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心顾武》数极而九

60、第60章.殿廷争锋

　　孟琼欢换了朝服，于刚一身白虎卫铠甲，在殿外单膝跪地，劝道：“娘娘，不可涉险啊，就算为了小皇子考虑……”

　　殿门一开打断了于刚的话，孟琼欢面带微笑，“于将军，太极殿里不过是一群文臣，更何况太极殿也是由白虎卫巡护，本宫相信于将军的能力。”

　　“臣……”于刚简直想哭了，这位姑奶奶可是怀着皇嗣呢，这担子未免太重了，只怕成了，陛下回来都得扒他一层皮。可……他能说不行吗？护卫太极殿本就是他职责所在！

　　对于刚那一脸精彩的表情，孟琼欢就当没看见，经过于刚身边时，顿了一顿，问：“往夏州的信送出去多久了？”

　　“回娘娘，有五日了。”

　　孟琼欢点了点头，便没再停留。

　　。。。

　　太极殿的大殿之上，孟琼欢命人在龙椅左侧搬上一架素绢屏风，绢纱极薄，透过屏风能看清对面人的五官。

　　下方众官员看着一身皇后朝服的女人坐在屏风之后，以郭太傅为首拱手揖礼。行礼的时候郭太傅不甚明显的觑了那个方向几眼，他离皇后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封后大典上，他作为文臣之首在百官之列的最前方，当时如何也不会想到今日与他在太极殿对峙的会是这个人。

　　孟琼欢受了礼，深吸一口扬声道：“历来登闻鼓一响有冤必受，今日太傅与众位大人挝登闻鼓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可陛下不在京中，妇人不敢忝当此任，太傅……等不得陛下凯旋吗？”

　　郭先仁镇定道：“禀皇后娘娘，非是臣等心急，此次所为并非前朝之事。”

　　孟琼欢轻笑一声：“太傅，这是要管后宫的事？”

　　就差直接明说他的手伸的太长了，郭先仁不慌不忙的接道：“陛下的家事不能算单纯的家事，皇后不仅是陛下的妻子，更是国母，岂能私德有亏？所谓孝字大如天。”

　　“孝道？”孟琼欢嗤笑，心中想的却是——果然是要拿孙太嫔说事吗？“不知太傅所言何意？”然后不等郭先仁说话抬手一拍自己身前的小案，“以下蔑君，这就是诸公的忠君之道吗？！”

　　郭先仁垂首拱手，却并未被吓到，“陛下生母贞惠太后早逝，先帝亦已山陵崩，宫中仅有一位太嫔曾养育陛下于膝下，难道不应善待？”

　　“太傅又凭什么说本宫不曾善待太嫔？”

　　“老臣敢问娘娘，太嫔如今何在？”

　　“呵，太嫔六日前殁于拾羽殿，人有生老病死，难道后宫没了人便是本宫所害吗？”

　　郭先仁倒是又揖了一礼，“娘娘恕罪，实非老臣多管闲事，昨日有一个宫女到臣府上，说……”说到这里顿了顿，为难道，“人老臣带来了，还是由她亲口说吧。

　　孟琼欢没有阻止，这个她知道，是那个红叶，她偷跑出去影卫来报过，当时派人盯了，知道她出宫直接去了太傅府。

　　很快，一个十几岁的小宫婢低着头走上大殿，噗通跪在地上，“奴婢拜见娘娘，拜见诸位大人。”

　　“将你昨日同老夫说的话再说一遍。”

　　“启禀各位大人，我家……我家太嫔娘娘死的冤枉！

　　“太嫔的吃用六局虽说不曾短缺，但品质不好，饭食粗冷就算了，夏日的冰不足热的发晕，冬日炭不好满屋子是烟也暖和不了，奴婢们吃些苦也就罢了，可是太嫔娘娘……”说着，红叶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孟琼欢冷笑一声，“胡说八道，看你的年纪你才伺候太嫔几年，贴身的嬷嬷尚不曾喊冤，你个小小宫婢却来告主！何况，本宫嫁过来也不过三年，难道本宫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见人就杀？那这宫中早该血流成河了。”

　　“奴婢没有胡说，丁嬷嬷有什顾忌奴婢不知，但奴婢受太嫔恩惠，不敢缄口不言。

　　“至于娘娘为何对太嫔……开耀元年的中秋宴上，太嫔与明家小姐投缘，又知道明家与陛下相识多年，便邀明小姐入宫小住，谁知明小姐在宫中住了十几日便被软禁，后匆匆请旨离宫……那之后，拾羽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是先指责皇后善妒，后说皇后不孝，孟琼欢冷眼看了看跪在殿下的宫女，当初来菡萏亭禀事的时候还是战战兢兢，如今在大殿上陈情倒是有条不紊啊，“明大人。”

