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甜心》安心

2、痘疤

　　学生的命真苦；马上要参加考试的学生的命更苦；还有一个月就面临“人生第一个重要关口”的中考的学生的命就尤其苦了。

　　现在我就站在那尤其苦行列。我不笨，成绩也一直在班上领先，从小学到现在，一直担任班上的学习委员，如果我对班长的位置感兴趣，余文峰的班长也不能从小学四年级一直当到现在。可是我要面临的是中考——要考的还是鼎鼎大名的培英中学，培英的高中部是面向全市招生的，而且名额非常有限。这就意味着，我的竞争对手不限于我们这个小小的子弟中学；用黄子明的话说就是“比考大学竞争还要激烈”。

　　说这话的时候，他非常得意，无非是因为他已顺利混进了这所学校的高中部，现在正瞄准本市一所国家重点大学，准备在我赴汤后接着去蹈火。

　　他要面临的是黑色七月。不过以他的聪明，要跨进这所大学应该不是难事。

　　我想，他应该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那个哥哥。虽然他不象我希望的那么温柔，但他对我还算是不错的。十岁那年那天傍晚的一场大雨中，他把伞递给刚冲到校门口的我和小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象原先我感觉的那样讨厌了。之后有过一些交往，随着了解的加深，发现他除了偶尔嘴巴有些坏外，没有其他特殊可挑剔的。

　　后来小蕊十一岁时突如其来生的一场的疹子，也就是“麻疹”，让我们的关系更拉进了一步。

　　那天小蕊忽然开始发烧，不断咳嗽，全身开始长一些小红疹子，痒得她恨不能把手变成老头乐，在身上四处耙行几遭。

　　爸爸妈妈一看，就怀疑是在出麻疹，考虑到我没有发过麻疹，虽然注射过疫苗，可小蕊注射过却一样生了疹子，所以他们果断地喝令我们分房；而医生的话也验证了他们的判断。

　　这种病，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边治疗，一边等疹子出齐。医生说出齐后，体温就会下降，再过1—2周皮疹就会退净。

　　小蕊终于可以在家里只吃、睡而不用上学了。可她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一是因为痒痒，二是因为天天被关在卧室里实在无聊。白天好说，自己在家里自由活动，看个电视什么的，可到了晚上，习惯和我斗嘴的她被关在我们的小屋里发呆，爸爸妈妈不让我进去和她说话，连晚饭时间都不让我和她接触，我都受不了了，更不用提一向调皮的小蕊了。晚上我隔着爸爸妈妈卧室和我们卧室之间关着的玻璃窗，看着小蕊兴奋地在玻璃上挤扁了的圆圆脸，她在和我打招呼；我忽然觉得小蕊好可爱也好可怜。因为我们的卧室太小，而且电视机在客厅，所以晚上“电视动物”小蕊没有电视可看了。这让她非常难受；虽然她的眼睛肿着，可还是天天晚上吵着要看电视。

　　以前听人说“血浓于水”，我总不能理解——我和小蕊一天到晚就没有安生过，简直是天生的冤家。可这个时候，心里忽然而来的那种感同身受的难过，因为小蕊隔着玻璃窗看到我变得发亮的眼睛而更加强烈。

　　这几天因为担心小蕊，上课也有些走神。放学的时候，余文峰跟在我屁股后面一个劲问：“田心，你今天上课没有听讲。担心田蕊吗？”

　　他倒是眼睛伸得长；现在他个头长了不少，已经不坐我同桌了。和我隔好几排还能看得这么清楚。我有气没力：“亏小蕊总念叨你，你身为班长，连上门关心一下都没有，最起码来个慰问的电话啊！”

　　余文峰的眼睛瞪得溜圆：“那我不是找传染啊？我又没有得罪你！”这个胆小鬼居然撒丫子了！真是受不了。要不然怎么说小蕊没有眼光，我知道她对这个家伙有好感——怎么也不挑个衬头点的？好在，这个小丫头只敢在心里拨一下小算盘，没有采取什么切实的行动。要是她真行动，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砍断，省得她以后后悔。

　　一个人走的时候，忽然很怀念小蕊的絮絮嘴。正无趣，听到黄子明在我身后问道：“怎么一个人？小蕊呢？”

