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大佬重生后》辰时有猫

2、亲仇

　　秦云秋这般想着，对自身环境大致看了一遍之后，捋了捋回忆，大致记了起来。

　　她与秦盈宇文琰二人纠缠半生，到死都糊涂账不断，起源全在于今日这一跪。

　　这一年，她刚及笄，秦盈、宇文琰也才十五岁。她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说实话还是不错的。

　　按名分来说，她与秦盈同是皇后嫡出的公主，但秦盈出生时，恰逢盛世，皇后那时也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对于自己骨肉那叫一个溺爱。等到两年后，秦云秋出生，皇后已经有些年老色衰，大夏皇朝也早不复当年荣耀，孩子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固宠的工具。

　　当年，秦云秋习惯了自己作为一个工具人被利用被抛弃，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身为公主的本分。

　　只有宇文琰是不一样的。

　　他与她自小定亲。

　　不仅有着一副良好的皮相，而且总是会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恰巧出现，然后拯救她于水火，并告诉她，女子在世，最要紧的不是德容言功，不是温良恭俭让，而是美貌、是金钱、是地位。

　　命运应该并无时无刻掌握在自己手上。

　　其实秦云秋很清楚宇文琰这句话是捧杀，是像其他人一样先捡着她喜欢的话对她说，然后利用她达到某些目的。可她毕竟在黑暗里孤独了那么多年，看到任意一丝亮光便以为是天明。

　　她便这样把宇文琰当做生命中的光，直到十五岁的秋天，她与宇文琰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还有三个月便要成亲的时候，秦盈未来的驸马——大将军谢无彻突然从北元战场中消失。

　　秦盈过来找她哭诉，说不愿意守活寡，希望她能代她去战场看看，并且和她保证说只要她过去，就一定能找回谢无彻。她对秦盈的看法存疑，也曾建议派锦衣卫过去找，但秦盈却只摇头说，这世界上除了秦云秋之外谁也找不到谢无彻。

　　于是她就去找。

　　但是她找了三个月也没有找到，谢无彻这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尸体，也没有留下一丝遗物，更让人没法确定这个人是死是活。

　　秦云秋就这样无功而返，一路上她绞尽脑汁去考虑怎么和秦盈开口说这件事，便在宫外耽搁了半天想着借口。就是这么一耽搁，让她看到秦盈正满脸娇羞地靠在宇文琰肩上，而宇文琰也是满目柔情地回望着秦盈。

　　这还是三个月前向她哭诉的姐姐吗？那个还是即将要和她成亲的驸马吗？

　　当时，秦云秋就愣在了原地。

　　等她回过神来，便已经冲到太极殿预备向她阿耶请求退婚旨意去了。她这人向来骄傲偏激，容不下半点不忠，那时候也怪她傻，心中总想着即便她在别人的眼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但毕竟挂着公主的名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旁人看着也是威风得紧。

　　但是随之赶来的皇后用一个巴掌打醒了她。

　　“公主，生来就要维持皇族的体面”这是皇后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宇文琰是世家大族，你嫁过去足够体面，我在朝堂上也有宇文家族的支持。这就足够了。感情的事没有那么要紧。而且那还是你的亲姐姐啊，你忍心吗？”

　　皇后说完便以“不遵宫规”罚她跪下。直到她跪了一天一夜，腿也经完全麻木不能行走的时候，便随便给她裹着一层嫁衣，嫁给宇文琰。然后开始了他们三人纠缠的一生。

　　可能在秦盈这个满脑子只有爱情的人眼里，这是秦云秋为了夺取宇文琰使用的苦肉计，但便是因为这一跪，让秦云秋明白到，血脉亲缘，说得再冠冕堂皇，也逃不过君君臣臣的束缚。公主也好，皇子也罢，手上倘若没有半点实力的话，不过徒担了个虚名。

　　所以她也由着皇后的安排嫁了，并极大限度地榨干了宇文家族的价值为她登上帝位铺路。可也因为她太过偏激的杀伐决断，导致最后孤家寡人被自己的亲侄儿喂了碗毒粥。

　　这大概真的是秦盈口中的报应吧。

　　秦云秋淡淡地露出一笑，恰在这时，她听到耳边的喧闹声同时停止，并且刚刚吵闹的众人正齐声喊到“参见皇后娘娘。”

　　“你可知错？”

　　皇后随意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便径直朝秦云秋问道。而刚刚被橘冬推倒的魏尚仪则立刻起身，站在皇后右后方，与秦云秋仅有几步之遥。

　　秦云秋听到皇后的话，慢慢抬起头，她的腿跪在雪地太长时间，已经变得麻木，让她的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直生硬，但她依旧用最大的力气向皇后恭敬地柔声道“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未让她起身，秦云秋也跪在地上不说话，良久，皇后方才叹了口气“你私自出宫三个月去为了去找一个男人。”

　　她未问起因经过便直接将秦云秋的做法定性，但秦云秋也不辩解，只回了一个“是”。

　　“那你可知错？”皇后听到秦云秋的回答，有些意外，她仔细地望着秦云秋的眼，意欲从其中找到些情绪波动。

　　秦云秋只是笑了笑，抬眼直视皇后，平静道“儿臣知错。”

