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侧面》迩木

27、真相

　　“我是…你外婆，徐若的妈妈，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徐巧莲话说的急，声音还是颤着。
　　徐满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记事虽然早，可徐若走得也早。印象里根本没有这号人。
　　下意识的，徐满想挂断这通电话，但他没这么做，“我不太…有印象，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我想跟你见一面，说些跟你妈妈有关的事。可以吗？”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家有些急的呼吸声，徐满有些心软，沉默一下便答应下来。
　　“这两天您安排时间吧。”
　　徐巧莲听到徐满的回答，带上了笑意的声音仍是有些颤巍巍的报出见面的地址。
　　“那就…明天下午三点吧，在你们小区楼下那家…休闲吧见。”
　　徐满听到楼下休闲吧皱下眉头，回了声“好”，等那边先挂断电话。
　　*
　　下午三点，休闲吧。
　　徐满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店里的徐巧莲点了一杯牛奶，自己点了杯冰的百香果柠檬果茶。
　　在吧台点过餐，回座位坐下，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头发白了满头一脸激动的老人，心里打着鼓。
　　跟老妈有关的事？
　　会是什么呢？
　　休闲吧里的冷气打的充足，在徐巧莲殷切的目光下，他身上蹿起一串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要怎么叫徐巧莲。
　　徐若在他这里的印象永远的停留在她离开那年时的模样。
　　就面相而言，除了拥有同样的姓氏，坐在自己对面眉眼间挂着显而易见的精明的老人家实在和他记忆中粗枝大叶却又温柔的母亲，没半点相同之处。
　　徐满感到一阵局促，他犹豫下对徐巧莲道，“您好…”
　　“哎，”徐巧莲用手抹下眼角，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她的目光钉在徐满的脸上，说话的声音放的特别轻，“我…太高兴看见你了，你长的…很像你妈妈。”
　　徐满没接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徐巧莲叹口气，没卖什么官司，她的声音像是含着一把沙子，磨出口的往事卷着烟尘冲着徐满吹过去。
　　“你爸爸是缉/毒//警察，你知道吧。他早年当兵只带过一年军训，恰巧那年他是你妈妈那届大学军训的指挥官。”
　　“好像是夜巡休息的时候，你妈妈跟他们班同学玩游戏，输了的人要去要她走十步后遇到的第一个男生的电话号码。你妈那个胆子你是知道的，不知道随了谁，特别胆大。”
　　“十步后，遇到一个男的她就追着人家要号码，那男生吓坏了，一路奔着撞到巡视的你爸爸身上，还向你爸爸告了状。”
　　“你妈妈被那男生气的不轻，但碍于你爸爸教官的身份也不敢再追，她就问你爸爸，教官，我长得丑吗？”
　　“你爸好像当场愣那了，过会才一本正经的回答说不丑。你妈妈乐了，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跟你爸爸说，我任务没完成，教官乐于助人帮个忙吧，给个手机号，怎么样。”
　　徐满跟着徐巧莲仿佛看到了徐若带着笑，有点赖皮的样子，下意识接道，“我爸给了吗？”
　　徐巧莲急缓的摇下头，“要是给了就…好了。”
　　休闲吧内的服务员端来他们点的饮料，徐满把牛奶放到徐巧莲的面前。
　　徐巧莲冲着他笑了下，端起牛奶喝一口放下，继续说，“你爸爸没给号码，却让你妈妈喜欢上了他。军训期间各种嘘寒问暖，死缠烂打，终于把你爸爸这枚石头捂暖了。后来你爸爸出任务消失了整整两年，回来后就跟你妈结婚了。”
　　“我跟你外公都不同意这事。不是因为你爸爸是孤儿，我们…害怕他有仇家，害怕他像那两年一样再次人间蒸发，结婚是大事啊。”
　　“你妈妈性子倔，为了她轰轰烈烈的爱情甘愿跟家里闹得一拍两散。她生下你没多久，事情就像我们预料的那样，你爸爸在一次任务中被/毒/贩枪杀了。留下来的只有一封遗书和带着他编号的军牌。”
　　“我和你外公从别人那知道了这事，去看你妈妈，她抱着你对我们说，你们是对的，但我不后悔。几乎是一眼，我就看出来你是她亲生的孩子，那小模样跟你妈小时候像了七八成。”
　　“你妈妈还是恨我们的。我能感觉出来，我们后来经常去找她，她也经常换地方。怕她到处躲的不安生，后来我们就不敢再找。”
　　“直到她生病重新回来江北，你表叔他们在医院看见她，家里才知道这事。谁知道紧赶慢赶，等真的再见面…”
　　“已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徐巧莲的声音里含着浓烈的悲伤，那悲伤裹着陈年旧事满是遗憾的外壳化进空气里。
　　徐满也有些难受，他迟疑的问，“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从小我妈就跟我说我是领养的，还跟她姓。”
　　“因为你爸职业的关系吧。你不知道，缉/毒/警察这行跟/毒/贩/子打交道，很危险的。”徐巧莲说完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当年徐若生孩子的医院记录给徐满看，“你表叔是医生，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当年你妈妈生你的医院确认过的。”
　　“嗯。”徐满没再说话，他小时候记事开始就跟徐若在一起相依为命，对是不是亲生的这点并不是十分在意。
　　只不过…
　　知道了所谓的自己真正的身世，有了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并不是很开心。

　　徐巧莲把徐满的黯然收进眼里，犹豫下，还是说明了来意，“小满啊，我来这趟其实是想让你考虑下跟我回徐家。毕竟我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你长大了，人家家里也有儿子，以后结婚生子，涉及到财产什么的。他们…不可能真心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再来主要是因为，你外公病了。”提到老伴，徐巧莲的眼睛又红起来，“我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再怎么说，你都是我们老徐家的孩子，你外公特别想见你。”
　　“你不知道，你外公叫徐建勋，徐家村那块大家姓徐的很多，他跟你妈妈长得很像，当年他最疼你妈妈了……”

