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翅膀的恶魔》花房

1、正文（上）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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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一位特种战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当你被炸飞的一瞬间，你心里还在想着任务是否有完成，想着自己死后这个任务该怎么办。
　　“醒醒…”你听到有人在说话，是英语。
　　你没想到自己还会醒来，你看着面前的人，喃喃道：“你是天使吗…我是不是在天堂…”
　　银色的长发，洁白的羽翼，用白纱遮盖的眼睛，还有白色的长袍和腰间的弓箭，你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丘比特。
　　这位天使笑了一声：“你怎么会有自己能上天堂的自信？”
　　你脑子还不太清醒，张了张口，有些茫然：“…那我是在地狱吗？”
　　面容如同天使一样的人又笑了笑，忽然靠近来，望着你的眼睛：“地狱会有我这样好看的人吗？”
　　你被那漂亮的面容晃了眼，直直的看着对方。
　　大约是被你这副花痴的样子给恶心到了，他收敛了笑容，神色淡淡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扇翅膀就要离开。
　　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你正在一片森林里，浑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如果对方走了，你怕是很快就要没命了。于是你大喊：“不要走！”伸出手想要拽住对方。
　　你扯住了一条垂下来的飘带，让对方不得不回过头来看你。
　　“放开。”他看起来有点生气。
　　你知道自己不能放，还稍稍的扯动了一下：“你答应带我离开这里我就放…”…开……
　　在你用力的动作下，飘带被你扯了下来，他的衣袍瞬间散开，只能手忙脚乱的勉强拢好，脸色黑得快能滴出墨来。
　　原来这是他的腰带，你因为那么一瞥有些脸红，但是你更清楚现在不抓住机会待会儿怎么都是一个死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拜托你，你带我离开这里，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情。”你很诚恳，眼睛睁得圆圆的。曾经有不少人说你这样就像是大型犬，让人狠不下心拒绝的。
　　大概是气狠了，他没说话，只从你手里夺回了腰带给自己绑好，你也乘机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被你这样无耻的行为打败，他只好就这么带着你飞了一路，来到了他的家中。
　　依然是在森林中，但似乎是个村落，你看到了许多“人”，有长着猫耳的，有像他一样生了一对翅膀的。
　　你不由得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网络小说，心想自己大约是穿越到了一个兽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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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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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是个医生。
　　他，不，计，前，嫌，地治好了你，把衣服借给你穿，并让你当他的助手，主要负责在他买买买的时候拎东西。
　　他的活动范围似乎只是在这样一个村落里，在集市上，你听到这里的人们都尊敬的称呼他作“菲诺医生”。
　　只是他从来都神色平淡，就算是老板与他热切地打招呼，问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助手之类的话，他也从来不回答。你只好赶紧上去和老板寒暄起来，并且砍下了一半的价钱。要你说，这位向来不多说话看中就直接买下的菲诺医生，在这些小商贩眼里，一定是个冤大头。
　　你本来以为作为医生，他会买一些草药之类的，结果他转了一圈，买了许多的机械零件，也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
　　也所幸你力量强大，不然抱着那么多沉重的东西，一定会累得没法走了。
　　他完全不关心你是否有紧紧的跟在他身后，如果你不幸落后走失，估计他也不会发觉。
　　完全是个独行侠，你想着，自己这样闯进别人的生活似乎确实不太好，等能摸清这里的情况，自己还是赶紧离开。
　　你还发现他很不爱笑，第一天的时候对你笑了两次，那已经是奇迹了。
　　看起来菲诺医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还是个年轻人，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孤僻沉默的性格。你脑补了许多悲惨的故事，忍不住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他显然觉得你像个神经病，让你不要再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不然他就把你扫地出门。
　　你顿时觉得还是自己更悲惨一些。
　　买来了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之后，他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只在工作台前忙忙碌碌，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你一边感叹他的专注，一边端着饭碗看他：“你不吃饭真的不饿吗？”
　　但是他好像没听到。
　　你担心他真的会饿坏，总想着要怎么劝说人停下来吃饭。你觉得自己真像他的妈妈。
　　你于是用勺子喂他，他不知道是真的没意见还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时候倒是很乖，喂一口吃一口。
　　你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妈妈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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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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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把机械翅膀做好了，没错，你看到了，那是一对机械的翅膀。
　　你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呢？正在你茫然的时候，你就看到菲诺他把自己的翅膀拆下来了，拆！下！来！了！
