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火》醉酒扯故事

36、背背

　　月黑风高，楠村静得连犬吠虫鸣都消失无影，仿佛天地间，就剩下秦墨，和他背上，还不能动弹的潇澈。

　　秦墨一边走一边念叨：“剑丢哪了，平时不是挺神气的嘛，咋被吼了一声就傻了呢，倒是闪个光让我好找啊。”找的便是潇澈那黑剑，唤作翻海，是把有剑灵的宝剑，平时是挺神气的，毕竟世间少有剑这般黑，却暗透锋芒，出鞘之后沾过血了，就要潇澈擦一遍剑身，不然它绝不肯回剑鞘里，合不上剑鞘，简直就是剑中病娇。

　　背后潇澈咳了两声，沙哑道，“我还使不上法术，唤不了它。”潇澈声音虚弱，估计是刚刚恢复不久，勉强能够说话。
　　“你再不出来，我把那剑鞘扔了，以后你就裸|着吧。”

　　某废墟角落发出微弱的嗡嗡响，已经被秦墨扑抓入耳。
　　拐过街道，秦墨一脚踢翻横七竖八的杂物，动作太大，潇澈在背后滑了一下，秦墨立马往背上托，潇澈前胸紧紧贴着自己后背，下颏搭在秦墨肩膀上，两体相触，体温互相纠缠，酥酥麻麻的。潇澈的呼吸扑打在秦墨肩上，秦墨不知不觉红了耳根，潇澈看在眼里，心随着那抹红竟然砰砰有力加快跳动着。

　　秦墨虽耳根子红了，神色倒是淡定，波澜不惊，一手猛地在废墟里拔出黑剑，挂在腰间，翻海还在微微震荡，想回去潇澈腰间那剑鞘里，估计巨兽那一吼吓得它不轻，毕竟瞬间把灵力化为乌有。秦墨有脾气地拍了一下翻海，那剑便不敢再闹，安分守己在秦墨腰间，与短刀相挨。

　　“还疼吗？”潇澈问道。
　　“啊？”狼崽没听清。
　　潇澈咳了两声，又道，“还疼吗？”
　　“哈？”现下没风也没声的，四周安静得就剩他俩动静，但是秦墨就是没听清。
　　“秦二白，你正经些好不好？”潇澈急了，他是真的担心秦墨，吐的那两口血，血迹还在他身上呢，狼崽顶着那巨兽潇澈不知重量，但是秦墨受内伤是事实。

　　秦墨沉默片刻，笑道：“我一向很正经啊，对你怎么能不正经，”他抬起三根手指，“我秦墨在此发誓，我对潇澈从来都是真心实意，比正经还要正经！”

　　潇澈此时身体已经微微能动，那圈着秦墨脖肩的双手，拽着秦墨的衣肩。
　　秦墨感受到了，潇澈那是真的担心怕了，他说道：“疼啊，怎么会不疼，但你也别哭呀，你让我怎么办才好。”秦墨当时真的有被惊到，他从来没见潇澈哭过，就算是三年前那巨变，潇澈都没掉眼泪。背后的脑袋往自己肩里埋着，闷闷说道：“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照顾好你的，但是我做得一点也不好，大秦知道了估计也会对我失望吧。”

　　在外人面前，他是一个战神，做事果断无情，行云烈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翻江倒海，势不可挡。然而，那仅仅是潇澈作为“战神”的一面。潇澈真实的一面，是会示弱，内疚，悲伤，后悔，痛苦，甚至自我折磨。这些秦墨一直都知道，但这是潇澈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袒露出来，心里有点开心。
　　他轻笑一声，笑道：“叔，既然你照顾不好我，那我照顾你啊，你看我有手有脚，能打能扛，还会拉二胡呢。”
　　“嗯……听上去一点也不可靠。”
　　秦墨被潇澈正儿八经回答逗笑了，自然而然歪头偏向身后潇澈，唇角触到一片冰凉，随即收住了笑，摆正头。
　　他不小心亲到了潇澈额头。
　　原本不安分的心愈加狂乱。

