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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   “没什么大碍了,唔,我看看——连翘、银花半两,苦桔梗三钱,薄荷三钱,竹叶两钱,生甘草两钱……这方子开得不错,只是如今可以减量,一日服一剂就够了。再吃三五天,也就好了。不过初生儿体弱,更要注意不可两感风寒。”玉奴提笔在药方上修修改改,“夏天要到了,蚊虫多,熏艾的气味恐怕他受不住,只挂艾叶即可。”
      卫少儿拿自己的脸颊贴一贴襁褓里幼儿的额头,不由叹气,语气又是无奈,又是爱怜:
      “出生才几个月,就这样多灾多病,以后……”
      “幼儿体弱是常有的事,少儿姐姐不必太过担心。早早把病生完了,以后自然福寿绵长,长命百岁。”
      二人说着话,卫媪来给玉奴换茶,连连叫她去堂屋吃点心。但凡她来卫家,卫媪都要摆满满一桌果子零嘴,玉奴却之不恭,只好抓一把落花生在手心,一粒一粒捻去红皮。今日玉奴奉太皇太后之命来平阳侯府送书。太皇太后好黄老之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何况她老人家还极为大方,己之所欲必施于人,先帝事母至孝,新皇践祚根基不稳,于是宫内宫外,上上下下,皆诵黄帝书。平阳公主素喜玉奴聪明可爱,命她留下说了好一阵子话,幸而平阳侯今日早归,玉奴方得脱身。
      她本是来找卫子夫玩,不想今日她们练歌比平日更久,玉奴帮卫少儿新生的儿子把脉看病。这孩子因为体弱多病,索性取名“去病”祈福禳灾,至于为何姓“霍”,卫少儿既不说,玉奴也不问。
      说来也奇,卫氏一家都生得很好。卫媪早寡,卫翁的相貌不可知,但卫媪如今年过四旬,生了一堆孩子,又操劳家事,腰身不复纤细,却依稀留有姣好的风韵,仍是个干净体面的妇人。其中以三女卫子夫容色最美,又聪明温顺,早早被平阳公主选中,先学舞,后又学歌,近来拔擢她作平阳侯府第一队的讴者。玉奴与卫家之缘起于上巳节。其时玉奴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平阳公主带着侍女卫子夫,在灞水之畔游春,玉奴不慎崴伤了脚,蒙卫子夫按摩消肿,二人一见投缘,由此逐渐熟识。玉奴每来平阳府,总要在卫家坐一坐。她家中只有老父,常待的长信宫其实也是幽静的,卫家热闹,儿啼女哭一大家子,人气很旺,这就是玉奴不曾体验过的生活了。
      玉奴略坐一会儿,卫媪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陪她说话,又谢她帮忙送卫青至平阳侯府——他原是叫郑青,既逃离父亲,便随了母亲这边,改名作卫青。说到卫青在郑家受苦,卫媪一忽儿咬牙,一忽儿又黯然,声音渐渐低了。玉奴一颗一颗地吃着落花生,一时咀嚼不出滋味。得了卫媪说话的空闲,她站起身要去看看卫青。
      卫青现在平阳侯府充作一名骑奴,也负责照料马匹。他抱了大捆草料回马厩,见马厩当口一个娇小的鹅黄背影,正踮起脚,尝试伸手去摸一摸高头大马。那马是刚驯熟的,烈性犹存,冷不丁低头,喷着响鼻,嘶鸣躁动,把她吓得倒退一步,幸而身后有人托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跌倒。她惊魂未定,抬头见是卫青扶着她,才长出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卫青见她长长的睫毛像鸦翼般扑闪着,以手抚胸口,显得怯弱不胜的样子,便道:
      “这马是刚驯熟的,别靠近。”
      玉奴只点点头,轻轻道声谢,站直身子。卫青把草料铺在食槽里,玉奴站在他身后看着,冷不丁问:
      “这是云中郡产的骏马吧?”
