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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番外[雏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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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盛夏,原本依照尸魂界这样爽朗而不闷热的天气无论如何都是会让人感觉到心情爽朗兴致高昂,然却不知究竟是因为何种缘故,九番队的队社自从初夏刚刚到达,便一直陷在了一种沉闷的气氛之中无法自拔。
这骨子莫名的压力自然不是来自刚刚上任的性格爽朗的新队长,而是那个看起来硬朗热血却意外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的桧佐木副队长。
此刻的时间早就离蓝染队长叛变过去了三百年,当年同桧佐木副队同届毕业的死神如今早已经享誉尸魂,职务高到甚至可以在自我介绍时骄傲地用“我是xxx”的句式来展现他的知名度,而桧佐木副队却一如既往地坚持待在九番队,并且,一直坚守着副队长这个不高不低的职务,让新入队的死神们都诧异不已。
——也许桧佐木副队长每到夏天就苦着一张脸大概只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都没办法直升吧。
——是啊是啊,是不是他曾经在夏天的时候得罪过什么人导致他一直官运都不怎么通顺,虽然长得模样挺俊也难怪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找对象结婚,真是……
——不对,依我说桧佐木副队这么多年都不结婚一定是身体有问题,哪里有男人能够这么坐怀不乱的,听说他们队的桃井十席一直都对他有意思,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没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把他拿下来。
伴随着四周“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惜”了的应和声,桧佐木修兵淡淡扫一眼聚在一起闲聊他人八卦的女人们,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喝斥。
也许……只是因为夏天来了吧。那个人状似不经意地在刚刚入队时说着“你要是站到副队长的位置我不是一眼就看见你了”,于是他便固执地坚持了这么多年。
不想再看见别人因为犯错而露出的惶惶然的表情,结结巴巴的模样还是脸上惴惴不安的神情总会让他莫名的浑身脱力。
那样的一个名字,在心底百转千回,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只能任由她被闲置在心底最不愿意让人窥见的地方。
桧佐木修兵轻轻叩响了队长室的门板,里面新上任的队长声线高亢,说起话来直来直往,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灵压,新队长的尾音还带着笑意:“桧佐木副队?请进。”
拉开面前的门,逆光坐着的男人同最初他所追随的坚持“大义”的男人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桧佐木修兵没有太多的时间回忆过去,将刚刚收到的重要文件稳稳当当放在队长的办公桌前,声音平和而低沉。
“这些是近期需要队长特别批示的文件,依照惯例,从今日开始到夏季结束,我有两个月的休假期间,希望队长能够批准我的休假申请。”
新队长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面前的文件,略微沉吟,似是有话要说,然,在看到桧佐木副队一脸[就算你不给我休假我也不会专心工作]的微妙表情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么,若是有重要的队务我再派人去找你。”
“多谢队长谅解。”桧佐木副队点了点头,无论礼节态度都是无懈可击,新队长看着他转身出门的动作,忍不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感叹着桧佐木副队分明同六番队的那个面瘫队长并未有太多交集,怎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场……等到回神过来,他已经拿着女协专门派发给各个番队的烟火祭宣传单冲着桧佐木副队的背影挥了挥。
“那个,听说今年志波家又研发出了最新的烟花,烟火祭的时候不知道桧佐木副队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已经走到门前的那个身影微不可查的一滞,原本沉稳的声线在忽然之间柔和了起来:“不,不必了。”
他已经亲手为那个人做过最糟糕的烟花,比起故地重游感叹着多情应笑我,他也许会更喜欢蹲在流魂街九区的小酒馆里头买醉。
走出队长室,迎面而来的热浪让桧佐木修兵不由眯了眯眼睛,左侧脸颊上的伤口早已痊愈,却不知为何开始隐隐作疼。他伸手按上上面的六九刺青微微弯起自己的嘴角——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你一个人,是在向我抱怨寂寞么。
去流魂街买了一大把雏菊,开得灿烂的小花之中夹杂着零星的勿忘我和满天星,卖花的小姑娘低头帮着修兵包好花束,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桧佐木先生要是探望自己的朋友么?”
朋友?
