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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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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忠的葬礼办得很风光,但凡打过照面的人都来上了一炷香。
秦治也来了。
顾忠骤然离世,他虽不能亲手复仇,让老爷子身败名裂,但最恨的仇人死了,心里自然痛快。
“看来平时不能随口就发誓,不然真的会出门被车撞死。”
他说这话时,正对着老爷子的遗像。长一米半,宽八十公分的黑白素描画高高悬挂在墙上,沉默威凛。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死者已矣。”施隐胸前戴着孝,一身黑衣,跨进房间,“秦先生,人生在世,还是要积点口德。”
他这几天穿的都是黑色衣服,今天葬礼,便穿了质地厚重的中山装,板正硬挺,严肃内敛。跨进门后,抬手,将门合上。
啪嗒。
隔绝了外头的嘈杂人声,屋内陡然寂静。
秦治回头,迎上那双布着斑驳血丝的眼睛——这是他们第一次对峙。
“施先生。”秦治神态轻松,“久仰。”
两人隔了三步站着,谁也没有退的意思。
施隐道:“我记得今天的葬礼,没有请秦先生。”
秦治勾唇,却没有笑:“施老爷子的名头如雷贯耳,如今撒手走了,我自然要来看看。如果真的有鬼神,我还真的好奇,他冥冥之中看到我,会是什么感觉?”
他说着,朝施隐迈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似是大仇已报,看着仇家在天道轮回的报应中一片一片瓦解,“会不会,很担心施先生你,守不住公司,还守不住......”
他顿了一顿,加深语气:“他藏了几十年的罪行。”
施隐将他眼中的得意收进眼底,倒也没怒,只是从内心深处溢出一丝怜悯。他说:
“秦先生所言,应该是说爷爷夺了你们秦家的家产,害了你的祖父?”
秦治微微讶异:“看来你知道得很多。”
“远不止这些。”施隐慢条斯理地问,语气甚至有些宽容,“既然记了这么多年,想必秦先生也是在这阴影下长大的。只是我想问,告诉你这些的,是谁?”
秦治说:“家破人亡的世仇,秦家所有人都不会忘。爷爷那年去世,咽气的前一秒还在叮嘱我要报仇。你从小在施老爷子抢来的东西里锦衣玉食,这种感觉,当然不会懂。”
“施老爷子......”施隐听着这称谓,刺耳,脸上终于勾出一缕讥讽,“谁跟你说,他姓施。”
秦治愣了一下,露出恍然明白的表情,“也是,毕竟是抢来的东西,原名原姓容易被苦主找上门。他当然要改名换姓。”
施隐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看来,这人从小被洗脑到现在,某些东西已然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遂摇头,说:
“爷爷原名叫顾忠,不巧,也是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大难逃出来的。跟他一起逃亡的,除了大肚子的少奶奶,还有一个姓秦的仆人。”
姓秦?
秦治的眼皮跳了一下。
施隐没有停顿,接着说:“爷爷以为经历如此磨难,他们几个肯定是上下一心。但是,天意弄人,有一天晚上,那个姓秦的仆人偷了爷爷逃命的钱财,还抱走了小少爷。”
“你在编故事。”
施隐不理会他,只淡淡地付之一笑,往下说着:“我以为,做贼的人都心虚,抢了东西都躲着失主走。没想到,那个姓秦的仆人还会反咬一口,把小少爷和小少爷的儿子,训练成他的报复工具。我是不知道秦某人跟爷爷有什么怨恨,如果秦先生愿意,我洗耳恭听。”
他的话说完,一阵风从窗口吹入,拂起烟色的窗布,颇有天下即将大变的波云诡谲。
秦治不信,但眼底深处那座牢固宏伟的堡垒俨然出现了裂痕。
“施先生。”他退了半步,眼中带着嘲讽和警告,“看来你不应该做项目,该去当编剧。”
施隐淡淡地说:“你如果不信,或许可以回去问问,秦某人认不认识顾忠,或者......”他停了一下,说出另一个名字,“方岚。”
秦治没有答他,只硬着头皮说了两句狠话,绕过施隐身侧,开门离去。
“先生,你说......”宫锦书从阳台进来,方才他在阳台修剪老爷子生前最爱的那几株盆栽,由于拉着窗帘,这两人没看到他,“他会回去问吗?”
施隐抿唇,“问是问不到了,姓秦的死了十多年,照这情况,秦治的父亲多半也是被蒙在鼓里。”
宫锦书想了想,觉得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没关系,秦治好歹是主角,问不到的东西,他有的是办法查。”
一句话施隐只抓住了两个字,“主角?”
宫锦书的眼皮子一抖,连忙堆了一个讨好的笑:“就是,他是他那本书的主角,你是我这本书的主角。”
说了好话不够,还补了一个“嘿嘿”。
施隐拿他没办法,只能在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宫锦书捋了捋时间线,推测说:“所以,秦治背负了这么久的报仇计划,实际上,是被他一直尊敬的爷爷给骗了?”