　　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把羽翼剥离出来，套到新的机械翅膀上，不知道按动了什么开关，翅膀扇动了两下，逼真得就算是让你再看无数次，也认不出来。你一时间脑子竟然完全空白，而后就是无数的猜测迸涌而出，你从中找到了最有可能的一个。
　　“你的翅膀…”你有些犹豫的问道。
　　菲诺转头过来，招手让你来帮忙。他解开衣衫，露出他单薄的背脊。
　　他蝴蝶骨的位置有两个狰狞的伤口，就像是艺术品上的瑕疵，让你心弦微动，忍不住碰了碰。他感受到了，似乎有一些颤抖，但太细微了，让你怀疑只是你的错觉，平静地说：“被吃掉了。”
　　虽然知道那已经是陈年的老伤口，理论并不会疼，你还是放轻了手脚，小心的帮他把翅膀安上了。
　　原来菲诺医生也受过许多的苦难，或许这也是他现在待人淡漠的原因，你不由得想。在你心目中一向骄傲又强大的人难得袒露出了一点点的脆弱，它忽然就被放大了很多很多，顿时那种心疼惋惜同情等等等等的感觉就充斥了心脏。
　　这样“温情”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菲诺医生就把换下来的机械翅膀拆分了，要求你拿到集市上去卖。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带你飞，它不会坏得那么快。”
　　你想了想自己高大壮硕的体格，不免觉得有点心虚。当时为了活下来顾不得脸皮，现在确实觉得很是难为了对方。
　　在你要出门前，菲诺医生说要给你乔装打扮一番。先前你是跟在他身后，戴着兜帽，所以没有人质疑你的身份。现在你要独自出门，要小心一些。
　　你感动于菲诺的细心照顾。
　　在他问你想到改扮成哪种动物的时候，你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大概是熊吧。
　　菲诺医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给你戴上了兔耳朵，并且嘱咐道：“一定要卖个好价钱，我们快没钱吃饭了，哦，这个‘我们’主要指的是你。”
　　……
　　感动都是假的，奇怪的菲诺医生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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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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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诺医生的家并不大，在你看来，就是童话里常出现的那种小木屋，所有的功能都集中在一个空间里。
　　这里有两张床，一张是菲诺医生睡的吊床，一张是菲诺医生的病人躺的手术床。
　　你被允许睡在那张手术床上，但是你的心显然没有那么大，看着那沾血的床单，只能自己抱去河边洗刷干净。所幸你在部队也是要自己洗衣洗被褥的，做这些就很顺手，甚至还把菲诺医生的被子床单枕头也一并洗干净了，都挂到了树枝上去晾晒。
　　你很喜欢被晒过以后柔软蓬松的感觉。
　　菲诺医生看起来也很喜欢，他难得看起来有些柔软，半张脸埋进去，说今天的被子有太阳的味道。
　　你的心像是被一支箭穿了过去。
　　正好近来天气好，你便常常晒被子。以前你是不大耐烦做这些的，现在却又是打扫卫生、收拾房间，又是有空就抱着被子出来晒晒的，竟然也不觉得累。你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又经历了一回生死，喜欢上了这样平静的居家生活。
　　你胡思乱想着，把被子翻了个面，动作间，一根头发丝掉了下来。
　　你捻起来一看，一根黑色的长发。你又看了看这床被子，诺菲医生的。
　　你很确信从来没有一位黑色长发的人来过，更不可能靠近过诺菲医生的吊床。那么这根头发是从哪里来的呢？因为职业病，你对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很敏感，于是你对此多关注了一些。
　　当你第三次在菲诺医生的被子上发现黑色的发丝，你不得不相信。
　　这就是菲诺医生的头发。
　　银色头发的人会偶尔长一两根黑头发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至于说是掉下来之后会自然变成黑色的也很奇怪。一转念间，你的脑子里已然出现了好几种可能的猜测。
　　其中最靠谱的一种是，菲诺医生原本的头发就是黑色。
　　银白是他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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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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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因为这件事情睡不着觉。
　　但你受到严苛的训练，并不会翻来覆去，只是闭着眼睛，一夜无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感到阳光照了进来，屋子里有了一些响动。你料想那是菲诺医生醒了，于是也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的菲诺医生伸了个懒腰，那遮住双眼，即使是睡眠时也绝不取下来的白纱今天似乎不太牢靠，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你是第一次看见了那双形状漂亮，如含水雾的眼睛。像是含着万千碎光，又像是沉沉的漩涡，当他看向你的时候，你只觉得呼吸都停顿了一拍。
　　菲诺医生勾起一个笑容，向你走过来。
　　“你看到了。”他笑着说。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黝黑的，那是比你所见过最沉的夜色还要纯粹的黑，那是一双恶魔一样的眼睛，似乎能吸附人的灵魂。
　　你觉得自己似乎动弹不得，虽然对方没有对你做任何事，你也依然感受到了那股压力，以及他笑意下的疯狂。
　　你试图移动自己的身躯，你看到菲诺医生拿起了他的手术刀。
　　他用刀锋滑过你的眼睛、脸颊、嘴唇，最后停在你的咽喉。
　　菲诺医生是不爱笑的，你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开怀，带着厉色和难以察觉的颤抖：“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只有死亡才会保守秘密。”
　　你喘着气，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不…不，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我绝不相信一个人类所说的话，你们比谁都害怕恶魔。”他轻声说，“你现在也在怕我。”
　　那是因为你想杀了我！你在脑子里大喊，但你知道你不能这样说出来，于是你只能沉默，沉默地看着他，并且说：“我并不害怕你，菲诺，你不是恶魔。”你是天使。在脑子里，你补充了这一句。
　　对方似乎被你温柔的声音安抚下来，暂时没有再说什么，恢复了平常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刚松下一口气，就听到他说：“我不信任何人，把你的命给我吧。”