　　徐满点的冰果汁一口都没喝，他用手握着冰凉的玻璃杯身，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团。想了下，他对徐巧莲开口，声音有点涩，“我…对不起。现在这个家挺好的，我待了十一年，已经习惯了，不太…”
　　徐巧莲轻声打断了徐满，语气里含着一丝长辈的嗔怪，“没让你这么快做决定。你有权知道自己还有亲人活在这世上，至于去哪…决定权也在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嗯。”徐满应了下，对着徐巧莲露出来见面后的第一个笑。
　　*
　　送走老太太，回到家里。
　　徐满觉得自己是飘着的。
　　他…刚经历了什么？一场殷切期盼的认祖归宗……
　　还是他父母和他母亲的父母纠葛的过往。
　　他打开房门，直接瘫在床上。
　　那种飘着的不真实感缠着他的思绪。他漫无头绪的顺着这思绪想。
　　脑海里出现了贺淮冷峻好看的脸。
　　有那么一刹那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有种时空倒错的感觉。

　　两年前的五一。
　　贺淮放假回来，他们约了彭海彭栀兄妹俩一块玩。
　　不知道怎么回事，徐满总觉得贺淮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去了ktv唱歌，彭栀点了首日漫的歌唱的特别高兴。
　　徐满彭海贺淮三个人看着屏幕上男生跟男生打啵的画面，面面相觑。
　　气氛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微妙的尴尬。
　　彭海出来打圆场，没心没肺的说，“现在小女孩好像都喜欢这些，这算什么，学校里有男生还跟你哥告白来着…”
　　徐满睁大眼睛，栀子也看向贺淮，忘了继续唱。
　　贺淮仿佛被徐满的目光刺到了，瞪眼彭海，想说些什么，又沉默下来。
　　栀子把自己唱的歌切掉，换了首拉彭海去唱。在彭家兄妹引吭高歌的背景音里。
　　徐满走到贺淮面前，轻塞下他哥的肩膀，“哥，可以啊。男女通杀哈哈哈哈，这有什么不好…”
　　“我没答应。”贺淮下意识的反驳，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说完那句话后，贺淮喝了很多酒。
　　徐满把他掺回家，他哥像个孩子似的，不说话但眼睛跟着他动，拽着他的手也一直没松。
　　难得能看到他哥喝醉的样子，徐满索性把贺淮带回房间，也方便照顾。
　　那天晚上，徐满躺在床上，手被贺淮拽着，心里几乎笃定般的想，贺淮肯定交女朋友了，这股子粘人劲，没上大学之前怎么没有。
　　之后他听着贺淮均匀的呼吸声，想起栀子唱的那首歌的画面。
　　他有点想笑，其实那个真的没什么。初中和栀子同班，作为那小丫头的闺蜜型好友，她也没少偷摸着向她灌输这些东西。
　　而且初中毕业后他才知道，原来彭海和栀子是由同/性/夫夫扶养长大的。
　　他记得有段时间在栀子的灌输下，他还跟着看过一阵子什么初恋的日漫。那本漫画简直了，两个男生各种亲来亲去。
　　啧。
　　徐满晃下脑子，把那些画面晃出去，意识不一会也恍惚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漏拉的窗帘缝隙里透来的光打在贺淮清俊好看的脸上。
　　徐满准备起来给他哥做顿早饭，一抬手臂发现还被贺淮扣在怀里。
　　他的手臂有点麻，怕吵醒贺淮，也不敢使劲，往外抽几次胳膊。
　　抽不动。
　　徐满觉得自己额头硬生生急出了细汗，刚抽出来一点点。
　　贺淮…却醒了。
　　眼睛半眯着看过来。
　　贺淮的眼神有点吓人，徐满说不上来。
　　他被吓得有点不敢动，迟疑的用另一只手拍下他哥，哪知道贺淮整个人朝他压了过来。
　　他大半个身子被压着，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是他抬眼的那一瞬，四目相对。
　　贺淮的眼睛完全的睁开了，徐满清楚的看到了印在贺淮眼睛里的自己。
　　他的心跳骤然停住。
　　又迅疾的跳起来。
　　砰。
　　砰砰。
　　徐满的脑海里在那瞬间浮现出各种各样由栀子那看到的关于两个男生的画面。
　　他下意识的推下贺淮，喊了声，“哥。”
　　“嗯。”贺淮的声音很哑，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底一片通红，他放开徐满，回了自己房间。
　　……

　　那是…属于他的第一次心跳。
　　徐满从回忆里抽出身来，窗外的暮色正浓，他站起身呆呆的看着下沉的夕阳。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徐满把手按在心脏那，静静的感受着什么。
　　黄昏终于散尽，夜色盖住江北。
　　徐满站在窗边，像是融进无边的夜色里，他想到来这个家的十一年了。
　　想着江辛玥和贺年的好。
　　“我们…是一家人啊。”他呢喃着。
　　青春里的第一次心跳，他按在心里很久很久，像是在夏日果园中偷藏回一颗青涩的果实。
　　他偶尔也想把这果实偷偷吃掉。
　　直到把它拿出来，才发现，藏的太久，果子已经全部烂掉。
　　他的手上满是果实烂掉后的腐水，那水顺着手指滴在地板上。

　　徐满仍然小心的捧着那些，在黑暗里泣不成声。
　　“早知道…就永远不拿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在黑暗里的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了。
　　他知道，灯一打开，天一亮，贺淮还是他的哥哥。
　　他们还是一家人。
　　什么都不会变。
　　而不变…才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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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抱歉！说了是双向暗恋！！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