　　过往，秦云秋虽然也爱笑，但对她要么是嘲讽、要么是带着阴冷，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笑得那样平静。静到有些不像是十五岁的少女。

　　在皇后身边的魏尚仪立刻察觉出来不同，但皇后仍无所觉，只是见秦云秋痛快地认错，便也索性开门见山道“本宫想让你嫁给谢无彻。至于你与宇文琰的婚事，便让你姐姐代替。”

　　虽然事情走向似乎与上一世不同，但秦云秋懒得问为什么，只是镇定地说“谢无彻或许已经战死沙场。”

　　“但是谢家在”皇后没想到秦云秋会如此冷静地与她讨价还价，心上突然涌出一丝不忍，但也只有一丝，片刻以后，皇后便同样沉着地回复秦云秋“相位。”

　　“宇文琰年少成名，未来是要做宰相的人选，本来按你的身份，配宇文琰也是绰绰有余。但是，宇文家族在朝堂势大，仅有宇文琰一个嫡子，他们是容不下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的。天下那么大，为什么非要和你姐姐抢这么一个呢？身为公主，难道你的见识就只有这么浅吗？”

　　皇后的徐徐善诱说得大义凛然，在其中秦云秋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皇后，忽然恍惚了下，也不知道寻常人家母女之间是什么相处的，会不会先问问她跪着疼不疼，那三个月她独自一个人在异乡找人可曾受到过些什么委屈。

　　这大概就是身在皇室唯一不可得的东西吧。上一世，她在逼宫篡位的厮杀中，不也忘记她还曾有一个母后。

　　这一世，还要再为了些意气之争嫁给宇文琰，难道她还要延续上一世搞她的都被她送上去西天特快通道的传统吗？

　　秦云秋心中生起丝倦意来。

　　她抬头望向大明宫外的天。此刻雪虽然飘着，但从层层叠叠的云中总能窥见几束亮光来。她的心也不似最初那般阴郁。

　　皇后感觉到秦云秋的心不在焉，止住话头，朝秦云秋问道“听我说了那么多，你可还有疑惑？”

　　“有一”秦云秋收回视线，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皇后，“娘娘一直在说日后我嫁给谢无彻、姐姐嫁给宇文琰的未来，可曾想过当下，我与宇文琰的婚事，娘娘一个人是退不了的。”

　　她说“娘娘”而非“母后”。皇后听到这话，以为是秦云秋对她的安排不满，意欲再说些什么。秦云秋却不愿再和皇后客套，只是示意橘冬将她扶起，与皇后齐高，将话挑明“东宫。”

　　如今圣人有五子二女。

　　其中年纪最大的是她的亲哥哥，太子秦安。接下来便是谢贵妃之子，她二哥素王秦阳。几日前，太子收复边境，本是大功一件，但却在朝中获得零星声望。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皇后论出身只是一个卑微的洗脚婢，比不得王谢二家世代簪缨。所以前朝后宫废长立幼之风渐起。而唯一能在朝堂帮太子说上话的，如今只有宇文一族。

　　站在宇文一族的角度上，如今圣人身体康健，支持哪个皇子都需小心谨慎，生恐落下结党营私的罪名。所以，能与她订婚，已经是宇文一族最大的投诚。经不起半点变动。

　　如今皇后既想让她退婚，作为牺牲品嫁入谢家，与政敌打好关系，又想不失和气地将秦盈与宇文一族绑在一起，从而将好处两头占齐。其实，很有可能是双方都讨不到好。

　　毕竟皇后的一句“父母之命”压下来，也会上升到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纠纷。所以想要偷龙转凤，又不致于伤及太子，她与宇文琰这婚事只能限制在她二人之间，闹得越大越无回旋余地得好。

　　皇后愣愣地看着冷静分析朝堂局势的秦云秋，这是她第一次出于母亲的直觉发现秦云秋较之前的不同。她的小女儿，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长得和她一样高。虽然长得属实貌美，但心性同手段也越来越像身在最高位的那个人。

　　控权握柄、机关算尽，这不该是放在一个女子身上的形容词。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家，该是明媚的、柔弱的，天真到即便别人会扎上一刀也会相信对方只是误伤。

　　就像她的女儿秦盈那般。

　　想到哪里都好的秦盈再看看如今的秦云秋，皇后心上忽生出一丝厌恶来，抬手不耐地打断秦云秋的话，忍不住道“既然这样，那就按你说得做吧。”

　　“是！”秦云秋察觉到皇后的情绪变化，点了点头，转身，便朝宫外走去。直走到在宫门口停着的马车旁，方才停步。

　　一路上，橘冬都在赶着秦云秋的步子，并且义愤填膺地为秦云秋打抱不平，待她久得不到秦云秋的回应，正疑惑时，前方的秦云秋便直直朝地上倒去。

　　“公主小心！你的头要砸在马车上了！不对不对，快来人啊！华阳公主晕倒啦！”橘冬立马慌乱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