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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检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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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后旬的太阳虽没有七八月份那要烤化大地的架势,可也不弱。走廊前没有树木和建筑物的遮挡,太阳笔直的射在墙体上,从操场看,整个教学楼都浸在金灿灿的霞光下,刺眼又闪耀。
一群学生没站一会额前就有细密的汗渗出。慢慢地就开始发展出千奇百怪的姿势。有的用秋季校服遮在脑袋上,有的蹲在走廊唯一物体(垃圾桶)的后面,有的歪坐在两班交界的夹角处。
两点十分,广播准时响起。伴随着“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南校区的大门缓缓拉开。
周暮璟抬头看了眼天,屁的男儿的天,只有明晃晃的大太阳,歌词竟整些没用的。
“做梦的少年,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
哼,此时的他只知道太阳有多烈,皮肤有多疼。
“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再温暖,他就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他只想有人来寒他的心,狠狠的寒,别心软。
“在现实的迷失中,才发现自己的脆弱。”
嗯,他是发现了自己脆弱的,不过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烈日下。
“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是挺迷的,鬼迷心窍的迷。草,这歌是明远专门点来埋汰他的吧。
等这首要命的歌终于唱完,校园也从午休的宁静恢复到了青春的活跃。有走读生从校外进来,也有住读生从教室去小卖部。看见十九班走廊精彩的一幕都忍不住多瞅两眼。尤其是二十班,十九和二十的任课老师基本是一样的,免不了被各科老师做对比,渐渐地就有了一较高下的势头。
先是一两个二十班的出来上厕所看见了,小声议论几句。慢慢的就有大批人连教室也不回了,就靠着走廊看着十九班写检讨的人开始说说笑笑。
“唉,杨勇,你们班干嘛了?说出来让大家乐乐。”说话的是二十班的体育委员彭胜,脸上还挂着赤裸裸的嘲笑。
“关你毛事。”
“都一层楼的,这么生分可不好。”他周围的男生立刻应和道:“是啊,还是联盟班呢。”
彭胜再接再厉。“说出来我们也能效仿效仿,还可以给你们作伴。”
周暮璟不耐烦了,本来太阳晒的他就毛,旁边还有个疯狗乱吠。他勾了勾嘴角,用左手捏着右手的无名指。
杨勇一看周暮璟表情,就知道他憋着招,干脆低头装哑巴。
果然周暮璟开口了。“真想知道?”
彭胜一帮人立马点头,那速度和小鸡啄米有的拼。
周暮璟笑眯眯地冲他们招手。顾清玚也笑眯眯地看着周暮璟作妖。
彭胜还以为有大秘密,屁颠屁颠的带着一帮人汇聚到十九班后口。
“明老师,有人不学好想打斗地主。”看着人过来周暮璟冲着窗户就是一嗓子。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明远已经听见声音站在前门了。
“彭胜,你们想干嘛?学习不好,鼻子倒挺灵,闻着臭味就往这边钻。昨天上课学的单词都记住了?第二节你们班听写,错一个就给我抄一百遍,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明远双手背在身后盯着后门。
走廊上汇聚的人顿时顾不得看热闹,一窝蜂地往教室跑,就怕明远一转身记住他们。
后门这几个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还要顶着明远的目光,从后门挪到十九班的前门,才能进自己班的后门。一个班的走廊别说被记住了,如果眼神有实质,他们毫不怀疑会被明远盯出朵黄灿灿的菊花来。
这就告诉我们,看热闹也要有个距离,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热浪给拍死。
彭胜更在心里骂娘,不对,是骂周暮璟的祖宗十八代。要不是明远那个鸟人变态,每次都要听写60个单词20个句子,而他对十个就要谢天谢地,他肯定先冲上去和周暮璟干一架。但现在,他只能顶着一脑门圣洁的英语单词灰溜溜的滚回自己班提前作弊去。
杨勇暗戳戳的给周暮璟比了个大拇指。
“你们赶紧给我写,有些人也好好想想为什么别人会来你而不找坐在教室里的人。”明远留下这句话就进了教室。
“因为狗就喜欢冲善良的人吠呗。”周暮璟漫不经心的回了句。幸亏明远走得快,不然一天得吐两回血,就算年轻,也禁不住这频率。
没一会,上课铃就响了。周暮璟最后又划了几笔,得了,大功告成。他侧脸看了眼顾清玚的,这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一个小时,你就写了三个字?”还是“检讨书”这三个字。
顾清玚表情有点微妙,“啊,你写完了?”
“嗯,要不是怕重写,我二十分钟就搞完了。”周暮璟有点惊讶,“你不会没写过检讨,不知道怎么下笔吧?”
“干嘛惊讶,很丢脸吗?”
“当然了。”周暮璟大言不惭道:“十二年义务教育惨无人道的摧残下还没写过检讨,你的人生就不圆满。不过,幸亏你遇到了我,可以帮你弥补这个遗憾。”
顾清玚一脸面无表情,“那谢谢你。”
“写检讨这种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像我能写这么快,是无数血泪史凝结而成的经验。想不想知道?”
