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沃之时桑未落》阿茱

3、Chapter 2

　　——中国动漫告诉孩子们，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日本动漫告诉孩子们，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傍晚放学，桑落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不止陈淑红一个人。
　　还有老刘，她爸以前的同事。
　　是个警察。
　　为什么说是以前呢？
　　因为她爸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三年前因公殉职，就是在这梧桐镇。
　　桑落和她妈妈是半年前从南方的另一个城市搬来的。
　　以前桑明和陈淑红就算结婚了，也像两地分居似的，一年里在一起的时间就一两个月。
　　所以说桑落算是被她妈一个人拉扯大的。
　　可哪怕很少见到爸爸，桑落对桑明的爱也一分不少。
　　反而是因为父亲的职业，带了更多的崇拜。
　　桑落推开家门，把书包丢到了床上，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看。
　　刘崇光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蹲在地上洗菜，菜盆子搭在板凳上，那模样属实有些滑稽。
　　桑落斜靠在墙上，双手环臂，“诶，老刘来了呀？”尾音往上翘，显得不正经。
　　陈淑红提着一节腊肉从桑落后面走来，听见这话，一脚踹在桑落屁股上，“没大没小的，叔叔不会叫？”
　　刘崇光扭头看桑落，笑了笑，学着她尾音一转的调子，“桑小落回来了？”
　　桑落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嘿嘿地笑。
　　老刘是个帅大叔,可没她爸帅。
　　厨房在进了陈淑红后就显得拥挤了，桑落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回了房间写作业。
　　晚饭吃的都是桑落喜欢的菜——陈淑红做的糖醋小排、刘崇光做的番茄鸡蛋汤、干煸洋芋丝。
　　“桑小落在新学校这几个月适应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刘崇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家酿的梅子酒。
　　“挺好，和以前的学校差不多。”桑落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
　　陈淑红听见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是挺好,两次月考每次都在那第六考场,把那当家似的，也不知道挪挪窝。”
　　刘崇光没听懂,手扶着酒杯搁在桌子上，看看桑落又看看陈淑红。
　　桑落低头用碗遮住脸要不是小碗塞不下大脸，估计她得把自己埋进去。
　　又听陈淑红悠悠地道“他们学校按成绩排考场，总共就六个。”
　　刘崇光一愣,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桑落可听不下去了。
　　丢脸。
　　而且是在老刘面前。
　　她“唰”一下站起来，火急火燎地把碗收拾收拾进厨房。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小巧的耳垂泛着粉红。
　　刘崇光望了望厨房的方向，叹了口气，“嫂子，桑落这孩子聪明，也不是得走读书这条路，也别逼太紧了，这孩子不容易。”
　　陈淑红没回，拿了抹布擦桌子，过遍水拧干，重新挂回桌角。
　　好半晌,他才听见陈淑红的声音:“我怕我哪天也和她爸一样,一个突然就走了，留她一个人怎么办啊……”
　　她接着说:“有时候啊,一个人的命就像把沙似的，风一吹，就都散了，”声音轻得似是远处来。
　　——“什么也留不住。”
　　刘崇光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胸口堵得慌。
　　三年前桑明就死在他跟前，警服上地上的一片片血红色甚至染进了梦里，十几年的挚友，肝胆相照的兄弟就这么死在了眼前，痛苦和悲痛放大了无数倍。
　　刘崇光把手伸进领口，从衬衫内包里掏出来一个信封袋，放在桌上。
　　“嫂子，小落马上高三了，该用钱的地方不少，一点心意,你拿着吧。”
　　陈淑红瞥了眼有些厚度的信封,“拿回去。”
　　刘崇光没动。
　　她叹了口气,“桑明留下那笔钱还设动呢，我给人家洗衣服挣的钱够我们俩母女过日子了。”
　　她把手里的刺绣给放在一旁，“倒是你，我听镇上的人传，你们所里那些新机器，是你自掏腰包？”
　　陈淑红冷哼一声,“那你钱还挺多，闲着没事干，非得揽下那吃力不讨好的活!”
　　刘崇光抿唇低着头。
　　他怎么不明白嫂子的意思
　　可所里也得与时俱进嘛。
　　“把你的钱收回去，别让我再说一遍，有那闲功夫不如把家里的冰箱给修了。”
　　刘崇光哪敢耽搁，立马起身。工具箱修冰箱去了。
　　唉。
　　老桑说得没错。
　　嫂子就像村口的那头驴。
　　又凶又倔。

　　冰箱这高档玩意儿，用是真的好用,修是真特么难修。
　　竖着的两个空柜子加上俩盖，谁知里头这么多圈圈线线？
　　这冰箱是刘崇光他们所里发的，队长专属。他也用不到,就搬去了桑落家。
　　修了近一个小时才处理好线路问题，刘崇光也累得满头大汗了。
　　和外套一起放在旁边柜子上的对讲机响起:
　　“嗞——嗞嗞——刘队!”是小李的声音。
　　刘崇光抓起对讲机放在嘴边，“什么事？”
　　“有人报案……嗞——镇西那边有人死了……刘队!快回来——”小李快哭了。
　　陈淑红望了刘崇光一眼，摆了摆手,继续刺绣,“出任务注意安全。”
　　“那嫂子我先走了。”抄上外套就出了门。
　　桑落从里屋探出个头,“妈!有人死了？谁啊？”语气里带着好奇。
　　针顿时刺入手指,血珠落入刺绣图。
　　一幅江山如画，一抹血红如罂。
　　陈淑红有些生气。
　　放下刺绣，快步走到桑落旁。
　　一巴掌落在桑落头上。
　　“有人死了你激动什么”
　　陈淑红手是抖的。
　　孩子虽小，可是不能不让她明白些事情。
　　有人死了，代表的可是条活生生的命消逝了。
　　会有人一语置之一笑而过，也会有人伤心悲痛留下遗憾难过。
　　“死”这个字何其敏感。
　　多么庆幸，能有一次生命;多么遗憾，只有一次生命。
　　桑落低着头不吭声。
　　她想起了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