　　听我描述完小蕊的凄凉现状，黄子明无限同情：“这样啊——你可这样行吗？我家里有个非常小的小电视，可以放在床头柜上看的。小蕊要真那么无聊，你要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借给她看看——反正我很少用。”

　　真是个好人啊！尤其在他抱着小电视来到我家，发现我爸爸妈妈不在时，没有出过麻疹的他居然进了小蕊呆的卧室动手安装电视。那个没有任何危机感可言的小蕊，好几天没有看到别人进去了——一见黄子明进来，激动地顶着一头一脸的红疹子高声叫着“明明哥哥！”就往可怜的黄子明身上扎。要不是我见势不妙奋不顾身地冲进去拦住了她，她那满是病菌的口水一定会在黄子明脸上涂上更多嘴唇印。

　　你说怎么能让人不生气？气得我叉腰想给她两巴掌——你看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小蕊！你子明哥哥可没有生过麻疹——你打过疫苗吗？”我扭头问正一脸无措又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黄子明。

　　“我不知道，没有听妈妈说过。”黄子明回答的有些傻。这下，小蕊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连忙把我和黄子明往房间外面推：“姐姐，明明哥哥，快出去，不要被我传染了！”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太晚了？我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黄子明更苯，还用手在小蕊亲过的地方拼命擦。“好了！擦到手上吃到嘴里你死定了！”我把他的手打落：“赶紧走吧！”

　　“不用，不用担心，别看我瘦，我身体好得很，一般传染病对我没有任何影响的。放心好了，哪有我这么大的男人还生麻疹的？我安装好就出去。小蕊，我书包里有几本专门给你拿来的漫画书。不过你要答应哥哥：电视不能看太久，不要离电视太近。你看你的眼睛，太久肯定受不了。”小蕊一脸愧疚地看着他，那样子，好象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有，翻漫画书的时候不要用手指沾口水啊——这些书可都是哥哥最喜欢的呢，看完要还给我的，可别让我看的时候被传染上了！”黄子明终于赶在妈妈爸爸回家前走了，走之前还和小蕊开着玩笑。

　　是啊，哪有那么大的男人生麻疹的？不过，他好象还不算男人吧？呵呵。我放下心来，对这个处乱不惊、至少比余文峰的精明要强一千、一万倍的黄子明有了点好感。其实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呢！虽然有时候说话比较气人，有时候傻傻的，可他毕竟是个非常热心、爱关心别人的好人。

　　晚上余文峰同学终于良心发现，致电要亲自代表全班同学慰问一下正在家中养病的田蕊同学，我直接代接了，和黄子明这个只能算认识的一般朋友相比，他差太远了。所以后来小蕊总埋怨我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个家伙来过电话，我一句：“你是想让我们都在打电话的时候舔你的口水吗？”她无语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抵抗力比黄子明要强——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躲过了她的“狼吻”。后来他不幸被传染了——更不幸的是，他的自制力显然更差，等他再次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些明显的痘疤。

　　他没有说一句小蕊的不对。我对着他抱怨的时候，他都微笑着说：“没关系，至少以后我不会再得了。这种病有可能引发其他非常严重的病症——你看，现在我顺利熬过去了，没有得任何一种。再说，几个疤算什么，还有人说我这样更性格。”

　　从他顶着一脸痘疤开始上课后，用小蕊的话说——我就成了他的尾巴。事实上，这个尾巴也没有当多久。因为不久后，他升入了培英中学。我和他，毕竟差了三个年级。

　　那时侯，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到底应该怎样形容，只是从来没有那样强烈地希望自己能再大几岁——至少，那样就可以和他一起走进同一所学校，就读于一个年级，如果幸运的话，可以就读于一个班级，甚至可以坐同桌——这个有时候爱耍酷、喜欢看漫画的男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吸引我的注意。

　　可是，要我连跳三级还能顺利升入培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现在，我只能努力考取这所高中，在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黄子明应该已经顺利进了自己期望的那所大学了。

　　“不用担心，有我这样天天给你辅导——甚至为了给你辅导，影响了我自己的复习时间，你一定能考上的。进去后，我的小师妹和小师弟都能帮我照顾你，你不会被人欺负的。”

　　在我即将跨进考场的头一天晚上，黄子明在电话里这样告诉我。

　　事实上，我根本不用他的小师妹和小师弟照顾。

　　因为——我们相继接到通知书不久，一件意外的小事，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之后，他亲自出马来照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