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蝶蛀日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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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黑袖纱在蝶的胳膊上套了足足一个星期。班主任丁老师实在忍不住托人叫蝶去了她办公室一趟，其实也是她全家人吃住的居室。
姑娘，看你回学校精神一直萎靡不振，马上就要中考了，你这样下去会影响学习的。别太悲伤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要化悲痛为力量。
这位拥有一对年幼儿女的年轻母亲教蝶的数学，她指定他们每天必须背诵十个英语单词，规定每天写一篇日记，摘抄张海迪名言，初一下学期的暑假担任试验课题提前教几何，初二的每个晚自习前十分钟必读一篇励志故事。
她所要求的一切蝶全部照做不误，蝶的英语连考几个一百分，提前学的几何别的同学还有点儿云里雾里，在第一次测试中只有班长和蝶考了满分；蝶每天写日记一篇也不差，实在没有写的内容就把捡橡皮还给同桌写下来，要不就写下课出教室看菊花盛开蝴蝶低飞，写高高瘦瘦的班长与哥哥吵架伤心地不吃早餐，写她想安慰班长的话，她不敢去安慰班长就在上课前起了一首伤感的歌让全班唱，替她表达酸楚的心——
都说那海水又苦又咸，谁知道流浪的悲痛辛酸。遍体的伤痕，满腔的仇冤，啊——游子的脚印啊，血泪斑斑……
细心的同桌菊姐看出了端倪，一直为她的日记保密。
蝶，你的小心思还真不小呢，不光是我看出来了，还有同学也看出来了。不过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菊姐对蝶的呵护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蝶从来都没有这样放肆地享受过一个姐姐的溺爱。
唉呀呀，你看出来可以，但我不允许别的同学看出来。菊，我求你不要告诉我还有谁知道，我不想知道这些转瞬即逝的东西，不想让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影响我思考一道几何题的时间。
自从蝶这样郑重其事地提醒菊姐以后，菊姐再也不给她透露任何班上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了。蝶躲在菊的花瓣里尽情汲取花汁的营养，让她的几何与代数，让她的英语单词和英语课文，还有那美轮美奂的《爱莲说》与《陋室铭》充盈她的身体。她用最纯净的针尖去与它们私语，让它们在蝶的身体里生根发芽，然后长出绿色的翅膀，带着蝶再次去飞翔。
1982年11月11日星期三晴
下午期中考试结束了，我们几个女同学为了很快知道自己的英语考试成绩，就来到英语老师那里，缠着她要把分数告诉我们。由于我的心太急切，老师一边给我们报分数，我还在一边急着问：“怎么没有得满分的呢？咋还不见我的呀？”我正说着，一张卷面上有画了个一百分的试卷跳入我的眼帘，我定睛一瞧上面正是我的名字。啊！我简直有点不相信我竟得了满分，我又仔细看了一眼真的是一百分。这时，周围同学们的目光都向我投来，我的心激动得咚咚直跳，一股自豪之情涌上心头，但这并不是骄傲，是为我平时努力学习的结果而感到自豪。我也不能因为这自豪冲昏头脑，而是要更加刻苦学习。
1982年11月15日星期一多云
下午，班主任丁老师把这次其中考试的分数公布了，我怀着紧张的心情竖着耳朵听着，第一个就是我的名字，我在全班排第一名呢，但是我又听到丁老师说我的成绩在整个年级还是很差。我虽然在班里是第一名，但平均分数还不到90分，这让我很惭愧，我决不能因此悲观，我要再接再励（厉），总结这次考试的经验，吸取教训，加倍努力，为迎接期末考试奠定牢固的基础。
1982年11月17日星期三晴
星期三下午，我们全校同学召开了一次大会，会议是“红桥中学期中考试总结工作大会”。学校领导给这次考试获得前三名的同这发奖，挂大红花。主任在台上依次读出领奖同学的名字，当点到我的时候，我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上了领奖台。当我的胸前挂上光荣的大红花时，我的心潮起伏久久也不能平静下来。当我接过那黄色的奖状时，我心里是多么自豪啊，但又有点惭愧。我自豪我经过自己的刻苦学习而获得了奖励，惭愧的是我还不够一个学习标兵，还要继续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学习标兵，这样才对得起爸爸妈妈。
后来，年轻的男英语老师替换了年轻的女英语老师。周六放学的路上，男英语老师走路去城里会女友，看蝶骑着自行车，蝶身边好多男同学也骑着和蝶一样的自行车奔向家的方向。男老师喊蝶停下，蝶以为老师在逗她，谁知男老师已经来到她身边，让蝶坐在车后座上，他自己骑着蝶的车一路风驰电掣，后面远远地甩下一片哗笑，一片大叫。
