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迎宾客栈 ...


  •   小时候秦希砌过小木块给两崽子堆着玩,秦墨搭一下午的塔楼,而秦白,最喜欢一把抽掉中心木杆,好好的小房子瞬间夷为平地,接着两只狼崽打得你死我活难舍难分就是后话了。

      按照巨兽拖动重物的痕迹,留下一道小过道,是木柱触及地面拖出来的。

      “顶梁柱拖一路,跟地面接触,竟然不留任何痕迹?这顶梁柱不会是铁吧?”秦墨道:“它力气也真是大,我昨晚看到它那巨尾,敢情是用尾巴生生把顶梁柱拽出来的。”
      潇澈拍拍手上的灰,“我们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巨兽如若每每来村里都是拆顶梁柱,那么,村里必定还有未带走的,被清空的两条街道里,里面必定还有巨兽的目标所在,现下也没人居住,秦墨和潇澈便寻着没塌的宅房搜去。
      这村家家户户宅房都很大,最小的宅邸起码也有四合开,更常见的前后八门廊,排场很足,一点也不穷乡僻壤,要不是四周环山,远离城县,根本不会觉得这是普通村庄,更像是群聚富豪的度假圣地。
      两人不避忌地翻进一家“豪门”,此家大门门环是金雕麒麟,能把真金放在外露地方还不怕偷的,可见此家豪气过人。

      “今晚我再去山上看看,有没有月脸蜂踪迹,你在客栈等我吧,我昨晚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不妥的。”秦墨用手敲了敲这豪门正殿里有人宽的顶梁柱,木制,没有什么异常。
      “一起,”潇澈说道,他想了想,又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狼崽愣了愣,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潇澈说的是,昨天他说的话,没想到自己被撩了一把,心中悸动,红了耳尖不再敢作声,生怕又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啃潇澈衣襟露出的一小块雪白的脖颈。

      ——锵。

      这头,秦墨思绪还沉浸在“潇澈看重我的话是真的要跟我过一辈子”与“潇澈想跟我呆在一起啊啊啊啊好开心”的自我陶醉中。那头,潇澈拔出黑剑翻海,对着红漆顶梁柱就是一顿乱砍。

      ——铮铮铮。

      “……叔?”

      潇澈所用力道不小,带起一阵阵劲风刮得屋内起尘,五六道剑锋下去,灰尘慢慢下坠,红漆顶梁柱,稳如泰山般一动不动,上面仅仅留下浅浅数道白色剑痕。

      “果然,不是普通的木,”翻海回鞘,潇澈上手摸那剑痕,也仅仅是砍掉上面的油漆,里面的木,一点伤痕都没有,他朝秦墨摊开手,“二白,刀。”
      秦墨熟练捞起腰间短刀,刀柄放在潇澈手心。
      潇澈一点一点削下一片红油漆,顶梁柱的真面目一点点露出来——雪白无暇的木身隐带金丝纹,细细观察花纹有流动光彩,如人血管般,有金光缓缓流动。那是灵气在木柱内流转,形成的光流。
      “金丝白楠木,”潇澈道:“已经很多年没出现了,之前收购白市的时候,见过一小块,稀有物,这顶梁柱,再多十根,能买下我的白市了。”

      白市,地处季安城南边,靠近大明皇城明州,两地商贸来往必经之处,繁华程度能甩东市十条街。
      这木,来十棵,便能买下大明商贸要塞,白市。

      潇澈继续道:“它之所以那么值钱,是因为能辟邪,就一小块,能镇家宅安宁,也没有邪祟侵扰之忧。”
      也就是这玩意成了家传之宝,那么家里千秋万代也不用花钱驱邪了,不上天价才怪。
      巨兽拖的,便是金丝白楠木了。如此坚硬,也不会在地面上留下木屑拖痕。

      秦墨凑近观察那流动的光纹,道:“那他们怎么切割的?你说见到一小块?普通斧头砍不开吧。”
      没有人回答他,秦墨愣了一会回头看潇澈,潇澈脸色白得苍凉,眼中带着隐忍的寒光,他拿着短刀的手,握得紧,骨节分明清瘦的手背上,青筋愈加明显。

      秦墨伸手要去拿那刀。

      潇澈死死地拽着,似乎抓着不可多得的宝物,不愿放手。
      秦墨更加用力去抢,想掰开潇澈的指头,怕弄疼潇澈,只能作罢,潇澈依旧斯文不动。
      刀还是死死拽在潇澈手里。

      “叔!”秦墨不解中带气的语气,潇澈依旧不肯放手。

      “血器是吗!”秦墨真的怒了,“他们用狼血,混在铁浆铸成斧头,才能砍下这灵气之物!你放手!叔!!”

