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天堑涯底 ...

  •   隔日辰时,青锋门一行人已在天堑台碰面。

      座于席间,视线稍稍向下便是悬崖。

      漆黑异常,望不到底。这悬崖到底是有多高?

      殷晨月看了看,发现这天堑台比试之地像是与看台这边割裂开来,因为地势错开的原因,形成了这副奇观。

      琼浆玉露,华木桌椅,放眼望去,都是仙家名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边各家正三长两短的嘘寒问暖,毫不压抑的交谈声夹杂在一起飘进耳朵,白衣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祁仙君,这位是?”旁边一中年人问道。

      祁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殷晨月,他的侧脸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连细细的绒毛都能看见。

      倒是真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样。

      “月明仙君---殷澄玥。”祁愈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殷晨月听到了,只得将脸转过来,向那位长辈行了一礼。

      不卑不亢,什么话也没说,双手相叠,微微屈身,既无傲慢,也无谄媚。

      那中年人微微一怔,笑道“今日得见月明仙君,真是仙人之姿。”

      殷晨月最不擅长应付这种没事找话的,匆匆含糊过去,便落了坐。

      参与比试的小辈已经抽完了签,随着一声锣鼓喧天,台上二人已经互相行了礼,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这第一场便是仙道之辈对战魔道后生。两人年纪轻轻,性子倒是挺稳重,一招一式间皆透着凌厉,起初试探,尔后便全力一搏,一刀一剑在半空中擦出光影,那魔道少年竟生生砍断了对手的剑,随即刀背拍在对方胸口,直接将其震出两尺远,跌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经远道的长老脸色都青了,不停地捋着稀疏的白胡子,掩饰着眉间尴尬的神态。

      黎奂艰难的站了起来,朝着坐台看了一眼,顿了一下,又转了回去。

      那架势看起来还要再撑。

      对面玄衣少年挑着眉,转了转手中的刀,“怎么,还不认输?”

      黎奂未答,只空手向他袭来。

      慕南宁见他如此,收了刀,也空手向他打来。

      两人赤手空拳,法力灵光四射,黎奂已被逼的一点灵力也无,只堪堪撑着,摇摇晃晃还要再打。

      任谁看,都是一个输字。

      这少年刚才的表现也并非无理取闹之辈,为何非要到如此地步?

      殷晨月生活在法制社会,虽说是一名外科医生,但也没见过如此直白、血腥、暴力的比试,不大的孩子,残忍的淘汰,恍惚间给他一种心惊肉跳。

      经远道的长老还未出声。

      殷晨月朝经远道落座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论是长老还是参试子弟,竟没一个人脸上的神色有异,就仿佛一个他们不认识的人。

      那玄衣少年不耐烦了,黎奂再次冲过来,他的刀举了起来。

      起初是觉得这正道上的少年还不错,可自不量力也要有个界限,过了就显得虚伪了,慕南宁轻嗤一声,灵力灌注刀身,竟是想杀了他。

      随着外圈看台人们的惊呼哗然,一道蓝色飞剑祭出,以不可抵档之势冲向天堑台。

      慕南宁心下一惊,来不及动作,那剑速度太快,只给他来得及瞪大眼睛的时间。

      “叮!”刀剑相撞,力道大的直接把他手中的刀打飞了,余力震得他虎口发麻。

      那蓝色光剑又飞回了主人身边,灵力收回,剑身光晕消散,露出金属的刃,是一把再普通不过得剑。

      握着剑的青年抿着嘴,冷冷的眼神瞥向经远道的方向,只是一眼便收了回去。

      “到此为止吧。”他五指张开,隔空一抓,黎奂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朝着经远道方向飞去。

      同时,那股醇厚的灵力丝丝缕缕渗入他的身体,护住了他濒临崩溃的心脉。

      “经远道门下弟子实力非凡,如此后辈,还是请仙君好生教导照看,将来必能支撑起门派。”

      那长老脸面下不来,也只能顺着殷晨月给的台阶下。

      陈成冷哼一声,“还不谢谢青锋门仙君。”

