斩钉截铁,半点情面都不留,面对她的时候,该拒绝的不拒绝,不该阻挠的偏加阻挠,宁愿一天到晚关着她,也不送她回家。

      “下次吃不了就直说。”白蓁蓁扒了一个橘子,一瓣喂给他一瓣喂给自己,“我又不是受不了一个人吃火锅。你那么讨厌消毒水,住院不是更难受。”

      “我只是讨厌江其叶病房里的消毒水味。”

      消毒水固然难闻,但沃尔纳的医学学位也不是白修的——说到底只是因人而异。

      “我也不喜欢你说一个人去做点什么,这会让我意识到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白蓁蓁是他每当夜幕降临,目睹月亮升起时就会想起的人,是他直到死亡,连自己的姓名都遗忘躯体都风化却始终记得要寻找的人。过往的记忆越是趋于完整,他便越是惊讶于自己留恋过的无数张面孔都曾有过她的痕迹。像是干燥的沙漠思念大雨,贫瘠的荒原渴求鲜花,海浪用无数次亲吻靠近礁石,她是难以企及的孤岛,而他是海上寻不到安全感的旅人,她在心尖最遥远的地方伫立,哪怕只有声音也能令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入海底。

      ——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出身、不同的成长环境会造就不同的性格,以至于最后成为完全不同的人。他和那位是不一样的人,他不可能不计回报地对她好。

      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历历在目,可沃尔纳现在觉得自己脸疼的很。他从来没产生过稀里糊涂为某人孤注一掷的想法,可现在他意识到,他真的可以不计回报地对白蓁蓁好,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

      感情里真正的主动权不在他这里,也不在弗朗茨那里,是在白蓁蓁手上,她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轻轻喊一声他就能主动为她踏上无数征程。

      只要一喜欢上什么人就会想着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对方身上,对对方深信不疑的这种人,我们统称为恋爱脑。

      ——是沃尔纳本人了没错了。

      -

      江其叶的电话在圣诞节前夕到来。

      圣诞节,很巧妙的时机,是外国人的新年,沃尔纳要回本家了。他的本家自然是在德国,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回去,毕竟他的父亲还健在,长辈也有无数,整个家族还轮不到他做主,而且他不能带白蓁蓁回去,起码现在不能,她连他女友都不算。

      弗朗茨就更不用说了,飞行员从来没有节假日的概念,他早就被他的公司抓回去补飞行时长了,连家都不能回。此刻说不定正待在玻利维亚或是委内瑞拉,因为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他说自从他在降落前不怕死地朝巴西空管组高喊了一声德国队万岁以后,巴西空管组点名不准他负责巴西的航班,但是他又必须待在南美洲直到圣诞节以后。

      沃尔纳是想带她回德国的,因为圣诞节的假期挺长的,街上很多店铺都是歇业状态,她一个人待在美国一定很无聊。其实他操心过度了,白蓁蓁压根没打算在纽约待到圣诞节以后。出一趟国从七月份出到十二月份,整整半年,她的父母心再大也要催她回家了——而这些,不能告诉沃尔纳。

      沃尔纳回国的那天,也是白蓁蓁去送的,他是私人飞机,不需要过安检,准备上梯子的时候,碧绿色的眼睛对上她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会不会走?”

      “我能走去哪儿?”白蓁蓁无谓地耸了耸肩。

      是啊,她能走去哪儿?她又不会开车,又没有护照,除非凭空长出翅膀,否则怎么能飞越过这一整片太平洋。

      沃尔纳觉察不出心头那点端倪的源头,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些话才登上飞机。

      关上舱门,他隔着圆形的飞机舷窗静静目送着她上车,隔着两端看不见的空气,他看见她突然回了一下头,机场汹涌的风卷起漆黑色的长发,仿佛是缠住岁月的网终于破开,震颤心神的残响回荡在这场伪造的平静浪漫之下。

      她朝他说了一句什么,看那口形,像是再见——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稍纵即逝地溜走。

      飞机上升,轿车远离,本就不近的距离被撕扯地越来越远,停留在原地的风声始终沉默不语。

      沃尔纳离开的第三天,白蓁蓁才准备启程。

      他给她买的所有东西,她一样也没带走,也包括那条精致漂亮的手链。手链上没有定位器,这是唯一一样没有定位器的礼物,当时买下送她的时候沃尔纳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他仅仅只是想送她一轮月亮。

      其实她挺喜欢这个月亮的,只是现在要走了,带走它就显得藕断丝连了,最后白蓁蓁只穿了一套自己买的衣服和鞋子离开。

      打车到机场,正好看见了江其叶,他刚从上一趟飞机下来,已经替她先取好了票,在候机室里等着她。

      白蓁蓁迎了上去,“之前就跟你说过把证件寄过来就行了,特地跑一趟纽约多麻烦。”

      “担心你出意外,要是再被抢了可怎么办。”江其叶把她的票和护照守的好好的。

      白蓁蓁:“不可能,我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证件一样,人也一样。

      早在一个多月之前,江其叶还没出院那会儿,白蓁蓁就接到了中国驻德大使馆的那个小姐姐打来的电话,她告诉她旅行证已经办好,她可以回国了,但空白的旅行证不能去往第三国,也就是说她在德国办的证件,只能在德国坐飞机回家。她又没法回德国,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了,然后她想到了弗朗茨抽屉里的证件袋,那里面装着她的护照。

      然而,护照这东西,一旦挂失就意味着你哪怕找回来了也不能用,得用旧证去补办新证才可以用,她还是只能去补办新护照,补办新护照就必须回国,外国没地儿办。

      她希望江其叶帮她,江其叶本来就打算回国,他知道只要他在纽约,白蓁蓁就得负责。

      她觉得是她自作自受,把他这个外人拖进来,就得负责全须全尾地把人保住。不然以沃尔纳那个动不动掐人的坏习惯和弗朗茨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风气,江其叶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迟早给人玩死。

      所以她把自己的旧证交给江其叶带回国补办新的。补办护照有个规定,要本人现场照片,不过江其叶在旅游公司里有朋友,能直接给她补下来,就连人带票一起给她送来了。

      回国的这趟航班,也要跨越一整个太平洋。正儿八经的航空公司并不是沃尔纳那样的周扒皮,规规矩矩地配了两名飞行员轮班。

      广播里响起的机长声音不似弗朗茨那般油腔滑调,迎面走来的飞行员也是金发蓝眼的外国小哥。他不会为她这样一个普通乘客停留,更不会笑着同她说一句欢迎来到柏林。

      江其叶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自己身上有定位器的?”

      “大概是……从医院被带回曼哈顿的第二天吧。”

      白蓁蓁靠着窗子回答,眼眸望向漫天的垂云与星海——今晚的幸运儿是她了,可是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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