      卫青讶异。玉奴扳回一局,得意得颊边酒窝里盛的笑意都似要漫到眼底:
      “我家原在蓟城,离云中很近,曾见过这种马。都说云中的骏马和匈奴马匹是同种,比中原的马养得好,一看就知道了。”
      他点头称是。见玉奴一袭黄衫,腰坠环佩,脚上是云纹翘头履,像求仙画上的童女,在马厩里显得格格不入。何况里面气味熏人,怕她受不得,便邀请她出来说话。既等到了人,玉奴也不欲多留,顺从地跟他出了马厩,站在门口树下闲谈。
      玉奴歪着头瞧了瞧卫青,眉眼弯弯:
      “哟,比我们头次见的时候胖了。看来过得不错?”
      卫青赧然: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有饭吃,有衣穿,已足够了。”
      “平阳侯在长安这么多达官显贵里,待下还是宽仁的。”玉奴眼尖,早见到卫青行动时手臂上的笞痕,她心思何等细巧,卫青相貌漂亮还放过羊,骑奴这个职事倒也贴切,可初至侯府,又是无依无靠投奔母家来的,府内人多附庸势利,倚强凌弱之事在主人不察之处想必不少。可卫青平静甚至满足,她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管一管这桩闲事。
      卫青身上衣物虽旧,倒是干净齐整,玉奴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卫媪的针线。
      “我跟卫大娘说话的时候,她手上一直做针线活,原来是做你的衣服么?”
      卫青顺着她目光低头一看,也微笑了:
      “这是大哥从前的衣服,就给我穿了。母亲这两日倒确实在做针线活。”
      卫媪对卫青的到来措手不及。她当年本就因孩子多养不起,才将卫青给了郑家,如今长子娶妻生子,还未全然分家,少儿又生了孩子,人口日繁,幸而子夫做了讴者,倒不需费心,加之她听卫青被生父后母虐待,更是心疼,终究咬一咬牙,将他留下,又求了一个职事叫他做。卫青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外来的闯入者,卫家接纳了他,这已是意外之喜,且他们已尽其所能,“弥补”他所受的苦,他只觉感激。
      “卫大娘还是很关切你的。毕竟是亲生母子。”玉奴背靠大树,本来是微笑着说话,说到这句声音却有些低涩了。
      卫青这才想到眼前小姑娘的身世。他已知玉奴与卫家关系匪浅。她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平阳公主也卖她几分薄面,父亲是大学者,然而幼年丧母,也没有兄弟姊妹,孤零零与父亲相依为命。他知道触动了玉奴的愁绪。她的面孔虽是悲愁,亦像是浅笑。这种细腻幽微的情绪变化很难让人相信是发生在一个女童身上的。回忆起初见时玉奴滴水不漏地应付宫里的黄门的场景,卫青感到这个小姑娘在“深不可测”的同时又有几分可亲的余地。
      未等他想到话语开解,玉奴已从这种轻愁中解脱,自如地换了话题:
      “才刚我出来,卫大娘炖了一只黄雀,说是你打的,是吗?”
      他点头称是,就见她眼睛一亮:
      “真厉害!你几时有空教教我,成么?”
      卫青说这不难,正要跟玉奴解释诀窍,渐渐有个人影摇摇地走来,他眼力好,认出是三姐卫子夫。卫子夫本是悄悄地走来,见弟弟先发现了自己,玉奴也顺着卫青目光发现了她,只得摇头苦笑。
      “你就这么悄没声儿地飘过来,是要来送兵书么?”
      相传黄帝、蚩尤大战时,蚩尤勇猛,黄帝一时不敌,天遣九天玄女下授黄帝兵书神符,制服蚩尤。像这样的神异故事原是起源于地方民间,后被收入谶纬之书中,流传一时。还有俳优敷演这一种神怪剧目,大受欢迎。玉奴也只是借此调笑子夫。子夫知道她促狭,也不分辩,只是搂住她肩膀,对卫青道:“青弟,开饭了。”
      又低头向玉奴道:
      “天晚了,不如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妈多做了几个菜,要谢你送青弟回来呢。”
      玉奴笑道:
      “诶唷,那你沾了我的光了,怎么谢我?”