      黎奂脸色平淡,单膝跪地向殷晨月行了个大礼,却未开口说话。

      座上众人和外圈围观的道众已将眼睛聚集到了出手的青年身上。

      几乎无人认识他。

      殷澄玥已近20年未出门派,昔日年少风采早已成为人们口中的美谈。世道变幻无常,神话终会成为过去,被人们渐渐遗忘。

      讨论声大了起来,宋乘风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听见“青锋门月明仙君,殷澄玥。”

      哗然声响,渐渐归为平静。

      黎奂愣了愣,膝盖没有稳住,他的眼睛瞪的极大,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夹杂着恨不得撕碎了他的恨。

      ………

      殷晨月额角跳了跳,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啊。殷澄玥又做了什么孽啊……

      果然,还没等他感慨完,那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疯了一样冲了过来。

      “魔头……”

      “什么仙君,你也配吗?!””黎奂一句比一句激动。

      “当年你屠我黎家满门,血流成河,你下来是干什么?!你偿我亲人性命!!”

      白衣青年木着一张脸,眼神弥漫着一种懵懂和震惊,就差在脸上写上一句:不知道,你说什么?

      他挥手定住了黎奂的身形,眼神复杂。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少年眼睛泛红,锐利地锁在了他的脸上。

      殷晨月能从那双眼中看到自己的脸和那双无辜的眼。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灵力从掌心流出,全部给了少年。

      “你伤势这么重,切忌劳神思,动怒气。”职业病,一出口便是如何养伤的训诫语气。

      看着少年仿佛要吃了他的眼神,殷晨月慢了半拍,“我没有杀人,更没有屠人满门。”

      黎奂盯着他,胸口起伏不平,对面的人神色疏淡,语气从容,紧皱着眉像是不同意他的话。

      他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归根结底是因为面前的人。

      十八岁的年纪,前十年如过街老鼠一样活着,身边仅剩的老仆从带他拜入经远道,便撒手西去。他再怎么有天赋终究是受尽凌辱欺虐,唯有报仇支持着他一路走来。

      可他现在见到了,那人却是一副无辜模样,眼底茫然一片。

      空气似乎凝结了。殷晨月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变了味道,透着股嘲讽气息。

      青年疑惑地看向旁边的师兄,后者略带僵硬地目光和他的眼神对上了。

      ………

      这么说,还真是屠了人家满门?

      那白胡子长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头四十五度扬起,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殷仙君莫不是年龄大了,连这件事都忘了?”

      好好的比试生生中断,无数双好奇的眼神向观席看来。

      “当年黎家修道,天裂之战后,被人发现其偷习禁术,坠魔在即,作为在天裂之战首功之人,殷仙君屠了黎家上下一百余人,老的少的女的男的,门下修士一个不剩,也不知是不是全部修了魔,便像切瓜砍菜一样把有灵力者全部杀了,老弱病残的凡人倒是放过了,一夜之间,黎门覆灭。”

      殷晨月抬眼看向说话之人。

      非常年轻的一个人。黑衣红发,张扬至极。额间一血色印记,溢满了邪气。此刻正和他对上了目光。

      “你没杀过人?”轻轻的一声笑,“也对,妖魔在你们眼中不算个人。”

      他接受到的记忆是不全的。最起码,此人说的事情他脑海里完全空白。

      指节在宽大的袖口中攥得泛了白。殷晨月苦笑,到底接了个什么麻烦啊……

      这才来了多久?事情就往外一个一个蹦。

      他再低头看了看那少年,在他惊恐的目光下点上了他的额头。

      黎奂只感觉额头一凉,身体便飞回了经远道的位置。

      荒谬之感袭上心头,他轻轻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别人。

      围绕在身边的清疏感瞬间破开,青年的笑容说不上什么感觉。

      他抬起眼皮扫过对面的红发青年。悠悠道“百年时光已过,我自是记不得许多事情,也不劳阁下提醒了。”

      “只是人各有命,弱肉强食,亘古不变。你要是想拿我这条命,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若是实在想,那就好好修炼,等你实力超我之上,再找我吧。”

      那黑衣男子淡淡道,“你们仙修,不是最讲究德善么,月明仙君真是让在下长见识了。”

      殷晨月坐会了位置,不咸不淡的开口“过奖了。”

