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火》醉酒扯故事

2、彩礼

　　暖春，一个万物复苏同时万物蠢蠢欲动的季节。百花齐放，百鸟春鸣，魔城绿树黄瓦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赶早的商贩陆陆续续进城，在东市大道两边占位摆摊。

　　与往常一样，秦墨一大早便要去西街刘奶奶家吃早餐。因为叔叔不在，家里没人做饭吃。
　　昨日刘奶奶还交代了秦墨，今儿过来时，去东市带点椰苏粉，刘奶奶给他做椰子糕吃。
　　秦墨悠哉悠哉地来到东市的市场，便看到魔城城门边上张灯结彩挂着红灯笼红飘带，边上还有一堆待挂的花灯，阵仗还不小，似乎接下来会有欢庆的喜事。
　　他看着那堆红灯笼，问菜档口猪妖老板，“猪叔，这搞什么呀？这春节都过去月余了吧。”
　　猪妖给他收拾着各种蔬菜鲜肉，晃着他那宽大的耳朵，眼神闪烁，憨笑一声，没有去看秦墨，“这…我不知道呀。是不是还要点椰苏粉？”
　　“少给我扯椰苏粉，你天天守着这档口不可能不知道。”秦墨挑起一边眉，眯着眼看着猪妖，一副”你再敷衍我我能把你打成更加猪头”的表情。
　　猪妖把东西收拾打包在竹篮子里，递给秦墨，“二白啊，给个活路吧，城主说不能讲，猪叔我多给你三斤嫩牛肉，晚上去醉楼里打火锅！火锅底料艳鬼大婶给你炒着呢！绝对变|态辣！”
　　二白是秦墨的乳名，看着秦墨长大的，都喊他二白。猪妖想从这声“二白”里求条生路。

　　秦墨看在那三斤嫩牛肉份上，不再为难猪妖。
　　他们忌惮着城主，他叔叔，潇澈。魔城里最为严肃又强大的人。然而，强大的他是人，不是妖魔鬼怪，原籍是北方水渊国，一个家喻户晓、战无不胜的将军。
　　秦墨抱着份量十足的篮子，决定先去醉楼把今晚打火锅的食材放下，再去西街找刘奶奶。顺便，打听点消息。

　　东市中央，一座气派十足的楼宇，门上方金色牌匾，“醉楼”。
　　秦墨还没进去，就听到桃花精弥桃惊讶带着惊喜的语气说：“真的吗！北渊的洛郡主要来魔城？”
　　门外的秦墨一怔，这真的是不得了的消息。北渊的洛宛颜，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时候的秦墨对她是非常崇拜的，因为洛宛颜能写得一手好字。不管秦墨怎么努力，他都不可能写出洛郡主那种清秀得体的字。然而，这洛郡主，修行也了得，称得上外坚内柔，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怕是万众北渊百姓眼里的神女了。
　　正如小人书里说的：一个强大的男人背后要有一个又强又媚的女人！

　　显然，秦墨比不过了。

　　一边小个貂妖眼睛睁得大大，夸张地用双臂比划道：“是呀！我娘亲在越风岭看到他们一大行人呢，后头还跟着一车又一车，红布盖着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好东西呢。”
　　弥桃猛一拍桌，“那不会是彩礼吧！”

　　秦墨抱不住怀里的篮子了，只觉得全身温度被一瞬间抽空，他跑了。
　　是呀，以前潇澈还住在北渊的时候，洛宛颜隔三差五的都会出现在叔叔家里，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吧他们。只是潇澈现在被迫困在魔城这个破地方，让他们的情义得不到结果。而洛宛颜，也终究追过来了。秦墨啊，你别想了，你连写个字都泣鬼神嚎的，还想着追求吗？

　　弥桃听到门外的动静，探身出来，看到散落一地的蔬菜，“墨哥哥刚刚来了？怎么不拿进屋就扔外面嘛，城主说的没错，墨哥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秦墨落荒而逃似的跑回了北宫。懒散的宫务今天早早的就来了北宫开始打扫几天堆积下来的落叶。
　　“少主？”小宫务看他脸色不对，“怎么了，今晚城主就要回来了，少主不开心吗？”
　　秦墨脸色更白了。
　　急着回来迎亲呢，比之前预期的足足早了一周回来。
　　秦墨回到自己的殿里，蒙上被子。他脸色苍白并不是因为这事情对他来说有多震撼。而是因为，他发病了。他呼吸困难，一股气堵在胸口，沉沉的，压得心脏有点疼。