      潇澈沉着脸,依旧不肯放开手中的短刀,被秦墨吼了一嗓子,他有些不快地皱眉,眼里写满不甘与执着,以及常人发现不了的害怕。秦墨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潇澈想过很多次秦希是被谁杀死的,如何被杀,不免会想到,他死的时候,痛不痛苦,难不难过,会不会…被放血,被虐待,被折磨!
      如果秦墨知道后会怎么样?失控?发泄?报仇?他不想,他不想再遭受一次失去家人的痛楚,太痛苦了,他已经经历了两次了,独活太煎熬了。他真的害怕,害怕唯一的家人都没了。当巨兽踩着秦墨上头过去时,他感受到那种失去的空虚感,心骤然失空,如坠炼狱,万劫不复。

      “是我说话大声了,叔,我错了。没关系的,把刀给我。”秦墨意识到自己再怎么怒这气也不该撒到潇澈头上,把人吼得都不做声了,连忙道歉,想哄哄,潇澈却不为所动。
      他是北战君,所向披靡,英勇无敌,他颠颠簸簸了一生,却留不住自己家人。他带着世人所需的面具,冷静,果断,无情。却不知是个看重情义的人,秦希看见了,也听到了,他向独活的潇澈伸出手:“既然你没有家人,我不介意多一个兄弟。”他是潇澈的家人,是他信仰唯一真正的神!他恨啊,他恨不得把仇人撕成碎片喂邪祟,甚至想过利用嗤之以鼻的邪祟去报仇。
      神死了,徒留一只狼崽。如今还吼出“血器”“狼血”“斧头”,他会不会重蹈复撤?会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会不会…

      潇澈不知所以摇头,喘不过气来,呼吸很重,苦苦挣扎又势必隐忍,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秦墨的问题,他不想秦墨越界,如果能报仇,他自己会去,而不是让秦墨去冒险,他绝不让秦墨去冒险。

      秦墨往前一步,把努力隐藏自己害怕的潇澈,搂入怀中,头抵着秦墨下巴,触及之处温度交缠,软得墨心里又酸又疼。

      秦墨在耳边温声道:“别怕,叔。”
      一手五指缠入发丝,一手轻轻扶着潇澈后背,安抚着怀里惴惴不安的人。

      “我还在呢。”
      “我说过的话,我不食言。”
      “所以你别怕,我就在你前面一步之遥,你一伸手,就能抓到我。”

      秦墨说话起伏的胸腔贴得紧紧,体温无孔不入侵袭潇澈,喉结振动发出低沉又魅惑的声音,把战战兢兢的人包裹在温暖又安心的范围里。

      好一会,怀里人回神般,那只没握刀的手搭在秦墨后背,紧紧拽着秦墨后背衣襟,握刀的手渐渐松开,秦墨顺势把短刀捞回挂在腰间,把怀里人抱得更深了。
      潇澈有些过瘦,身上肌肉并不是坚硬的,而是结实有弹性,摸上去单薄,手感又乖又软,怎么舍得放手!坏就坏在自己身体某处不争气的发生了变化。

      “……”秦墨松开怀里人,脖子耳尖涨得通红,轻轻推开潇澈,不让他发觉自己的“不检点”之处。
      潇澈也不眷留,撩眼看到狼崽红着耳尖背对自己,乌黑卷发被他自己揉得凌乱,那崽沙哑道:“我要去解手,你等我一会…”

      潇澈:“?”

      这条街是清空的第一条街,等秦墨“解手”回来的时间空隙里,潇澈已经把这条街十三间宅邸共六十余根顶梁柱用翻海砍了一遍,其中,只有五根顶梁柱有问题,并非寻常红楠,紫楠,用的是金丝白楠木。当中最为豪派一户人家,家中六根顶梁柱,两根便是金丝白楠木。

      潇澈呆在这贴金镶银的豪宅里,金丝楠木柜子原本摆放的贵重物品已经被移走,估计随着宅里主人打地铺或者被放好,只留下灰尘深浅,能看出原本放上面物品的底座轮廓。

      那两根被他刮了三四道白痕的金丝白楠木是在内堂最里边,案台两边。他握紧手中黑剑,灵力高度凝聚,右手血丝里隐隐流着金光,金光如蛇般游走,手臂,手掌,手指,黑剑。
      翻海被注入大量灵气,发出饱酣又贪恋的锋鸣,通体黑色玄铁被唤醒般亮着锋利剑刃,迫不及待要出剑刮锋。
      潇澈手腕一紧,劲风随来,翻海呼啸出锋,正有翻海吞天之势,劈向三丈开外的顶梁柱及案台。

      案台及隔墙随之碎成无数渣渣四处乱飞乱撒,正面迎锋的红楠木及贴金石墙更是爆出粉末,一阵烟尘寥寥,待灰尘下沉,三丈外,原本应有案台及雕龙刻凤浮雕的贴金隔墙消失无影,徒留两边红漆顶梁柱,地上木碎砖块无数。

