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小满》084

2、慌（二）

　　“扣扣。”
　　敲桌子的声音在喧闹的课间几不可闻，一小包德芙巧克力被放在男生的桌角，他抬头，一双清亮的眼睛就望了过来，脸侧的小小梨涡被压不住的嘴角带出来。
　　半夜惊醒,抹了一手汗,夏夜渥热,空调不知道已经停止运作了多久,屋内又闷又热,小满掀了被子,倚着墙坐起来,捂着心口慢慢地深呼吸,重新打开空调。
　　活着活着真是什么事都能经历,半夜热得心发慌,心率太高呼吸困难被憋醒这种事想想还是觉得很神奇。
　　只是心发慌这件事情,到底是因为太热呢,还是因为梦见的那件事呢。
　　梦里的那个人,是青泽啊。
　　她和青泽的关系,要怎么说呢。顾年听了念念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之后特地来问过她。她当时说的是"是高中的老同学,很久没见了没认出来有点尴尬。"
　　是啊,她跟他之间的关系,说到底了,也就是高中老同学,还能有什么呢
　　高中是个很神奇的节点。它聚集了一大批在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男生和女生,它给他们空间去相聚,却制定了规则,制止他们对彼此产生异性的感情。
　　爱情在这里显得很分裂。学生们在暗地里畅想着它的美好,趋之若鹜,学校和老师日防夜防,视如虎狼。
　　于是，情愫暗涌都藏在课桌高高的教材后面，课间操的排队时间，两星期一调整的座位，晚自习的补习路上……
　　胆怯的，敢在朋友面前大书特书如何对他心动不已，可是在他面前就算聊到天南海北，关于爱情却绝口不提，明明看着他的时候心动都写在眼睛里。
　　胆大的，有人偷偷从隔壁班翻窗过来就为了陪他一起上个晚自习。有人敢跟老师赌年级排名就为了调座位跟她坐在一起。
　　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高中之后也就再也没有见到了。
　　在这些暗流汹涌，繁华似锦的时光里，课间的一小包巧克力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即使当初为了送出这一小包巧克力,犹豫了很久,短短的一小段路来回两趟却几乎走了整个课间。
　　"啊--满崽脑子一热真是会干出不少大事呢....."小满自嘲着感叹被子蒙住了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这是整个高中生涯里最出格的了。
　　同学生日,给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女生发了巧克力和糖果.她知道他喜欢巧克力,所以那一小包德芙就在收到之后被单独留在桌肚的角落里,从第一节课放到第三节课间,才被掏出来。
　　她离他的座位不足三米,他低着头在写作业,第一次经过,脚步不停,攥着巧克力的那只手硬是不敢抬起来，于是从前门绕了一圈又从后门进来，走那几步的时候，她突然理解了语文老师讲的“近乡情怯，亦步亦趋”。然后看见他骤然亮起来的眼睛，她的心脏又开始鼓噪不停，不死不休。
　　顾念说她是慌的。
　　是啊，“慌”的意思是一颗心落在荒草丛生的园子里，无靠无依，迎风战栗......正如我每一次看你，即使现在时隔经年，心跳还是一样不争气，梦里还是梦见你。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错过了花季的树，难道还可以在多年之后结果吗？
　　小满想起了今天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圆圆脸，看起来性格也好，笑起来很讨喜.....想着想着突然鼻子一热，红了眼眶。
　　哭什么呢.....
　　不知道啊......高中毕业也没有哭啊.....
　　那么这次，可能是要她给那个没有勇气告白的高中女生一个交代吧。
　　“坏人姻缘是要遭雷劈的，这个理由够不够好，别闹了，你明明知道我和你一样没有勇气，这么多年毫无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