　　一阵沉默。

　　“你喜欢我？”潇澈脑袋挂在秦墨肩上，侧头看着他那亮蓝的眼睛。
　　秦墨一愣，他感受到潇澈正盯着他看，这是潇澈问他要答案，这一问，可真要命。秦墨自是不敢去与他对视，似在开玩笑道：“我打小就喜欢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潇澈毫不犹豫地说。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小子心思里的喜欢非他所想的喜欢，直到那日酒窖里，他才开始怀疑却不敢肯定，或者是，不敢相信。如今秦墨避重就轻，模棱两可的回答，依旧让他不能肯定的。他双手撑着秦墨的背，语气带重，说：“你为什么啃我？你为什么亲我!”他推着秦墨后背，挣扎着要下去，喊到：“你敷衍我！”刚刚还窝在秦墨肩头软声软气的潇澈已经消失无影，要是翻海挂得是他身上，这回估计已经拔剑了。
　　“叔，你别乱动啊，要摔了啊！”秦墨两手紧紧架着潇澈膝弯，怕他摔下来，背上的人却手舞足蹈不肯罢休。他只好服输，说道：“我想跟你过日子啊，以前是，以后一直都是！”
　　背上撒气的人停下来了，又伏在肩头，两手紧紧拽着秦墨衣襟，“好，那要是下次你再一声不吭跑了，我……你……”
　　秦墨歪头，蹭了蹭肩头上的人儿，“我任由你处置。”
　　一阵疼痛，潇澈一口咬在他脖子处，秦墨吃疼不敢出声，心里有些小愉快，皱着眉嘴角却在笑的。
　　过后，潇澈送开唇齿，道：“扯平了。”潇澈还记着刚刚秦墨咬的他那一口呢。
　　秦墨心里暖暖的，笑道：“我想背你一辈子。”永远在我背后，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前面所有的风霜苦难，我都帮你挡。
　　潇澈搂得他更紧了，他说：“不需要。”
　　一个永远都冲在最前锋，攀在高处的人，你让他回头，躲在你身后，是不可能的。长期以来的战斗，他已经习惯了站在最前锋，登在最高顶，身后追随他的人，同样习惯了他站在最前锋，登在最高处，他已经不能后退了。

　　“又困又楠”客栈已在五步开外。

　　秦墨放下潇澈，扶着他慢慢落地，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行动力，整个人靠在秦墨身上。秦墨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潇澈慢慢自己站直。

　　如果你不能后退，也不愿意站到我身后，那么，我就一直紧紧跟在你后面，你累了就来我怀里休息一会，你倒了我便背着你前行，你害怕了我便牵着你，与你并肩迎敌。

　　潇澈自己站直了，松开拽着秦墨的手。

　　秦墨说道；“叔，我长大了，追上你了啊。”这一路，我追得好辛苦，可是追究，还是追上了。
　　潇澈微微抬头与他相望一笑。
　　秦墨张开双臂，拥潇澈入怀，把人深深埋进臂弯里。

　　潇澈前额抵着秦墨的侧脸，他要被秦墨灼热的皮肤烫到，接而秦墨一沉，整个人挂在潇澈身体，体温高得吓人。
　　“二白？二白？”潇澈扶墙撑起秦墨，“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好困…叔。”秦墨顿时失去力气，整个人沉沉压在潇澈身上。

　　他说，他疼的，他怎么会不疼，那巨兽给了他两脚，那冲击足以把普通人震得碎尸万段了，巨兽还肆无忌惮拖着重物在他上头碾过去。他一直在强撑着，因为他不能倒下，他要把潇澈带回来。
　　潇澈心里一阵酸疼。他算得是秦家两狼崽的半个奶奶，照看两只狼崽的时光不比大秦二然少，大秦还开玩笑说他是奶叔。十八余年岁月里，自己竟毫无察觉秦墨的心思。秦白总是一脸漠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两耳不闻窗外事手抱冬瓜睡大觉的小大人模样，而秦墨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不求天塌但求地裂不嫌事小就怕事不够大粘人不分时候管你吃饭睡觉还是洗澡的顽皮鬼。潇澈自己原也是冷淡少话的人，往往与他接触更多的是秦墨，然而他自己一点也没察觉狼崽的心思。