“嗯。”
“他跟施家没有仇。而且照这么看来,他爸,很有可能就是当初走散的小少爷,跟咱爸......是双胞胎兄弟?”
施隐欣赏地点了下头,“是的。”
“怪不得......”
他惊叹着醒悟——怪不得,当初青陆给他托梦,说最后两章会出现大反转......除了男主秦治的白月光是宫六,身世仇恨的扭转,才是最大头的反转吧。
一个是被仇恨折磨多年的秦治,一个是温良强大的施隐。
现在想来,顾忠为了当初一句承诺,独自背负仇恨,让施隐他们无忧无虑地长大,委实不易。
他重新看向挂在墙上遗像,对上顾忠那双凌厉如刀,但却在刀锋下藏着无限温柔的眼眸。
“谢谢你,爷爷。”
让我认识到一个强大又温柔的施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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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过后几天,施家才从老爷子离世的阴影里缓和了些。只是老爷子去世,秦治和宫曼玉两方难免有动作。宫曼玉被拘留了几天,老实了不少,宫家的老仆人说她去了好几趟医院,至今还在疗养院住着。如今年纪也大了,估计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当务之急,是解决秦治。
“秦治他爸在精神病院,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他三十岁就被那个姓秦的送进去了,还毁了容。秦治每个周末会去陪他。对了,你不是有之前的记忆吗?有没有说他是怎么进去的?好端端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
施隐摇头:“我死的时候,也并非所有真相都弄清楚了。”
其中之一,就是秦父的遭遇。
宫锦书努嘴:“不过,猜也猜到了。那个姓秦的心狠手辣,多半也是秦治他爸发现了什么,两个人起冲突咯。”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他估计疯疯癫癫,什么都不知道。要想秦治相信我们,还有点难度。”
他说完之后,宫锦书抿唇偷笑,然后脑袋一歪,斜斜地看向他。
施隐问他笑什么,他还卖关子不肯说。等温柔的大灰狼亮出尾巴作势要挠他的痒痒肉时,宫锦书才求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
“这什么?”施隐一边打开一边问。
“DNA鉴定的受理书。”宫锦书两眼放光,说这话时还踮了踮脚,就差把表扬两个字贴脸上了。
他在比对信息那里点了一下,说:“一个是秦治他爸的,一个是咱爸的。不是怀疑他俩是当年那对双胞胎嘛?就找机构做一下DNA比对咯。”
施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宫锦书,只是笑。
宫锦书跟第一次见面一样,聪明,理智,又有金刚手段,想做什么就会立即行动,从不拖延。
也,从不对他留心眼。
宽慰又感动的施隐眼底发热,刚有泪意,就被宫锦书捏脸捏了回去。
“是不是突然觉得,比之前更爱我了?”
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眉梢抖了两下,有些臭屁。
施隐一手捧着他的脸,另一手环腰,将人圈在怀里,低头,吻上那两片薄唇。
被暴风雨击打过的岩石裂痕斑驳,伤口如蜘蛛网一般,交错横亘。在熬过风雨夜之后,潮平海阔,迎来了清晨的第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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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治消失了。
公寓没人,公司也不见踪影。
这可不妙。毕竟疏通男主和男二的恩怨结就看这最后的一下,男主缺席可怎么搞?宫锦书愁了两天,眼前一亮,拨通了方辞的电话。
“锦书,你找我没用。”
方辞被拉着在施家住了四五天,明白了宫锦书的用意,“秦治心里没有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就算让我在这里住一年,甚至是十年,他也不会出现的。用我来找秦治,根本是浪费时间。”
方辞还是那么温柔,又那么理智。曾经为爱情疯狂过,但得不到回应之后,也会果断离开。
洒脱,体面。
“而且,我已经辞职了。我去哪里,他不会在意。”
两个人在玩体感游戏,跟着屏幕里的人跳舞。四肢机械僵硬,仿佛像刚长出来一般。但宫锦书仍旧很认真地抠动作,一边跳一边提醒方辞,让他别偷懒。
“他来不来随意,你先在我这儿住着。还好意思提辞职,你自己说,自从毕业之后你多久没陪我了?之前去找你,也是三两句话就把我打发了,现在你有空,我也有空,赶紧多陪我玩几天。”
的确,两人在大学时天天住在一个宿舍,无话不谈。自从毕业,是很久没有敞开心扉无忧无虑地玩游戏了。
方辞妥协,接着跳他这手脚重装的舞,只是......
“那换个游戏行吗?我实在没有跳舞的艺术细胞。”
于是,两人欢乐地开始打拳。等夜深人静,打拳打到胳膊都抬不起来的宫锦书半挂在施隐身上求饶。
施隐却不乐意:“白天体力不是很好么?怎么,现在不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