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刃》electricity

2、日记

　　凌晨一点，风城中学早早进入了休眠状态。整栋男生宿舍楼里除值班室的几点灯光，已是一片死寂。可是这样的环境对于想偷摸着干点什么的人是最合适的。

　　也有趁夜补作业的学生，他们的战役已经打到了后期，拿着中性笔作战的士兵上下眼皮逐渐开始不分彼此地拥吻，负责监视巡逻寝管的哨兵早已离职，几人建立的“严谨有序”的运作体系陡然崩溃。

　　走廊里宿管啪嗒啪嗒的走路声忽近忽远，好像摸不着规律。不知怎么的，突然朝一个宿舍逼近，手电筒的光在瓷砖上飘来飘去，突然像捕蝇草似的咬住了一个点，眼看反射的光要直冲503直射过来。

　　一个黑影从储存柜前闪出来，当机立断地拍掉了那坏事儿台灯的电源键，灭了从某个酣睡的呆瓜被窝缝里渗出来的灯光。

　　“捕蝇草”寻不着目标，悠悠的飘走了。

　　黑影把快跳出嗓子眼的一颗心咽回了肚里，长叹了口气，刚准备回自己床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轻手轻脚溜了回来，抡圆了肩膀，给那个睡着不关灯的呆瓜脑袋狠狠来了一下儿。

　　可惜呆瓜睡得比死猪还香，生生地挨下了这结实的巴掌，没一点儿抗议的表示，只有用越来越大的鼾声冲的沈拾一头昏眼花。

　　沈拾一乐了，又给了他一下，奖励这死猪乐此不疲的拉跨行为。罢了便又轻手轻脚溜了回去，把拖鞋一蹬缩回了被窝。

　　然后又乖乖下床，捡回拖鞋在鞋架子上摆正，方才开始干正事。

　　他对手掌哈口气又搓了搓，检查完被子与床单间没有可以容光渗出去的空隙后，按开了台灯，台灯的光是昏黄色的，没法照亮书本的全貌，只有把要看清的那行字移到灯管的正下方才能勉强分辨。这个亮度刚好，不会引来寝管，沈拾一心道。

　　一本册子在台灯下摊平，沈拾一小心地打开折起来的书角，这大概是册子的主人最喜欢部分，或是...想抹去想忘记，却已经生根的记忆。

　　不像是学习笔记，更不是精装书，看起来...像本日记。

　　纸页有些泛黄，看起来使用的时日不短，而往前的几页还有字迹歪歪扭扭的小学生作文，能依稀分辨出“我长大要当科学家，回报社会，也回报爸爸妈妈”的内容，未涉人世的天真跃然纸上。

　　这日记本是小学作文本改造的？沈拾一活动了下泛麻的胳膊，换了个支点继续趴着，继续“考古”。

　　再往后字迹逐渐是钢笔和铅笔的字迹混在一起，几个词语被描得穿透纸背，被主人用墨水涂黑，又在涂掉的地方继续描，如此来去几遍，沈拾一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也没看清让日记主人内心纠结的词语是什么，只得作罢继续翻页，却发现往后十几页都是同样的内容。

　　沈拾一揉了揉眉头，边觉得自己恐怕废这么大劲儿扑了个空，边翻开了最大的一个折角。

　　字迹仓促潦草又透着几分秀气，整个像一篇平淡的流水账。不像是会出现在日记本上的东西，混杂在全是妖魔鬼怪的日记本里，突兀极了。

　　全篇用的是第三人称记述，像是一个看客不知从哪听来的一个故事，匆匆记下来却遗漏了关键的部分，又靠脑补把它拼齐，成了个四不像，勉强算个不合格的故事。

　　因为既它不有趣，也没头没尾。

　　困意涌了上来，沈拾一蹑手蹑脚地洗了把脸，强撑着把这篇流水账移动到灯管下，费力地辨认着。

　　“风城107国道上，一个小孩踉跄地跑向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猫，一个女人泣不成声地娄着肩打电话，国道两侧防风林夹着雨丝猎猎作响，雷声掩过了一辆轿车绝尘而去的引擎声。”

　　“明显是开车的人把女人和小孩丢下了”沈拾一心道。“猫是哪来的？”

　　“小孩慌了，他抱着浑身是血的猫跑到最近的诊所，白衬衫上猫的血和自己没好彻底的瘀伤混在一起，他感觉猫咪的生命系在他身上。可那是给人治病的医生，公路旁边哪有兽医院啊。小男孩没想那么多，只听见医生告诉他没救了。他看着猫咪起伏的肚皮一点点没有动静时忍不住想

　　它怎么没在被车碾过的那一刻就死了呢？

　　于是他谢过医生，接过并亲了亲小猫，把它埋在了107国道上。”

　　沈拾一打了个激灵，一股风儿从被窝缝里钻进来，他手脚皆泛起凉。

　　“小孩呆坐在马路牙子上，便利店的老板走来，以为他是离家出走的，于是叫他不要再任性了快回家吃月饼，天冷父母会担心。

　　小孩听了这话，将将想起来今晚是中秋，一股委屈从肚里翻上来，懵懵懂懂地想‘我有什么地方可去呢’。公路边上有座烂尾的写字楼，工地的梯子还支着，想必一来是估量着没人愿意费力气偷着这破梯子，二是工人急着回家团圆，便扔着没管。男孩想，既然...我没家人可以团圆，那我就跟月亮搭个伙吧，我要离它近点。

　　男孩太小了，梯子两阶间的间隔对他过大，只得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他蜷在烂尾楼的样板房里，身旁是断垣残壁，放眼是与他无关的万家灯火，男孩抱着店老板送的五仁月饼，啃了两口，再看看月亮，权当这个中秋就这么圆满地过了。

　　可就算是心里装着天地的圣人，一低头，看见自己破败窘迫的生活也难免泛出酸楚。男孩舔了舔嘴角的月饼残渣，扶着墙站起来，午夜的凉风刮过小腿肚子，抖了抖，男孩有些自嘲‘都这样了，我居然还不怕’。

　　他注视那深渊，又抬眼看了看月亮，感觉自己活的像个笑话，他眼睛一闭，差点就掉下去了。”

　　沈拾一设身处地地模拟，脑门渗出了密密麻麻的虚汗，却合上不敢再看了。他心有余悸地想，“那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吗？”宿管的手电筒光又沿着瓷砖折进来，愈来愈亮，他一个慌张碰翻了台灯，又手忙脚乱地收拾。终于，拾掇妥当，沈拾一躺在床上，听着宿管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那篇不知所云的日记纠缠着困意在脑海挥之不去。他漫无目的地盯着一片漆黑，产生了个荒谬的想法：

　　“他恨不得在当时被车撞死的，究竟是谁呢，他亲手埋在107国道旁的，又是谁呢？”

　　那页有一行铅笔小字被沈拾一略过

　　“我刚想走，有人要来找我，我怎么能让他扑个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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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码着很开心，ｗｗｗｗ【写大纲更开心】
随输出的能量高峰不定期更新，尽量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