　　明立堂吓了一跳，那小宫女提及明柳的时候他就眼皮一跳，如今被皇后直接点名，心都一颤，他不知道女儿是怎么了，当初从宫里回来就再不提入宫之事，可发生了什么不论自己跟夫人如何问就是不肯说，没想到今日会被这小宫女在大庭广众之前拿出来说。

　　“明大人的千金回府后就是这么同明大人说的？说本宫……无故软禁了她，令她受惊离宫？”孟琼欢将“无故”两个字放轻，语速也快，好像这个词只是个不重要的修饰词一般。

　　明立堂余光瞥见郭太傅皱了皱眉，心下一横，出列拱手，“福泽浅薄，也是臣与夫人惯将她惯坏了，不适应宫中生活方才归家。”

　　这话就有意思了，表面听起来是为皇后说话，可却说自己女儿“不适应宫中生活”，你就是再娇惯女儿生活还能有宫中奢华？不适应……呵，莫不是真是皇后真苛待了明小姐？

　　孟琼欢笑了笑，让时春将取来的红木匣子拿下去打开让人看看。

　　“诸位大人是男子，可能看不出这些匣中两个香囊有何不妥，本宫告诉你们，这两个香囊一个针脚稚嫩，一个绣功尚算精美，不过却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明大人，看着可眼熟？今日诸位大人敢在这里指责本宫不孝，想来家中儿女的家教定然极好，明大人，爱女的针线可能认出？”也不等明立堂回答，孟琼欢接着道：“不认得也不要紧，这针脚稚嫩的一个嘛，是明小姐幼时绣给兄长的，是本宫从明大将军那讨来的，这另一个嘛，自然是近两年的作品，不过这个香囊贵重的地方不在绣功，而是里面的香料不一般，明大人可知你的爱女在香囊里放了什么，什么时候佩戴，接近了什么人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就更有趣了，一个女子惹怒皇后是因为带着“不一般”的香料接近了一个人……

　　明立堂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郭先仁真是不想看他，拱手对孟琼欢的方向，“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何意？太傅当真不明白？陛下没有追究是因为陛下重情，”屁，那个时候是不想打草惊蛇，“太傅是想让本宫将御医鉴定香料的结果白纸黑字、签字画押呈做证物吗？”

　　郭先仁眉头一皱，难道岫云暴露了？香料的事……他们知道多少？给他药的人说过，这东西在北狄虽说并不少见，但因为长在神山上，基本不对外交易……

　　“娘娘，如今我们说的是太嫔的事，娘娘何必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孟琼欢语气带笑，“到底是谁转移话题呢？好吧，说太嫔的事。

　　“你说我苛待太嫔，”孟琼欢又将目光放回红叶身上，“冬日连炭都不给足，这个冬天冷的北狄人都抱团南下了，怎么太嫔熬过来了，却偏偏是天气转暖的现在，却殁了呢？”

　　“太嫔不是因为冷才……是活活饿死的！”

　　“呵呵，可我怎么听说就在太嫔去了之前的几日，还能听见她说这个菜不新鲜，那个菜不和胃口的呢？”

　　红叶有些愣，这不正是说明皇后苛待了太嫔吗？

　　孟琼欢顿了顿，看下面没人说话，继续道：“看来是都没挨过饿，一个人要饿死得多少天不吃东西啊，都饿到那个程度了，看什么都是香的，还有空挑三拣四？”

　　红叶真想说，你一个前公主，嫁人做了皇后的，难道就知道挨饿的滋味？

　　“奴婢还有物证！”红叶看了看郭太傅，从怀中取出几张纸笺，“是太嫔给陛下的亲笔信，诉说六局怠慢、奴大欺主，试问若无皇后指使，六局敢如此怠慢太嫔吗？”

　　孟琼欢从案几后站了起来，“有这种东西，太嫔到死都不曾呈给陛下？定要身后来作为指责本宫的证据吗？”

　　“太嫔不想破坏陛下与皇后之间的关系，想着皇后回头是岸。”

　　“哈哈哈哈，本宫还要谢谢她替本宫隐瞒了呀。”孟琼欢看了看殿外太阳的高度，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宫婢！谋害太嫔，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据本宫所知，有一种药草焚烧后的烟会令人食欲减退、食不下咽，即便腹中空空也不会有饥饿感，剂量加大还会昏昏沉沉，太嫔长时间被你们这么伺候，当然会饥饿而死！

　　“你觉得你们做的隐蔽，还偷走了剩下的熏香，就查不出来你们用了什么手段吗？”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

　　孟琼欢勾了勾唇角，透过屏风的薄纱，看向郭先仁惊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