      子夫轻轻拧了一把玉奴的面颊:
      “瞧你!快请吧,贵客。”
      两人挨挨挤挤地腻成一团。

      淮南王刘安入长信宫时,清晨骤雨初歇,云破日出,天边隐隐悬一道薄虹。
      太皇太后和太后在长信宫正殿会见淮南王。淮南王献上编了十数年的巨著——仿秦相吕不韦《吕氏春秋》著的《鸿烈》(后世称《淮南子》)。
      淮南王刘安是高祖之孙,淮南厉王长子,在孝文帝十六年就承嗣王位,是宗室里的长者。加之他又好读书鼓琴,辩博善为文辞,广纳门客,抚恤百姓,不喜欢嬉游打猎,因此流誉天下。这位重要人物为献书而特意进京朝觐,太皇太后极为重视,早早准备起来。然而朝觐日期已定,皇帝春日祭祖却迟迟未归,太皇太后只得临时决定不召见博士,把此次会见的规格从国事降格为家事,有意降低皇帝不在的意义,不欲令淮南王觉得不受尊重。
      侍女们早起为太皇太后梳妆时就知老太太心绪不佳,因此侍奉都格外小心,屏声静气。淮南王朝见时,太皇太后只留长年贴身服侍的倩儿和玉奴在身侧。
      淮南王有一副美髯,服饰雅洁,气度高华,他带来的女儿,翁主刘陵与父亲面貌相若,却又艳丽许多,如灼灼桃花,总是眉眼弯弯含笑的模样,美得让人无端有几分醉意。
      淮南王舒雅自如地与太皇太后闲话,他的谈吐风度使人顿感如沐春风,令人心折,不说侍女们,连太皇太后、皇太后的神色也愈发和悦。
      淮南王谈起他组织宾客作《鸿烈》一书的由来经过,众人都听住了。他奉上《要略》一篇,太皇太后遂命玉奴当席朗读,众人凝神静听,玉奴诵毕,太皇太后赞道:
      “这正合我黄老之术顺应阴阳,随时变化的无为要旨。”
      “秦政苛厉,秦末战乱频仍,黎民涂炭,百业凋敝,因此本朝自高祖以来,向来奉行与民休息的无为之策,如今海内富庶,人民安乐,这正说明黄老之术是利国利民的好方略。”
      淮南王这话这可投中太皇太后的心思了。玉奴把竹简卷好,偷眼一瞧太皇太后的神色,又垂下眼帘。原来今年岁首,朝内巨变。郎中令王臧、御史大夫赵绾上书请立明堂以朝诸侯,招贤良文学之士——二人都是鲁地大儒申培的弟子,他们要招纳的贤才自然也是儒生,这可犯了太皇太后的忌讳。这犹未可,二人更进一步,请皇帝不必向太皇太后奏事,也就是说,要夺太皇太后之权归政于新帝。太皇太后大怒,寻了二人的过错,将他们罢免下狱。太皇太后怒气未消,又罢黜了皇帝之舅,太后之弟太尉田蚡。更有甚者,连她的亲侄子窦婴都受了牵连。前朝与后宫的气氛虽未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实则也暗潮纷涌。
      不久王臧、赵绾于狱中自杀。人亡政息,此事暂且揭过,皇帝三月出宫祭扫,显是躲出去避一避霉头兼散心。今日迟迟不归,不知是否是有意与太皇太后置气?倘若如此,那可太陷于意气之争了。果然太皇太后赞了书好,又说道:
      “正所谓宾主相宜,像淮南王门下的宾客们深通黄老,这才可称得上贤才。”
      淮南王翁主刘陵陪坐末席,闻言甜甜地一笑:
      “父王为广纳贤才,还写了一篇《招隐士》呢。”