      “这第一回合已定胜负,耽误了大家时间,真是抱歉。”

      众人一时无话可说。那男子已落了座,刚刚微笑的唇角迅速落了下来,比原先竟还要冷上几分,摆明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大家也不想自讨没趣,全心全意看向比赛场,只是比赛间隙,还是有不少人目光偷偷打量刚刚吸引了无数视线的殷澄玥。

      那黎奂伤势已被处理,此时立于经远道弟子之间,如刺的视线不时扫过不远处座上喝茶的男子。

      殷晨月脑袋有些昏沉,强打起精神。

      离这天堑涯越近,身体不适之感越重。起初他还以为是这副身体本来就弱,但现在看来却不是,难不成这天堑涯和他相克吗?

      他又泯了一口茶,有些焦躁。此行的目的便是留神和淮意之对战的魔修。

      按书中所说,这魔修是淮意之入魔的契机。此番之行,便是要阻止这两个人有私下交集。

      一定不能让这人把淮意之带走。

      但是刚刚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书中所说。剧情发展都崩了,现在还有几分相似呢?

      前后正矛盾着,好像有什么点尖锐地冲突,很奇妙的感觉。脑海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什么也没抓到。

      等到淮意之出现,殷晨月发现对面是洛天宇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

      淮意之是重生的,殷澄玥是被穿的,记忆的不连贯,那本书的内容,脱轨的方向………

      妈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能相信那本书的。他要脱离那本书所限制的剧情,自己去找答案。

      眼神复杂地看向比试台,这两个弟子正不分上下地过招。

      只有台上两人知道对方一招一式尽是死手。

      两把剑向对面刺去,两人躲都没躲,随着剑入肉的声音,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淮意之伤在左胸上一寸,离心脏极近,被捅了个对穿;洛天宇丹田被贯穿,灵力溃散,淮意之竟还转动剑柄,将最后一点灵力灌入剑身。

      都疯了!

      殷晨月和祁愈几乎同时飞离座位,转眼便出现在天堑台之上。

      一人一个止住两人的动作。

      两人伤势极重,尤其是洛天宇。

      殷晨月给淮意之嘴里丢了几枚丹药,输给了他一点灵力,便稳住了他的伤势。

      随即,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推开了他。

      转身手掌抵向洛天宇的后背,和祁愈一起给他输送灵气,护住他逐渐崩溃的丹田。

      幸好还未结丹,否则天王老爷也救不回来,从此也就是个废人了。

      殷晨月本就不适,现在在这看台之上只觉自身灵脉都迟钝了,先前又失了很多灵力,此刻,竟是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顺着他捂嘴的指缝间缓缓滴落在天堑台之上。

      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地面上浮现出了金红色的禁咒。那滴血浸入表面,消失不见了。

      殷晨月只来得及将那三个人送出了天堑台,刚想动身,只听那悬崖底一声尖啸,恐怖的威压充斥着天堑之地。

      殷晨月闷咳一声,以剑撑在身侧,脑子嗡嗡的。

      他费力地抬眼去瞧。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男人。红色的禁咒遍布他的脸庞,向颈部延伸,金色的瞳孔中是竖着的眼瞳,只一眼,便让他汗毛倒竖。

      属于冷血动物的竖形瞳孔正紧紧盯着他。

      男子也不说话,一步一步朝他逼近。观席被下了屏障,宋乘风等人很是焦急,却冲不过来。

      殷晨月头晕眼花的,那男子离他越近,他越是痛苦,灵力反噬,他咳的更猛了。几乎平衡不了自己的身体,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只来得及看到眼前一双黑金色的靴子,脖子被眼前人卡在手里拽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人一口尖牙扎进了血管。

      那人吸血吸的吸的浑身颤抖,兴奋极了,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威压,脸上时隐时现的鳞片磨蹭着殷晨月的颈部皮肤,蛇信不时蹭到他的伤口。

      那尖牙在动脉上扎了个窟窿,细长的蛇信猛地撑开了细小的伤口钻了进去,进进出出,吞噬着血液。

      随着血液的流失,殷晨月挣扎渐渐小了,眼睛涩然,再也支持不住,闭上了眼皮。头歪过去,面色惨白,像是死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