　　没关系的秦墨你争气点，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吗？你喜欢了这个人十年，努力地去靠近，现在还不知足吗？你应该清楚地知道，你的喜欢是一种扭曲、暴力、不能让人接受的。这是你的缺陷你改变不了。
　　可是没从来没想过他们会真的成亲，从来没有。
　　心好痛，真想挖出来，让那人看看他的真心。

　　门外传来一阵缓缓的脚步声，还有几声不轻不重的咳嗽，苍老的妇人声音传来，“二白啊，奶奶帮你把早餐带来了，吃不吃呀？”是刘奶奶。
　　秦墨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给刘奶奶回应，他想张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却还是说不出话，他急了，伸手挠着自己的短发，发泄似地惩罚自己。
　　“二白，我放门口给你。你要是不舒服记得跟宫里人说一声，奶奶给你熬粥吃。”

　　妇人离开了，但秦墨已经气红了眼，被自己气的。
　　他知道自己有先天的缺陷，他不能好好的把控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身体里的灵核过于强大，主人情绪的波动会让灵核占主导地位，想法设法宣泄灵核自带的暴泣。他娘亲曾经说过，“二白可以先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尝试让自己不要在意不开心的事情，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是一个情绪的冷却过程，秦墨已经熟练的使用了很多年了，效果都不错。今天却失效了。
　　他躺在床上，直到中午，刘奶奶把午餐放门口离开过后，他都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这时间的，他哭过，又好像没有，他嘶吼过，又好像没有。软枕不知何时四分五裂，棉絮散落在床铺上，地上。因为汗湿，还有些粘在了身上。

　　他起身，坐到边上的茶几边。他爹秦希曾经给出的方法是，“给自己泡一壶茶，慢慢的一小盏一小盏喝完，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还没尝试过，因为更多的情况下娘亲的方法就等达到效果。
　　但是出师不利，他把紫砂茶壶的壶柄，直接捏断了。茶壶哐啷地摔在茶几上。
　　控制不住了。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将要奔涌而出，击垮他这不抗一击的肉|体。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把他自己吓得又出一身冷汗。

　　只要把她杀了，他们就不会成亲了。

　　秦墨猛地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弥桃右手抬起，正是要敲门的动作。
　　“墨哥哥，我来喊你去刷火锅呢。”小个子弥桃此时没有抬头看到秦墨的冷冽表情，见他身上粘着各种棉絮，皱褶眉头帮他清理着，“你怎么又皮了，快收拾收拾，等会华夫人看到，又念叨你呢。”

　　原来已经傍晚了，霞红潵在院子里，凉亭石桌上，放着刘奶奶中午做的饭菜，用木盒子装着，秦墨动动脚趾头就能想到，木盒里面，肯定有自己喃喃了几天想吃的香芋排骨。角落的樱花树已经开花了，披上一层霞光，暖暖的，安静的。

　　“刘奶奶做的椰子糕有两大盘呢！艳鬼婶婶给我们炸了新的香油，去晚了就没了哦！墨哥哥你有听我说吗？”弥桃这会才抬头看秦墨。
　　秦墨木愣地看着樱花树，秦墨内心里波涛汹涌随着樱花树恬静的树影已经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秦墨清楚，他极度压制着体内的灵核，他急促的心跳节奏，依然告示着他，灵核还在蠢蠢欲动，就像他的痴心。
　　弥桃把最后一处棉絮拈掉，拽着秦墨胳膊转了一圈确认没有棉絮了，拖着秦墨往外走，“墨哥哥，你再不快点，肉都要没了！月无病那个饿死鬼已经抓上筷子了！”

　　醉楼在夜色降临之前，已经开始散发它的辉煌，它是黑夜里东市的中心和光源。
　　此时，醉楼除了明亮，还散发出一股又香又麻的火锅味。
　　秦墨去到的时候，华夫人靠在门口咯咯转的走马灯边上，对他微笑，“你这小子，让你来吃饭都要求吗？长大了是不是可以不把我放眼里了？”
　　秦墨低着头，掩饰自己那还未消去的眼红，收拾干净自己的表情，挠了挠后脑勺，“没有，华夫人…”
　　华夫人摇了摇手中的荷花团扇，“罢了，你这小子被城主宠得越加无法无天了，我管不了你。去吧，大家等着你呢。”
　　秦墨在听到城主这两字时，右手狠狠地掐了左手一把，指甲渗入皮下，再带出一丝血。没人注意到，大部分吃货的心思都在自己眼前的锅里。