“嗯,你说。”
“叫声哥哥听听。”
顾清玚没动,就维持着侧头看他的姿势。
正午的阳光从天际倾泄而下,细密的铺撒在顾清玚的头发、脸颊、校服上,像是太阳在用满腔柔情轻吻他,人与自然过度亲密的距离使他白皙的脸上覆了层淡淡的粉。从周暮璟的角度,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顾清玚薄薄脸皮上细小的绒毛。他突然想到了欲熟未熟的水蜜桃,即使青涩也透着股浑然天成的魅惑力,用它表皮下鲜嫩多汁的果肉和特属于水蜜桃的清香引诱着周暮璟的靠近,桃尖的形状像是特意为他胸腔里的瓣膜编织的一张网,他看见桃尖的表皮钻进他的左胸,又严丝合缝的嵌进他的心脏。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好像得到了什么,周暮璟有些茫然,还有些心慌。
“咳,你是哥你是哥。”他严重怀疑顾清玚在使用美人计,毕竟自古以来英雄都难过美人关的嘛。
“那可以说了吧?”
“先扯八百字你的英勇事迹,剩下二百字再象征性的承认下错误。”
顾清玚用笔帽抵着下巴,没吭声。
“相信我。来吧,我报你写。”周暮璟两臂交叉,脑袋侧对着顾清玚枕在上面。“本人顾清玚于今日中午利用午休时间进行娱乐活动,后经班主任一通精神的洗礼,已深刻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下面我将详细的解剖自己中午的不恰当行为。”
顾清玚看他第一段报的不错,就放宽了心由他念。谁知越来越离谱。
“等等,你自己的打牌技巧也要写?”
周暮璟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呢?有句话说得好‘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明远看了,说不定可以成为下一届赌王,一夜暴富呢。”
顾清玚点点头,继续写。
“停,你赢了几把不用写这么细致吧?”
“当然用,不然怎么体现我的打牌技巧的高超和神通?”
有理,顾清玚接着下笔。
“唉,在别人脸上疯狂画乌龟的快乐要含蓄点吧?”
“那这个游戏就会失去它的精髓,你舍得剥夺它的灵魂?”
嗯,不舍得,毕竟他是真的快乐了,顾清玚顺着结尾。
周暮璟盯着顾清玚的认真写字的侧脸,那种心慌感貌似又回来了,他有些无措的眨了下左眼,好像还不够,遂又伸出食指戳在顾清玚的脸上,似乎想把什么东西搅碎。
“别戳,字要写歪了。”
听他这么说,周暮璟又猛戳了三四下,收回的食指无意识的碾磨着大拇指的侧面。他脸也太软了吧,比自己床上的鹅毛枕头还要软,睡上去...想什么呢?觉得自己想偏了的周暮璟轻微的晃了下脑袋。
“呼,好了。”顾清玚把纸拿起来抖了抖。“现在进去?”
“他正上课,进去又要挨骂。”
顾清玚想想也是,就学着周暮璟的样子趴在走廊外墙上。
周暮璟盯着楼下的花坛看,突然压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我念什么你写什么?”
“有理。”顾清玚侧过头看着周暮璟的耳尖。
“照着你平时乖学生的模样,肯定不会那样写。”
顾清玚嘴角向上弯起,周暮璟能想到他毫不意外。
果不其然,周暮璟又问道:“你不喜欢明远的那句‘班上的破坏分子,尤其以周暮璟为首’是吗?”
“嗯。”明远根本不了解周暮璟,他只知道他懒散调皮,就对他冠以破坏分子的名头,他不知道顾清玚开学大半个月的开心都源自周暮璟,也不懂周暮璟的好。他不喜欢有人那样说周暮璟。
周暮璟这才从花坛收回视线,他没有说什么谢谢,只是伸手来回揉顾清玚的头发,只把柔顺的毛发弄成了鸡窝才笑着收回手。
顾清玚瞪了周暮璟一眼,某人笑的更开心了,大有打通了任督二脉的趋势。顾清玚只得无奈地自己理顺头发。
等打了铃,走廊上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进了教室。
顾清玚和周暮璟正准备往后走,就被明远给叫住了。
“你俩个子高,待会找个时间两人帮衬着把前后两个摄像头擦干净,我以后要随时看监控。”
刚交完检讨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脸不红心不跳的班主任,感情您刚在炸我们呢,看着祖国的花朵遭受烈日的烘烤,您的良心真的不痛吗?
“咳,看什么看。检讨没写够是吗?以后监控开了,你们有的是机会。”
散了散了,他们班主任在他们的调教下适应良好、成长飞快,不敢惹不敢惹。以前那个不管事的明远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去不复返了。
两人任劳任怨的擦完监控才终于可以坐在位置上歇口气。
周暮璟直接摊在桌子上,比霜打的小白菜还没力气。
“嘿嘿,日光浴晒多了?”杨勇贱兮兮的揶揄道。
“和着您老在教室里?”
“我可没有你和清玚的那份闲情逸致,迎着骄阳亲密耳语。啧啧。”
周暮璟一噎,噎完也并不想和他说话,果断的用后脑勺对着他,眼睛盯着头顶的电风扇发呆。吊在上方的扇叶规律的旋转着,总有那么一两个看着摇摇欲坠,可担心了一届又一届,也没见它真正的掉下来。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哎,好像不是这样用的,算了,他说可以用就可以用,周暮璟满意地闭上眼睛。
呼呼的吊扇,成了学生特有的夏天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