　　我打小就喜欢你啊！
　　我想跟你过日子啊，以前是，以后一直都是。
　　我想背你一辈子。
　　我长大了，追上你了啊！

　　终究，他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

　　他承受秦墨满身滚烫，一手掌着剑鞘，一手扶稳秦墨，一步一步艰难的上楼，还真是应了这家店又困又难的名号。

　　把秦墨安顿在床上，狼崽一直念叨着好冷，潇澈想着叫小福煮点热水来，想了一下，人都不一定能动，还是自己去了。
　　夜入三更，这个时候，普通人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潇澈的恢复速度已经是很快了，街外打地铺的村民没到天擦亮根本动不了。
　　后厨有细柴井口，潇澈三两下煮了热水，托着水盆上楼，用毛巾给他擦手和脸。秦墨高烧却念着冷，潇澈不知该念冷风决还是暖身决，思考片刻还是觉得热比冷好。于是从自己床上被褥搬过来又给他盖一层，念了暖身决罩着秦墨，觉得还不够，又念了一道蒸炉决附在金丝楠木床上，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床上，和衣而睡。

　　暮雪狼钢板的身体素质不是吹的，但是怕热掉毛，也是事实。
　　潇澈睁开眼，便吃了一嘴狼毛。房间四处飘着雪花般的绒毛，潇澈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对床的狼藉景象让他清醒几分。
　　一席被褥已经被踢下床，床板上的蒸炉决还在转着，床上，一只雪白的狼贴着墙，尖尖的耳朵因为燥热而竖得直直，耳尖那墨色愈加显眼，抓子不断挠着皮毛，甩着脑袋，一挠，一甩，白毛炸开再悠悠飘下。整个房间，似下雪那般。
　　潇澈赶紧起床撤了蒸炉决暖身决，心想自己昨晚是不是累傻了，是想把狼崽蒸熟了吃吗！这狼崽也是睡得沉，竟也不醒，贴着墙降温。
　　他赶紧挥手铺出七八个冷风法阵对着那匹狼使劲吹。
　　这一吹，把原本落在地上的狼毛吹得舞起，整个房间弥漫着狼毛，引得潇澈打了三个喷嚏！
　　这时，狼醒了，他一个翻身，即刻化为人形，半开眼，懵懵地看着在“雪堆”里的潇澈。
　　“好热，什么情况，叔，能把风关一关吗？吹得我脸疼。”

　　潇澈一阵手忙脚乱，冷风停止了，毛絮慢慢下沉。
　　“你好点了吗？”潇澈问道。
　　“我梦到我在沙漠里生不如死，又热又渴。”
　　“梦里都是假的，别当真。”
　　“不过也奇怪，现在夏末我掉毛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啊。”
　　“昨晚巨兽给你那两脚，震得你可能内分泌失调。”
　　“？？？”
　　“喝口水先，二白。”潇澈递水，看到杯口上还粘着一撮白毛，拈掉，再递。
　　“叔，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他戏谑看着潇澈，继续道“先说好，我从小到大发烧可不会掉毛。”
　　潇澈垂眸，杯子塞到秦墨手里，不说话。
　　秦墨继续：“不会是喂我吃了什么情｜药吧？”
　　潇澈手中聚出一个烈火决，冷眼看着秦墨。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房间布满烈火法阵，重重叠叠包围着秦墨。

　　“叔，我错了！！！”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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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潇金主不是真的冷面无情 要看对谁
他有自己害怕的事情 也有自己执着的事情
每个角色都不是完美无缺
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跨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