      太皇太后很感兴趣,问刘陵可能记诵,淮南王欲制止女儿,刘陵已经朗朗地念诵出声: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山气巃嵸兮石嵯峨,溪谷崭岩兮水曾波。猿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桂枝兮聊淹留。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坱兮轧,山曲岪,心淹留兮恫慌忽。罔兮沕,憭兮栗,虎豹穴,丛薄深林兮人上栗。嵚岑碕礒兮碅磳磈硊,树轮相纠兮林木茷骫。青莎杂树兮薠草靃靡,白鹿麔麚兮或腾或倚。状皃崟崟兮峨峨,凄凄兮漇漇。猕猴兮熊罴,慕类兮以悲。攀援桂枝兮聊淹留。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
      此诗极写山中险恶幽僻的凄厉景致,大有楚辞余韵,情调悲怆缠绵,呼唤王孙归来之情极恳切。刘陵话音既落,一时室内寂静,众人都沉浸在怪僻可怖的情境和悱恻动人的情绪中。
      淮南王显然对此篇颇为自得,也对爱女的表现很是满意,拈须微笑。太皇太后忽而问身侧玉奴觉得此文如何。玉奴诧异,闻言乖乖答道:
      “奴婢以为,此文似是仿《招魂》之体,又有《山鬼》、《涉江》两篇的风韵。《山鬼》缠绵凄婉,《涉江》抑郁不平,《招隐士》构思险怪,情意却真纯专一。”
      淮南王不胜讶异,捋须打量侍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这个玉娃娃,年纪在侍女中最小,却又坐在太皇太后身侧,显然很受重视。她方才朗读《要略》,声音清朗流利,品鉴文章,眼光精准,聪明灵秀之气,显露无疑。他笑道:
      “太皇太后身边的童女真是不同凡响。”
      太皇太后似是自得地微微一笑,向淮南王说玉奴的身世,淮南王讶然道:
      “黄博士的才学,臣也听闻过。倒有一桩奇事,他是先燕王太傅,大儒韩婴的女婿呢。”
      玉奴微笑道:
      “韩太傅确是奴婢的外祖父。当年家父游历蓟都,因家父之师郑夫子与外祖父交情甚好,因此也在外祖父门下待过一阵子。”
      “韩太傅治《诗》兼而治《易》,学问精深,天下仰慕啊。”淮南王十分感慨,再看玉奴居然多了几分亲切,“原来是家学渊源。想必女士也能做诗?”
      《诗》有“厘尔女士”之句,因而也称有士人之行,学识过人的女子为“女士”。他如此称呼,玉奴着实局促不安,只是看着太皇太后,不想太皇太后也很有兴致,即刻命玉奴就地取材,和《招隐士》之文。
      这真是天降难题。听刘陵背诵时玉奴虽颇有所感,可要即刻出口成章,也不是易事。她蹙眉思索片刻,苦笑道:
      “倘若也作一首《招隐士》的诗,奴婢哪里比得上学士们呢?请容奴婢取巧,以山中隐士的口吻做一首吧。”
      淮南王笑道:“有问有答,如此就齐全了。”
      殿内静悄悄,都等她启口。玉奴面色严肃,闭目思索片刻,深呼一口气,睁开双目,轻声吟道:
      “仰幽岩而流盼,抚桂枝以凝想。”
      淮南王暗自品鉴,作诗不同于品诗,玉奴这两句言语虽浅白,境界倒清雅不俗,点头称赞:
      “正是《离骚》声口。”
      玉奴浅浅一笑,声音渐朗,不疾不徐续道:
      “将百龄兮此遇,荃何为兮独往?”