　　你看着他沉静的面庞，忽然的又想起你来到这里的第一日。你想到了许多，比如说原来世界的亲朋好友，还有自己早该死去的身躯，你原本是觉得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重获新生，就应该努力的活下去，现在却觉得自己或许做错了。
　　你的命早就已经结束了，也没有任何的牵挂。
　　于是你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抬起了下颚把脆弱的脖颈展露在人面前，淡淡的笑了：“你来取吧。”
　　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者是过了几秒，你感受到有什么贴上了你的额头。你睁开眼睛，正撞入一片漆黑的深潭。
　　一阵亮光从你们相抵的额头迸发出来，你们鼻尖对着鼻尖，嘴唇对着嘴唇。他的唇微微开合，你感受到轻微的气流拂过。
　　“契约成立，我收下了——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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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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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你就总是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的额头。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当时有一瞬间感受到你们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之后就和平常无异了。菲诺医生稍稍解释了一下，大约就是一个当你死后，灵魂将归于他的契约。死了以后的事情你觉得无需在意，但或许他们这里的人认为不能上天堂是很残酷的事情吧。
　　“我会好好吃掉你的。”他说。
　　但就算如此，你也知道，菲诺医生其实还是对你表示了一点点的信任。
　　想到这个，你就忍不住笑了笑，感觉有点傻，还有点莫名其妙，但确实让你发自内心的想笑一笑。
　　你蹲在地上看摊子，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终于，你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点探究心，或许是因为与菲诺医生建立起了某种纽带，让你忽然也有了一点归属感。
　　你本以为这是一个兽人的世界，但菲诺医生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没有任何兽的特征这一点并不惊讶，之后也准确的说出了你是人类这个事实。至少说明，这个世界是有人类的，但似乎兽人对人类不太待见——菲诺医生让你出门要伪装，就说明了你的人类身份在这个村落里会带来麻烦。
　　你仔细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发现他们的发色和眸色都没有纯黑的，头发以浅褐色和金色为主，眼睛多半也是黄褐色蓝色绿色一类，而且他们都长有一副欧洲人的面孔，说的也是英语。你恍然中想，如果这是另一个世界，发展出与地球某个国家相同的语言的概率是多少。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这里不是什么异世界，你还在地球上。
　　但这里相当的落后，这样有兽类特征的物种你也从未见过，更重要的是，你确信你不可能因为一场爆炸跨越半个地球。你确实是穿越了，你肯定这件事，或许是回到了某个久远的时空的欧洲。这样，一切才勉强能说得通。
　　你又猜测菲诺医生的身世，黑发黑眸在欧洲确实少有，在比较迷信的年代，被认为是恶魔或许也是有可能的，那么他有可能是混血儿？你脑补了一番飘洋过海的爱情故事，又想想现在孤零零一个人的菲诺医生，好像有些能猜测到对方的遭遇了。
　　应该说幸好自己的发色和眸色都偏浅吗，不然就凭你怪异的东方样貌，估计生活也不太好过。
　　东方样貌…你忽然想到，假如说菲诺医生真的如你猜测是一位混血，那么他这样冷清的人愿意救你，收留你，甚至给予你信任，都是因为，你可能像是他的某一方亲人。
　　你这一天胡思乱想了许多，但都需要验证，首先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接触人类的社会。
　　菲诺医生大约是不愿意踏出这片森林的，那时候只能与他分别了…吗。你有些茫然，又想，自己真的需要找到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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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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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你才会胡思乱想。每当你与菲诺医生呆在一起，就根本没有时间和多余的精力去想那些了。
　　你们的关系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或者说，菲诺医生其实没有什么变化，他从来就没有表现得排斥过你，现在你更能大胆子地接近他，他也只是轻飘飘的看一眼，不会拒绝。
　　这种感觉是比较微妙的，你归结于雏鸟情节，因为他是来到这个奇妙的时空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相处的时间也越长，现在冥冥之间又产生了联系，让你对他产生了某种类似于他是你在这个时空唯一真实能感受到的锚点的感情，希望与他更亲密。
　　这是一条十分正确的逻辑，所以在这样的基础上，你对他更关心一些也是非常正常的！
　　你这样想着，理直气壮地没收了对方的甜甜圈：“不能吃那么多甜点！小心牙疼。”
　　菲诺医生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没有说什么，轻轻哼了一声，就把自己摔进了吊床上。
　　他最近似乎有些疲倦，总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你看着他在阳光下睡得并不太安稳的脸，默默把自己挪到了窗前，为他投下一片阴影。
　　菲诺医生总是趴着睡，翅膀展开搭在两边，偶尔会有一只手臂垂落下来。明明可以拆掉翅膀睡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习惯有翅膀的感觉。
　　你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他的翅膀被吃掉了。那是怎么样一个情形，是谁把他的翅膀撕扯了下来，当时又会有多么痛苦，才会在多年之后被触碰还是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想着想着，竟然也倚靠着窗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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