　　醉楼里已经坐满了各型各色的妖精鬼怪，已经开吃了。只有中间那大圆桌子，锅里沸着油红的汤底，还没有人动筷，盯着锅里沸起的泡泡。

　　秦墨坐下后，给自己满了酒，“我给大家道歉，来晚了，自罚三杯！”
　　待秦墨喝完三杯，众人纷纷抓上筷子，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饿死鬼月无病选手率先把一大盘嫩牛肉下到锅里，其他选手拿着筷子蓄势待发，等到嫩牛肉浮出汤面那一刻，那么就是拼手速的时候了，手快得，手慢无。平时，秦墨一样的跟他们一样抓起筷子等着秒夹牛肉，但今天他却十分反常。
　　他用肩膀碰了碰边上的还紧紧盯着火锅的弥桃选手，“酒窖没关吧？”
　　醉楼里有些吵，而且弥桃的心思全在锅上，“什么？太吵啦我没听清！”
　　“嗦”地弥桃手臂一伸一回，一块色泽诱人的麻辣嫩牛肉安全抵达碗里，沾上金透的香油，夹进嘴里，嗯，幸福的味道。
　　弥桃想起来秦墨刚刚好像说过什么，回过头，秦墨不见了。
　　第一轮结束后，紧接着月无病选手又下第二盘嫩牛肉。
　　弥桃选手没有多想，继续拿起筷子，准备第二轮的战斗。

　　此时此刻，秦墨选手在昏暗的酒窖里，抱着酒坛子，努力地给自己灌酒。
　　没错，给自己灌酒，他想把他身体里的那颗灵核灌醉。
　　多可笑。
　　除了杀掉洛宛颜好像没有别的方法阻止他们拜堂了。

　　他打不过潇澈，毋庸置疑。
　　秦墨又喝了一大口酒。那为什么我不能得到，我明明爱这个人十年多了，明明已经很努力的给自己治病，跟自己的缺陷作斗争，我很想像其他人一样，好好的表达爱意，写伤感的情书，送暧昧的礼物，触碰彼此的禁区。
　　或许真的像父亲说的一样，我们狼族啊，一生只爱一人，为了那个人可以竭尽所有，直到对方消失。
　　所以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拜堂成亲？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跟别人双宿双飞？不可能！永远也别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秦墨蓝色的瞳孔，若有似无的冒着蓝色的火光。

　　潇澈刚刚进城，就闻到东市深处飘来的麻辣香味，几天路途蹦波的疲惫和饥饿感，无限放大。
　　他走进醉楼那一刻，所有的吵杂都消失了。潇澈黑色的身影带着外出一个月的风霜立在醉楼门口。

　　众妖都站得笔直，纷纷喊到，“城主！”

　　华夫人示意弥桃去添双碗筷。
　　潇澈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吃着，众也不跟他客气了，继续着刚刚吵闹的话题。

　　弥桃拿了碗筷出来添在秦墨位置边上，才意识到，秦墨哥哥好像离开很久了。
　　潇澈坐下后也意识到平时见他就拥上来的小狼崽不在，问道，“二白呢？”
　　弥桃低着头，有些惭愧，自己顾着吃，根本没意识到秦墨的去向，“城主，我没留意…”
　　秦墨的筷子很干净，没沾上一滴红油，碗里是澄澈的香油，没有被火锅料沾过，而他的酒杯，还有一点酒迹留在杯底。
　　潇澈拿过杯子凑到直挺的鼻前，是果酒，喝不醉狼的。
　　放着不管也不会出事，反正不会趁着发酒疯去揭房瓦。但潇澈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安。今天火锅主菜是嫩牛肉，这狼崽的最爱，他竟然一块也不吃。

　　潇澈叹了口气，起了身，往醉楼后院走去。

　　酒窖里，碎了一地酒坛瓦子。废瓦间，站着一个高挺的少年。
　　少年黑柔的短发上，一双白茸茸的狼耳朵立着，在耳尖处，有一点墨色的绒毛，似墨水不经意点上去。
　　少年一手抓着酒坛，另一只手伏在他紧闭的眼睛上，指缝间，漏出蓝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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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是第一章中秦希的儿
潇澈跟秦希是结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