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心顾武》数极而九

61、第61章.太极兵祸

　　郭先仁是真震惊了，孙太嫔是怎么死的他很清楚，是他命人做的手脚，就是前一天夜里在她喝的水里下了毒了，并非是经年的熏香。那毒也算奇毒，本身无色无味不说，死后尸体上也没有发青等的表征，找不出死因的，可，皇后却说她查出了什么熏香……

　　只一瞬，郭先仁便想明白了，他收了脸上的表情，可他知道，皇后看见了。

　　她是真不知道想在殿上现诈，还是假不知道只是戏弄自己，郭先仁拿不准，可如今这局面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挺了挺腰，一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指着红叶，“娘娘说是这宫女用了手段害了太嫔，可这小宫女本就是拾羽殿的人，害了太嫔于她有什么好处呢？”

　　孟琼欢嗤笑一声，这话说的，自己害她孙太嫔就有好处了？“太傅此言差矣，安知她背后没有人指使呢？”不等郭先仁说话，又抢道：“当然了，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若是没有证据这任何的指责都不能定罪，太傅说对吗？”

　　郭先仁又皱了皱眉头，皇后这是指他没有证据吗？可她自己也没有证据啊，她的那套说辞本就是假的，能有什么证据？

　　这时太极殿外传来了兵刃相接的声音，郭先仁看着龙椅和绢屏的方向一笑，然后高声道：“皇后不孝，苛待养母太嫔致死，德不配位！”

　　若真让这厮成事，这话怕不是还要套在洛郎身上再讲一遍。

　　孟琼欢心中冷笑却没动，任由时春她们三个将自己护在中间。

　　殿下的那些大臣与郭先仁亲近的跟着附和了两声，在最后边被长官忽悠来的小官腿早都软了，一听这些“噗通”就跪地上了，心道：这是逼宫啊！

　　郭先仁正得意，外边传来一声响箭的声音，那火花整个安城看得真真的，“什么东西？”他眯了眯眼，是城南方向，突然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依然镇定坐在屏风之后的孟琼欢，心中的不安隐隐冒头。

　　回来了！

　　孟琼欢是松了口气的，虽然算着日子也是快到了，但是没个准信她心里也是不踏实的，可偏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洛郎说过，他们是底下人的主心骨，所以哪怕兵临城下，只要上位者不慌，底下的人心就稳，万事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绷着表情，孟琼欢视线不离底下的人，这些人里谁是郭先仁一伙的，谁是被牵连进来的，时候处置的时候便可轻重有别。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对殿内的人都是煎熬，孟琼欢的位置往外边看还算方便，郭先仁干脆往后退几步，转过身背对孟琼欢了。倒不是他托大，而是这太极殿本就是皇帝上朝的地方，空旷不好藏人，再说真要藏人杀他早就动手了。

　　啪嗒啪嗒的军靴踏在陛阶上奔跑的声音，郭先仁长着脖子看，冲上来的是一队白虎卫。

　　郭先仁当即闭了闭眼睛，在白虎卫冲过来要拿住他的时候束手就擒，可当孟琼欢一步步从绢屏后走出来，走到郭先仁身前时，他猛地睁开眼睛，顺着押着自己的两个白虎卫的力道，跪在地上，“娘娘想如何发落老臣。”

　　孟琼欢没理他，接过于刚递过来的一叠书册及一张纸笺，册子她翻看了几页，等看到纸笺上的内容的时候，唇角泛起冷笑。

　　“老臣……”孟琼欢看向郭先仁，“太傅是想提醒本宫，你是三朝元老，得先帝信重，说不得手里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郭先仁心跳一顿，竭力控制着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孟琼欢哼笑，“你若有真的，早拿出来了，若是假的你以为这满朝威武都是好糊弄的吗？”

　　这句话孟琼欢是扬声说的，因为由金疏柳和江入淮领头，带着一队区别于白虎卫服侍的卫队护送着一群神色中尚有几分惊慌不解的大人已经达到太极殿了，其中着紫色官服的三品以上官员就有门下侍中、中书令、吏部户部礼部尚书，此外还押着四个穿着将军铠甲的人进来跪在郭先仁身后。

　　中书令尤老大人颤颤巍巍拱手道：“臣斗胆问娘娘，这……这是发生了何事啊？”

　　孟琼欢故作诧异，“老大人不知道？”

　　尤大人忙往地上一跪，后边跟着的也呼啦啦跪了一片，“这……臣等当真不知啊，这金吾卫一早便在臣等府邸各门把手，不许进出，臣家仆怕耽搁臣当值上前分辩，直接……被斩杀当场啊！”

　　如此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可当真白在京城混了这么些年了，不过孟琼欢也没揭穿，示意一旁的侍卫将几位大人扶起来，“让诸位大人受惊了，不过是陛下不在，有人便觉本宫和皇儿柔弱可欺罢了。

　　孟琼欢见后来的这些人又要跪，抬手示意免礼，又看了金疏柳、江入淮一眼，才转身回到郭先仁面前，“太傅大人，本宫之前说捉贼拿赃，如今本宫手里倒是真有一份贼赃，大人说本宫能不能将贼一网打尽呢？”

　　说罢将手中账册晃了晃，然后交给于刚，让他传下去给诸位大人看看。

　　“管子有言：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孟琼欢趁着众人翻看账册，朗声道：“敢问诸位大人，此等享我大周俸禄、被我大周百姓供养，却伙同豺狼侵我大周边境，辱我大周子民的畜生，其言可信否，其罪当诛否？”