修兵的眉毛稍稍皱了皱,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如果是去看很重要的人,送雏菊的话一定会让人觉得寒酸吧。”
“怎么会呢。”小姑娘将包好的花束递到修兵的手中,笑容灿烂的堪比天边的太阳:“如果是桧佐木先生送的话,那个人一定会觉得很开心的。”
是么。小心把雏菊接到手中,修兵转身出了店门。
身后是小姑娘温和跳跃的欢送声,他看了看怀里散发着淡香的小花,却忽然想不起来当初那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喜欢上这种随处可见的花种。
他只是依照习惯,每年都去那人的坟前献上一束雏菊,如此周而复始,竟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百年。
走在烂熟于心的小路,旁边的杂草足可没腰,等到风起的时候细长的草叶就这样随风轻轻摆动,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好像可以这样触碰到天空的尽头一般。
修兵想同往常一样用死神最为荣耀的代表——斩魄刀除去挡在面前遮住去路的杂草,但是等到他刚刚拔刀的片刻,却发现原本应该荒草连天的道路上不知道什么已经被人新开了一条小路,直直通向那个人的墓前。
原来,这么多年来记挂着她的不单单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释然地笑了笑,走上那条荒草之中的小路,怀里的雏菊同四周的青草相印成色,随着远方的蝉鸣焕发着难以言说的生机。
算不上熟悉的灵压,但是可以确定前来看望她的人一定是来自那个家族,修兵把腰侧的斩魄刀轻轻放在一边,弯下腰去,在拜访在墓碑前的桔梗花旁边放上了自己的雏菊。
看,今年你又收到了来自不同的人的礼物,所以不可以再在喝酒的时候嚷嚷着自己是有人生没人疼的小孩了。
一壶上等的清酒,他只给自己留了浅浅一碟,就这样席地而坐,拎着酒壶的细颈一股脑地倒在了干净整洁的墓碑四周。土地吸收了酒液而变得湿润,修兵抿一口清酒,抬眼看了会天空,立身于这样广袤的荒草地里,却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时常都是那个人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不过虽然嘴上从来不饶人,但是每逢有正经事情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来的严肃。
她说自己是废柴,整日只要混吃混喝等到将死的那一天有人能在她的坟前掉两滴眼泪就满足了,记得当时她怕他不理解[废柴]的意思,还特地折下了九番队久保副队长最爱的一枝枯萎的梅枝告诉他[就是这种已经开败了就算劈柴别人还嫌弃它不能燃火的玩意],却因为这个举动而踩中了久保副队长的隐性地雷,被罚负重围着队社的训练场跑步三十圈。
……不经意间,又忍不住开始回忆过去了。
修兵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虽然说拥有灵力便等于拥有无限的生命,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总是让人产生一种年华难返的错觉,等到当年两个人可以从牙缝里头省钱单单就为了能在过节时分吃上一顿流魂街的火锅的岁月一去不复返时,真正衰老的,大概只有那一颗不知道还能够因为谁而悸动的心。
“所以说……阿市你果然是个祸害。”
状似不经意,云淡风轻的样子,那样一个名字终于是脱离了嘴角的束缚轻轻跃于舌尖,修兵半遮了眼睛隔着指缝看墓碑上简简单单的名字,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隐隐有些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个不留神便会透过地缝滴滴答答垂落地面。
他没办法忘记,地狱蝶飞到他身侧的那一天,哪怕天空很蓝阳光很暖四周的人都摆着一张笑脸,但是在听到那个从地狱蝶里传来的消息时,他还是有一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没有想象中的哭天抢地,甚至算不上痛彻心扉,只不过恍恍惚惚再次走到十三番队社前等着接下班的她一起去流魂街吃饭的时候才豁然发现,那个人已经不会打着哈欠揉着肩膀朝着他抱怨“十三番的队务果然繁多还是待在九番队混日子有修兵少年你罩着最美好了”然后微笑着一步跳到他面前。
她说她不会喝酒,每次他们在外头喝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她便在旁边抱着茶杯喝着气隐隐地微笑。他不曾看到她醉酒后的样子,虽然每次当他提及这个问题都会被她以“我的人品同酒品万一到时候喝高了拉着修兵少年你一起滚床单你的贞□□可不负责任”而一笑带过,他却忽然明白,她不愿意让自己借着这样的方式而变得麻醉。
无论什么时候,分明是比谁都要迷糊的样子,可是……却意外清醒地好像她不过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路人。
他记得那些烂醉如泥的夜晚,她一面认命地揽着他的腰扶着他的手把他送回队社一面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他会借着淡淡的月光偷偷打量她的侧脸,她说“修兵少年喝酒的男人是最糟糕的了你最好给我好好收敛一点不然以后一定会没有人要呀”他忍不住地在心里接话他如此这般——也只是为了能够更靠近一点。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表情便忽然忧伤了起来,语气清淡的仿佛拂过脸颊的一道微风,她说“虽然说男人喝酒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下次修兵少年要是再遇见喜欢的人千万不能再做酒后告白这样的烂事了别的姑娘可是会一言不发扭头就走的诶”。
喜欢你,不过简简单单的四个音节,他蹉跎了那么多年,却只换来她一言不发便这样直率地转身离开。
他以为大家都是死神只要他想,便可以一直这样等到下去,等她在他面前卸下伪装,等她可以坦率地告诉他她的心情,等他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情拿出坚定不移的勇气,等他们两个都可以独自面对彼此的心情最终相互携手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可是他却忘记了,她在初次遇见他便已经说过死神这个职业完全就是一种高消耗的脸颊商品,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雏菊的话语里有一条是离别,一直到很久之后女协的一次情人节特别讲座上他才终于明白了这朵花对她而言的意义,她早已经下定了就算分别也要像雏菊一样灿烂地离开的决心。
而他,用去了整整三百年,却依然没有学会怎样笑着跟她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