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奇 ...
-
春光潋滟，透进层层叠叠的罗帐。
时值正午，金玉镶贝炉内还是氤氲着甜甜的果香，促人好眠。
白清岁曲了曲右手食指，下意识的略微皱了皱眉，习惯性的隐痛并没有从指尖袭来。
许是一夜好眠，倦懒的麻痹了痛意？
又曲了曲食指，刹那间白清岁瞪大了双眸，意识瞬间从朦胧睡意中回笼。
真的不痛了。
也是上过战场，在百万军中冲杀过的豪杰。
虽是不可思议，白清岁还是迅速镇静下来，举起手不动声色的端详了一阵。
那食指军旅旧伤本就不是肉眼可辨，白清岁细查无果，终是拨开层叠的罗帐，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走向铜镜。
镜中女子端的花容月貌，一双眸子更是灿灿如星，最难得眉宇间并无矫揉造作，满是英气飒爽，右眼首处一点，又在英姿中添了几分柔意。
白清岁微合了合眼，兀自笑了一笑。
真是有趣，闺阁时偷藏的话本子里时不时讲一出借尸还魂，或是讲一回人鬼续情。
自己这是碰上了？
只是这借尸还魂怎么还借的是自己闺阁时的身子，还的是自己早已寿终的魂？
那许多的话本子里都讲，这人必是生时遭了大变故遇了大劫难，心里头不甘不平不忿才会借尸还魂亦或是回魂。
自己一生虽不是十全十美，却也过的意满，微有不足也是少女心事时的小小情愁苦闷。
少女情过后便遇乱世风云，出身世家为家族为自己叱咤沙场，缨枪血战平定诸侯，保新皇得天下。
陛下登基后首得赐婚，与同是军中骁勇的上将军有了一世夫妻缘分。
在后院为主母时，虽无所出却是夫妻互敬，妾室顺从，仆妇规矩。
顺心顺意多年，一场春寒勾出了旧疾，病重不治，人世寿终。
白清岁思巡了半晌，还是想不透个中玄机，自己也无冤屈也无愁苦，怎么就还魂了呢？
“小姐可是醒了？”
一阵极轻微的响动，外间众丫鬟已是备好了沐浴梳妆之物，只待白清岁吩咐。
“进来吧。”
白清岁覆手而坐，默默摁了摁右手食指，一双玉手肤若凝脂，十指尖尖似是柔弱无骨。
自己闺阁时竟是这样娇滴滴的可人儿，太过久远的记忆一时间成了眼前现实，倒让人觉得新奇有趣。
既是想不通，那便不去想了。
总归是又得了一世，勿多庸人自扰，才不算是轻负了机缘。
“如意，阿爹可下朝了？”
大丫鬟如意最是机敏，前世便甚合白清岁意，即使开了脸收在将军房中，也依旧乖顺不已，行事规矩不差分毫。
此时如意听得白清岁问话，曲了身子，“回小姐，老爷回府在夫人处歇了一会儿便去了宣榕堂，眼下约莫应当是要陪老夫人用饭，小姐可是也要过去？”
宣榕堂，白清岁一想起住在宣榕堂的祖母便隐隐有些头痛，不住轻轻落了脸色。
白清岁出身江南世家，世家联姻盘根错节，在庆元朝更是煊赫非凡，以致遭了皇族猜忌，终是掀起了滔天的祸事。
这一处按下不表，只单说白清岁的祖母南楚韩氏，以家族军功在出阁前便是御封的玔阳县主，风头无两。
后嫁至江南白氏，随白清岁祖父北迁至庆元都城，凭闺阁手段长袖善舞迅速融入京贵命妇圈中。
偏生这样的人物又教的好儿孙，嫡子也就是白清岁父亲十五岁高中，入朝为官多年，平步青云，官拜殿阁大学士。
按说如此祖母，白清岁合该是打心眼里敬服。
可偏像是八字不合一般，白清岁最怕祖母，阖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像白清岁一样，见了老夫人便像是小鸡撞见了老鹰，躲还来不及呢。
如意眼尖，不消说便明了白清岁缘何变了脸色，暗恨自己今日怎么这么冒失。
既在众人面前问出了小姐是否去宣榕堂，若是小姐驳回，倒像是小姐有意避开老夫人，这话要是被老夫人听去反倒又伤了祖孙情分。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意只得将身子弯的更低，不敢言语。
白清岁微微一动，现下重来一世，有了经年阅历，许是就不那么怕祖母了。
再者今日本就是要与阿爹套话，好捋清现下何年何月何日，庆元朝中皇族与世家态势如何，若是不去，待阿爹再忙公务，就更没有时机了。
若是按话本子里佯做恍惚，拉个心腹丫鬟问答，一来这世家大族小姐恍惚不适，丫鬟必得报至公中管事，延医问药反倒是惊动更大；二来丫鬟小姐窃窃一处，本就不是御下之道，破格之事传至老夫人耳中必又是一番询问。
想了一遭，白清岁便定了主意。
“既是在宣榕堂，那拿了手炉走吧。”
虽是初春，但平日白清岁最是体热，早早便舍了手炉一类。
今日兀的要拿，如意虽有些诧异，但因刚才之事哪里还敢细想，只忙不迭的找出了牡丹攒花银丝双梁手炉，好生仔细放入白清岁手中。
一路春景，风微叶摇，白清岁微微仰起脸，任由阳光洒落。
正到宣榕堂前，偶然一枝叶落，正落在白清岁鬓间，端的一副春景美人图。
“蓁蓁，可见过祖母了？”
白清岁见有人唤自己小字，便知是阿爹，一抬眼果不其然。
白立已换了常服，一根金丝镶珠玉簪束发，鹅黄色弹花暗纹锦服，立在廊下，一派大儒风姿。
“见过阿爹，阿爹与祖母可曾用过饭了？”
“可见你是猫儿转生，这鼻子最灵。我与你祖母还未用饭，进屋吧。”
自有丫鬟挑帘，白清岁便随着白立进了宣榕堂内。
“姐姐，莫不是妹妹眼花了？刚刚那是白清岁？”
宣榕堂外花园转角，一粉一黄亭亭而立，身后自是丫鬟仆妇泱泱一群。
“妹妹不是眼花，这是青天白日出了奇事。白清岁居然主动来见祖母，你我随机应变吧，要是有这运气，兴许还能看见一出好戏呢。”
两人对视，容貌竟与白清岁有四五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尽是柔媚之态。
“姐姐说的有理，祖母最是不待见白清岁，她还巴巴的往前凑，真是笑死人了。”
姐妹两人说笑一阵，约莫着屋内已经用罢了饭，便款款向着堂内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新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