      语毕,赧然微笑。
      淮南王捋须一时默然,玉奴道做的不好,见笑于大方之家,淮南王却摇头微笑:
      “此诗虽显稚嫩,实在是骚人风致。”
      言下之意对玉奴很是欣赏。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又道如此好书,应当请皇后来同观。遂命玉奴亲去椒房殿请陈皇后。
      玉奴奉命退出长信宫,即前往未央宫椒房殿。正走在路上,远远一群人衣带当风地相向而来,侍者跪了一路,玉奴眨眨眼,也向廊侧跪下。
      虎纹歧头锦履在玉奴眼前停下。青年帝王祭祖踏青回来心绪似乎极佳,很亲切地问道:
      “哟,玉奴?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禀陛下,淮南王携书朝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命婢子请皇后至长信宫同观。”
      “淮南王叔难得来一趟,看来朕还赶得及这热闹。”刘彻挥挥大袖,玉奴只觉得头顶刮过一阵轻风,“行了,你去椒房殿吧。朕不耽误你的差事了。”
      “陛下取笑婢子。”
      玉奴满腹狐疑,今天皇帝的脾气好得……很是古怪。目送皇帝一行的背影,东方朔、司马相如都位列其中,而紧跟在君王身侧的韩王孙,忽而回头,正与玉奴视线交接。他只是回首一笑,扬长而去。玉奴更觉莫名其妙。
      韩王孙名嫣,相貌异常俊美,自小便是陛下的伴读,时常与陛下同卧同起,关系亲近得流言四起。他是宫女间经常谈论的对象,玉奴就算不感兴趣,总难免听一耳朵,也不放在心上。真正奇怪的倒是他们并不熟悉,偶然照面,韩嫣却每每跟她搭讪,有意逗引她说话。今天大概在众人面前,收敛脾气,却又做这样的小动作。
      她与皇帝间倒是有一段奇缘。那时她刚进宫,有一天做了噩梦,清晨惊醒,遂出门散心,却在丛丛花木后发现一个侍卫装束的青年扶着手倒吸冷气。大约是长信宫的侍卫——玉奴这么想,同他搭话,才知道他手上被木刺割了一道,血流不止。
      后来想来,侍卫们皮糙肉厚,很难被木刺刺伤,当时玉奴却不了解,让他稍候,折返回屋取了药物来,帮他把木刺拔出,又裹了伤。那侍卫道: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挺能干。你家里是医者吗?”
      这人说话挺不客气的,其实不像侍卫的口吻。但玉奴不以为忤,道:
      “我父亲是博士,懂些医术而已。”
      那人噢了一声。上下打量她,道:
      “对,是说太皇太后招了黄博士的女儿入宫。那你就是咯?”
      玉奴点头,系好布条,抬头向他道:
      “好啦,不沾水就行。天要亮了,侍女们都要醒了,你快回自己的位子去吧。叫人看见可不好吧。”
      借着黎明前的幽光,玉奴察觉此人面相伟丽,双目炯炯,很不寻常。但这种古怪感也只如晨间露水在她心头一滑而过。那人倒睁大眼睛扫视她面孔:
      “为什么事儿哭了?”
      玉奴脸上泪痕早干,也不知他怎么看出来的。她后退一步,瞪了这侍卫一眼。他略想一想:
      “太皇太后宫里有人打骂你?也不会……想家了?”
      “好饶舌!干卿何事?”玉奴撇撇嘴,也不欲多言,“快回去吧。”
      ……
      再之后的事,玉奴就没什么兴趣回忆了。走到椒房殿外,只听里面沸反盈天,哐啷乱响。玉奴尚未踏上台阶,早有相熟的侍女拉住她。玉奴指一指殿内,侍女只摇头,二人走到偏僻处,玉奴将来意说了,侍女叹气:
      “你瞧这样,还能去么?”
      “这次又为了什么事?”
      “陛下不是去霸上祭扫么?回来时去平阳公主府上坐了一坐。”
      “陛下平日出宫少,难得见到公主殿下,这也是人之常情。”
      “正是为此事呢!听说陛下看上了平阳府内一个讴者,宠幸了她。不但如此,还把她带回宫来了!”
      玉奴垂首蹙眉:
      “皇后因此生气?量一讴者而已,哪里值得皇后置气呢?”她说得轻巧,心中却平生几分不安,“这讴者是谁呢?”
      “好像是姓卫。对了,陛下连她弟弟也一块儿带回宫来了。可见非常重视这女子,皇后闹得这样,今日淮南王又入宫,照这么看,还是趁早请窦太主入宫劝和劝和为好。”
      玉奴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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