　　尤大人手一抖，手中账册差点掉了，单单自己所看的这本账册而言，所牵涉的几个官员官位都不低，且多为世家。他往前走了一步，拱手对孟琼欢道：“娘娘，此等大案，是否呈禀陛下，待陛下归京……这牵涉甚广，只怕……朝野震荡。”

　　孟琼欢走过去亲手扶起尤大人，“大人的担忧本宫明白，但此等祸国殃民之辈，陛下与本宫绝不相容。”转头看向于刚，“于将军既得陛下信重托付亲军，此案，本宫便交由将军主审，刑部……”瞥了郭先仁身侧明立堂和刑部尚书一眼，也不知这两人是谁拉了谁下水，“余下官员由将军调度，一应涉案官员皆停职下狱，封府禁院，不放过，不株连，所掌事务由下辖副官代理。

　　“户部、兵部、工部，前线军备粮草一切优先，不得贻误战机！”

　　于刚令人将殿上罪臣押下，其他点到的朝臣也退出去回衙署当值，顺便平复这一天的惊魂。

　　孟琼欢看着欲言又止的尤大人，扶住时春的手，身形晃了晃，“老大人还有何事？”声音也有些气虚。

　　尤大人就是再没眼力见也只能苦笑告退，待迈出殿门，等身后的门下侍中高大人走到身边，他才叹了口气，“老了老了……”

　　高大人笑了笑，“老大人，陛下的雷霆手段您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想来这皇后娘娘若没有陛下允许，如何敢如此处置朝廷命官，那于刚又怎么会如此听凭差遣，老大人便不必担心了。”何况那些所谓世家富贵了这么些代，早已从内里开始腐败了，就说这通敌叛国，是人干的事吗，抄家那都是活该。

　　不过看着世家出身的尤大人这么大岁数了，高大人到底没说透，点点头便回去了。

　　。。。

　　时春扶着孟琼欢往龙章宫后边寝殿走，虽然方才在尤老大人面前是装装样子，但娘娘怀着这么大月份的身孕，还劳心劳力大半天，也该撑不住了。

　　孟琼欢却摆了摆手，“把金疏柳叫来，本宫问问他北边的事。”虽说洛书武去的是秦州不是夏州，不过到底都是前线，离的也比她这近，多少打听一些，否则如何心安？

　　时春有些不赞同，不过到底拧不过孟琼欢坚持，只能叫人去请。

　　不过等辇轿回到龙章宫的时候，孟琼欢已经一手撑着额头睡过去了。

　　等孟琼欢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睁眼看见的是龙章宫床榻熟悉的幔帐，皱了皱眉就要起身，身边立刻伸出一只手来扶她，身上的气息有些陌生，孟琼欢一惊，抬眼看过去却看到一张英姿飒爽的面庞。

　　“武……赫连三少夫人？”

　　武婉婷嘻嘻一笑，“我这称呼太长了吧？”

　　孟琼欢被她逗得一笑，想问她怎么在这，武婉婷却是没等她发问，直接讲了起来：“今日最后被押上来的四人中，一个金吾大将军，两个金吾将军，最后那一个是一位北衙禁军的副将。他被郭家收买，负责防止您向北衙禁军求援，就算不能阻止，拖得一时是一时。”

　　北衙禁军就驻扎在安城之外，是援兵的最佳选择。

　　武婉婷顿了顿，替孟琼欢把引枕摆好，让她靠着舒服些，才接着道：“现如今的龙武大将军是明毅明大人，可明将军那边不好派人，毕竟没人跟臣妇似的吃闲饭嘛，更何况臣妇的公爹先帝时执掌过北衙禁军，父亲如今也在北衙禁军中任职，比金侍卫他们脸熟，所以就请命回来了。”

　　孟琼欢点点头，也多亏她来了，北衙禁军利落出兵，否则……虽说白虎卫不会敌不过金吾卫，但怕就怕时间拖得久，白虎卫对宫外鞭长莫及，城中人心涣散。

　　可随即孟琼欢便抓到武婉婷话中一个词，她抓住武婉婷的手，“请命？你……”

　　武婉婷又是一笑，“娘娘好敏锐，陛下如今在夏州，好像秦州那边与东昭合军时磨合的还不错，陛下便暗中往夏州这边来了，主要是怕夏州的事拖娘娘的后腿。娘娘传信让金侍卫他们带证据归京时陛下也在，本来是有些为难跟回来的人选的，毕竟金侍卫他们在北衙禁军脸太生，所以臣妇才干脆请命回来的。”

　　孟琼欢听得心跳一下重过一下，她想问他好不好伤没伤着，想问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想问……想问的太多，可这些问武婉婷有些不合适，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那陛下现在……”

　　“哦，臣妇出发的时候，陛下也已经回秦州那边了。”武婉婷看着不拘小节，不过还是很细心的，她看出孟琼欢一听她提及陛下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和现在一脸的担忧，笑道：“娘娘，陛下虽身在战场，不过如今不比当年，已经不会冲锋在前了，就是有陛下坐镇兵士们心安，所以不会有危险的。”

　　孟琼欢知道她这是安慰她，战胜当然安全，若战败……呸呸呸，才不会战败呢。

　　孟琼欢深吸口气，怕自己再胡思乱想，干脆起身，“我这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你也饿了吧？时春，摆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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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戎狄豺狼，不可厌也”的“厌”是“贪得无厌”的“厌”，满足的意思，不是“讨厌”的“厌”，我第一次看见这句话的时候第一想法是这个“厌”是“讨厌”的“厌”，然后这句话就不通了，特意查了字典才知道，印象比较深，当然语文好的小仙女就当我啰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