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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十八岁的哀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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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十八岁生日那天,轻容一早就来到何记为她庆生。
“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长命百岁,平安喜乐。”芊芊双手交握,对着蛋糕许愿。
轻容送了芊芊一个精雕细琢的水晶娃娃,那模样神态和芊芊竟有几分神似,芊芊喜欢极了,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好久。
“何芊芊,有你的包裹收一下。”门口有人叫。
她猜是陆启昌送她的生日礼物,满怀期待地打开,接着,她瞪大了眼睛,脸色由红转白,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轻容见她浑身僵硬地站着一动不动,然后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她一把扶住芊芊,只觉得她身体的温度由热变冷,她手里的水晶娃娃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老远。
包裹里,是一只死猫,那是芊芊经常喂得一只流浪猫。
陆启昌赶到医院,医生正对着轻容惋惜地摇头,芊芊突发心脏病,在救护车上就停止了心跳。
轻容怔忡地看着芊芊躺在病床上,她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转过身,跌跌撞撞冲出了医院。
轻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没有思想,没有意识,也没有感情地走着,她的呼吸平稳,情绪平静,然后,她感觉心脏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豁口,疼痛就从这个豁口里漫溢开来,像决堤的洪水将她淹没吞噬……
晚上,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倪家,一语不发地上楼,推开卧室的房门,倪永孝坐在沙发里等她,开了一盏小灯。
她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去,把手伸向他,倪永孝不自觉坐直了,伸手握住她冻得冰冷的手,她慢慢伏下身子,一头倒进了倪永孝怀里。他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她的背脊,和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泪水打湿了他衬衣的前襟,她紧紧缩在他怀里,从头到脚觉得寒彻透骨。
倪永孝低头吻住她,堵住了她的颤抖和抽泣。她抬起手臂死死缠绕着他的脖子,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用力地汲取他给予她的温暖和呼吸。
他反手关上灯,黑暗加剧了轻容的悲恐无助,她是一株不能独活的藤萝,必须紧紧依附在倪永孝怀里才能生存。纠缠中,欲望终是占了上风,倪永孝的身体难以自持的起了变化,轻柔的安抚逐渐变成激烈的索取。他松开领带,解下衬衣,抓住她的手抬高到头顶,用领带绑住打了个结,她衣衫凌乱,露出肩膀和胸前白嫩的肌肤,倪永孝俯下头,在她的肩颈留下一片吻痕……迷离恍惚中,轻容陷入一片混沌,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她弓起身体,窒息如失去水的小鱼。泪水又一次涌上来,顺着脸颊流淌,倪永孝吻着她的眼睛,吻着她碎落的泪珠,苦涩弥漫,长夜无言。
竖日,轻容对着镜子梳妆,她今天要去学校收拾芊芊的遗物,她选了一身灰色的西装半裙,里面配一件真丝白衬衣,她细细打量,为了遮住脖子上的吻痕,又系了一条深色丝巾。
简单吃了一点早饭,告别了倪永孝,她就让罗继载她出门了。
贺嫱望着她的背影,淡淡说:“咱们的倪太太,真是越发楚楚动人了啊。”
倪永孝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看她,也起身上班了。
芊芊的东西不多,只一个小箱子就放下了。轻容边往外走想起来,琴房还有她用过的琴谱,走到半路又折了回去。
轻容站在钢琴旁,一下一下轻按琴键,一个个单调的音符响起,孤零零的不成调子。她慢慢坐下,想起教芊芊的那首曲子,不自觉地弹奏起来。
弹错了一个音,又弹错了一个音,她颓然停下,合上琴盖,用手支住额头。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她,她抬起头,见到陆启昌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来收拾芊芊的东西?”他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盒子。
轻容点点头。
“包裹送去鉴证科了,是文拯手下几个古惑仔的恶作剧。”
轻容又点点头。
他看着她落寞的悲哀的神色,想要说什么,却讲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轻容站起来,俯身拿起地上的纸盒,轻轻说了一句,“我该走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陆启昌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她一顿,停下脚步,垂首不语。
丝巾底下遮挡不住的吻痕,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落在陆启昌的目光里。
他心跳加速,胸口止不住的翻腾,把那些潜伏的,压抑的,隐藏多年的情愫也翻腾起来,他冲口而出,“轻容,你好吗?幸福吗?”
轻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阴影,遮住了她无边的哀戚,也遮住了她眼底氤氲的雾气。
她想起芊芊也问过她这个问题,“我很好,很幸福。”她平静地说。
“我……”陆启昌欲言又止,轻容抬眼注视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目光澄澈而坦然,陆启昌突然相形见绌,无地自容了。
从前,他觉得轻容就像水晶般剔透而易碎,他自卑怯懦,不敢亵渎她。如今,她嫁做人妇,他更没资格也不应该去招惹她。爱一个人就希望她过得快乐,不是吗?他想起芊芊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那双眼睛和那种神情,真是像极了从前的轻容。
“谢谢你,启昌。”喉咙一紧,极轻极静的语调中杂了一丝涟漪。
轻容侧过脸,却没躲过陆启昌心痛又深情的凝视。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了她。
虚掩的门外,这一幕被罗继撞见。他面无表情地退开了几步,阴冷而戾气的面容上闪现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跟着倪永孝几年,在他的授意下杀过不少人,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如今的面不改色,他已然嗜血如修罗,唯有一点信念支撑,渡他披荆斩棘,苦海浮沉。
没什么比信仰破碎更致命的摧毁了吧。倪永孝看着文件袋里的照片这样想。
他举起打火机,点燃照片,火光闪烁中他觉得贺嫱说得对,轻容的美丽,轻容的柔弱,轻容的悲哀,其实是一种武器,他是被这种武器俘获的。
陆启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