英语公开课上听写单词，三个黑板上听写的同学中只有她一个人没错一个字母，这个百分之百的正确率令年轻的男老师欢喜又光彩。每次走进教室，喜欢开玩笑的英语老师都要把他那聚光的小眼睛投向蝶的座位，讲到高潮迭起处特意翘起下巴又将小眼睛停在蝶的脸上。那是一张隐藏着忧郁的脸，眼睛里似乎总是写满忧伤。
蝶有点儿懂，有点儿羞，心里还有点儿乱，但她立刻稳定好情绪低下头，轻轻念着男老师示范朗读的Long long ago……
1982年11月19日星期五晴
今天跑完了早操，我忽然发现钱包不在口袋里了，吓了一大跳，莫不是丢了。下了早自习，我赶紧跑回寝室，爬上床翻来翻去地找，怎么也找不着。我心里十分着急，一个人站在寝室里禁不住哭了出来。我的钱包里有七角多钱，二斤多饭票，丢了可怎么办呀？这七角钱是爸爸给我买东西吃的，可我舍不得买，节省下来又丢了，真是倒霉极了。回家爸爸妈妈会不会打我呢？饭票丢了不能吃饭。这些苦恼交织在一起使我不能安心学习，我感到多么悲伤啊，而捡到我钱包的那个人一定是洋洋自得吧。
1982年12月10日星期五阴
晚自习时，我正在认真做作业，忽然被老师喊了出来，说是我爸爸来了，我千万也没想到爸爸这么晚来干什么呢。我出了门，爸爸见到我说：“我给你送棉鞋了，你的脚冻坏了吗？”我说已经冻得起了疙瘩，不太很。他又说：“你这个星期天回家吗？”我说这个星期该我看校了，叫他明天给我送菜到学校，他同意了，还没等我说完第二句话，他已经骑上自行车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把棉鞋送到寝室，来到教室后心情久久也不能平静下来，我想到爸爸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冒着寒冷和黑夜来给我送棉鞋。他老人家时时刻刻都在关心我的身体健康，虽然我不在他身边，还是同样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没有好好学习。我决定好好学习，坚决不辜负爸妈对我的一切期望。
1983年4月4日星期一 晴
下午班会时间，丁老师给我们开了一个学习经验交流会，会上有四位先进的同学分别谈自己学习语文、数学、英语和其他功课的方法。我虽然也在会上发了言，谈了我是怎样学习语文的，这也不算什么经验，只不过是一些平平常常的学习方法。可是我的其他各科成绩还比较差，特别是地理、历史和政治几门副科，我简直摸不着头脑，我要吸取同学们的的经验，把这几科的成绩拿上来，提高总体成绩。
1983年5月20日星期五晴
今天早晨该我和常丽值日了，终于不用去跑早操了。打了起床钟以后，我俩还想睡一会儿再起床，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很困地爬了起来。洗刷完毕，我们准备打扫寝室的地面，怎么也找不到笤帚。一班和三班的同学已经开始扫地了，我们只好等一班的同学扫完后借她们的笤帚把寝室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这次值日让我想到我们班天天轮流值日的情况，寝室长管的不严，有的同学值日想睡懒觉就不打扫或者随便打扫一下，不管地面有多脏，她们也这样，这种随意的做法是不对的。而我们每次值日必须把地打扫得干净，要不那肮脏的地面实在让人看不过眼。我希望我们的女寝室长要负责起来，对值日的同学管严一些，让她们值日必须扫地，这样才能搞好我们的清洁卫生，保证同学们的身体健康。
大美语文从古至今书写着人类的每一个非同寻常的时刻。而蝶的203篇日记却例外，它真实得过于老旧枯燥，那些文字因为缺少华丽的字眼而土得掉渣；那些笔记因为不是楷书也不是草书，让它看起来丑陋不堪。以至于这个破旧的本子天长日久地躲藏在蝶飞行的翅膀根下，不敢昭著于任何人。
泛黄的页间歪歪扭扭地走来一个时代的楷模，那是张海迪的二十多篇日记和她的名言，还有一些远古的名人语录和她今天读起来仍然觉得优美的词句和美篇。
尽管这些久远的文字起始于蝶进入全镇这所重点初中的1982年10月25日终止于1983年的8月9日这段漫长的历史长河，尽管它的页间还清晰地留存着Z县名师丁立芳老师一周一次的批阅时间，一直延续到1983年7月6日，而这位奋斗了一生的丁立芳老师却因早来的病魔过早地作古多年。
也尽管这些发黄的字页间还夹杂着实习了一个月的骆老师写给她们班的信，依稀记得她之所以完整地抄写一个实习老师的来信，其实原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就是好多同学按骆老师留下的地址写信给她，而骆老师只能写一封回信署名是胡蝶收。
那是蝶第一次面对与陌生人建立的最浓烈的感情，那送别的脚步，那奔跑的身影，还在日记里熠熠生辉，还在流逝的光阴里闪闪烁烁，而这份情感却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为乌有。
此去经年，年轻美丽的骆老师人在何方，是否依旧？一切皆不得而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蝶蛀日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