      潇澈凑上少,细看顶梁柱,两道长细白痕绕了红柱半圈,也仅仅,脱了层红漆而已,里内雪白金丝白楠木,纹丝不动。
      潇澈冷哼一声,把翻海狠狠拍进剑鞘里,冷声道:“废铁。”
      翻海得瑟劲一下全无,憋着一剑委屈不敢发声,也不敢矫情,安分呆在剑鞘里。

      好不容易解决了生理问题,秦墨摸着动静追来,便是潇澈那句带气的“废铁”。

      潇澈听到动静,歪头过来睨了狼崽一眼,气未消,“你是拉肚还是掉坑,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着了,吃饱了再回来。”他等得不耐烦了,况且被翻海气了这么一回。
      之前还担心潇澈心有不安的秦墨,听到潇澈字字如刃,还是天不怕地不怕,逮谁怼谁的戾样,顿时放心了。就算被骂坑里找屎,心里也舒坦。

      秦墨上前看了看顶梁柱,说道:“按照不倒仙的说法,这几天巨兽不会来,我们要不试试追踪那月脸蜂看能不能找到巨兽,在它出动前就拦下他,顺便把月脸蜂窝端了。这柱子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去山里找找线索也好。”

      潇澈应了,秦墨道:“但是你发现什么先别碰,让我来。”

      ————

      东市熙熙攘攘人来妖往,吆喝声叫卖声唤成一片,城门侧边迎宾客栈里,卖唱的歌女刚刚收了歌摊赶回来上工,因为跑得急还喘着气,坐进接待坐台里,还没缓过劲来,然而门前已经堆了三四个客人。

      “何事?”歌女顺了顺呼吸,彬彬有礼态度虔诚地问眼前第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书童,他递出卷轴,道:“我家神说最近瀑布口出现黑色污水,怕是惹上不好的邪祟,想拜托南营查一查,姐姐您看。”
      歌女接过卷轴打开,扫了一眼,接而那满脸的温和转变成一脸冰霜:“平山神自己不先查查吗?这小事情他自己都没搞清?那山是他的还是南营的?”歌女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排列铜章,分别刻着甲乙丙丁字样。
      书童有些怂了,轻声细语道:“我我我家神说他年纪大…”
      “年纪大?平山神敢说自己年纪大?麻烦他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好吗?没上千岁敢说自己岁数大?这猎案太敷衍了,前不搭后,自己拿回去处理!”
      “可是这位姑奶奶好姐姐,我家神…”
      “下一个!!!”
      书童有些委屈,但也只能这样了,他家神懒惰平庸,啥事都点着旁小来做,看着报酬上孤零零写着“五十灵力”,实在拿不出台面,只好退出客栈。

      下一个客人穿着深色斗篷,帽兜沉沉盖着,脸隐铺阴影中。
      歌女接待过各形各色的客人,一点也不慌,手里擦着字号印章,脸上又出现那温和的笑意,道:“何事?”
      客人没有说话,迟钝的抬手递出卷轴。他的动作缓慢生硬,似年迈老人行动不便,歌女心里暗骂又是哪个神派的老弱病残来交猎案,也不换个起码手脚快些的来。心里开始陈列出那几个最喜欢欺负仙徒的神明,然后一惊。
      客人递交猎案的手,干裂得深入骨骼,鲜红的龟裂似干涸的河道般遍布那人的手,灰暗色的肉像松糕挂在骨干上,松糕蒸过头了出现断痕,露出下面鲜红的果酱。
      歌女虽心里被惊道,但表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她接过猎案,打开翻看,冷道:“何时候开始的?猎案没写清楚。”
      客人依旧没有说话。
      “死了十几个人了现在才来报案?你家神是哪位,你这猎案写的一塌糊涂,这字写得比黑土还丑,重写。”她把卷轴卷起,放到客人跟前,然后指着客栈内陈设的木桌,“去那边写,好好写,有纸墨。”
      客人有些呆滞般,定住一会,然后缓慢抬起布满裂痕的手,手指艰难才拢起拿卷轴,往木桌那边挪去。
      歌女示意轮到的下一个客人别说话,她看着黑衣斗篷客人挪到木桌边上,然后对下一个客人说:“很急?”
      “也不是很——”
      “明儿请早,我这边有急事。”
      下一个客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叔,他还没反应过来,明明自己一大早就在这等着开门,然店开门不够一刻钟就要明儿请早,客栈已经合上了木门,把他关在外边。

      里面,歌女对客栈内室喊道:“扫地工,出来干活,来了一具邪尸。”
      随之一阵法术轰炸声响起。

      手抱猎案大叔:“……”果然,他家神说得没错,南营这群人看心情上工,看心情办案,不蹲几天,还真排不上。求人办事没得办法,大叔掂量着盘缠,再想想东市天价般的客房,还是早点去占个桥底位置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队友 正在来的路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