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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夫诸 ...


  •   野犬的獠牙冲着南野裸露的咽喉冲了上来,南野闭上了眼。
      那一瞬,他心里想着是,自己还没吃上楚兰舟买来的烧饼就要与世隔绝了,也不知楚兰舟会不会给他烧几个饼,他泉下有知,也算无憾。
      他闭上眼,等待被撕成碎片,拆骨入腹。
      ——嘤。
      一声突兀的婴儿啼哭叫唤,带着铃铛清脆的响声。
      野犬慌张的低声呜咽四处张望,一转身落荒而逃。
      南野知道自己得救了,然而不知道将要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是凶是吉,他已经来不及祈祷。
      昏暗的林间随着铃铛声越来越近,浓雾四散,变得亮堂起来,一簇繁盛茂密开满寸小花团的树藤,在慢慢靠近。
      一身雪白的仙鹿顶着鹿角满枝海棠花,从灌木丛中优雅地踱步到南野面前。
      海棠花三三两两从鹿角枝头飘落,覆盖在南野小腿涌血的伤口处。
      “你是这里的漂亮山神?”南野大口喘着气,发翁的意识总于回过神来,在友军来之前,先讨好讨好。
      白鹿如雪的毛绒上带着海棠花纹与淡蓝水纹云纹,眼角似染了胭脂红漫到鹿耳,头有四角,前角短尖似笋牙,后角似树枝般,错综盘杂,开满艳红海棠。
      白鹿上下嘴唇动动,一道称得上成熟稳重的男声,“你说谁漂亮呢?我不是这里的山神,相反,我是这整片山区的邪神。”
      “……”
      邪神,不同于神明的主要原因是,邪神讲究因果报应,这下勉强说被邪神救了一把,指不定追究起果来,是如何的惨无人道。在邪神汗血宝马踏炎被秦希收复之前,按踏炎说的,他要的回报,不是人命便是福运。
      南野一不想死二不想一辈子背运,在想,现在装死来不来得及呢。
      于是南野翻了个白眼,整个人背过去,舌头外吐,一动不动了。
      “你要装死我就一角撞死你给你来个透心凉省得你装模作样那么累。”

      南野只好忍痛挪动身体,坐直了,一幅豁出去的表情。
      “你,往北边走,那里有个悬崖…”
      “我不跳。”南野斩钉截铁。
      “不是跳崖,你到悬崖对面去,帮我看看那里面藏着什么,我们就扯平了,”白鹿角枝上一截海棠枝折落,稳稳的飘到南野手里,“枝不离身,我便不会让你死。”
      “你堂堂一邪神怎么自己不去?”南野感受到海棠枝隐隐散发出来的的灵力侵透他全身,原本虚弱无力的四肢开始漫上暖意。
      “那里脏,我不想。那些猁犬看到没,就是那里面跑出来的。”
      一想到那猁犬凶恶的嘴脸及惊人的数量…南野觉得还不如跳崖。
      “你确定我不会死吗?你看看我腿上这伤口,它们攻击都是向着取人性命来的…”
      “难道我就不取你性命了?”海棠枝缠绕伸长,片刻锋利地树枝尖头抵在南野咽喉。
      “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
      “嗯,那海棠枝可以保你性命,亦可取你性命,别耍花枪。起码在这片山里,带着海棠枝,猁犬还不会找你麻烦,但如果你是临阵脱逃,海棠枝能在你心尖上生根发芽,开出血一般的花海。懂了吗?”
      南野敢说不吗。
      白鹿邪神的灵力已经不是南野能够匹敌的,何况邪神更擅长地是使用邪气杀人于瞬间,手段之凶残。这片林子在瘟疫的蔓延下邪气以数倍暴涨,与身在虎穴没啥差别。
      伤口在邪神灵力浇灌下已经止血,留下一道细细的血口,连损伤的肌肉筋骨都被合上,当中灵力使用得如何精妙绝伦,南野觉得自己一辈子可能都学不会,自己是多渺小,自以为在同一辈里算出头的尖尖,千求万拜让将军带自己来捕猎,其实被扔捕猎现场,啥也不是,不管是猁犬还是邪神,杀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傅以秦将军说的没错,“自比天高,自不量力。自傲成龙,一战成虫。”
      南野在边上顺手捡一断木做拐杖,慢慢向北边走去。

      待潇澈赶到,从山坝上看下山沟,只看到一滩血迹,以及在趴在山沟阴处小恬的白色仙鹿。
      “夫诸?”
      邪神夫诸睁开一只眼,睨了潇澈随后又闭上,“北边。”
      “谢,”潇澈正欲离开,想起什么,问道,“你一个主宰洪灾的邪神在这干嘛?”潇澈狐疑地看着闭眼养神的邪神,指间聚起灵力。
      “因为有脏东西在我地盘上撒野,我不管难道靠那些下三流道士吗?还是靠那个半桶水的神明疏脂?”夫诸睁开眼,冷笑一声,“是疏脂去魔城请你们帮忙的吧,城主大人?”
      夫诸缓缓站直四肢,抬头看向潇澈,树枝伸张似毒蛇般吐着信子,“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没有怀疑过吗?一个神明让邪祟在自己地盘上肆意横行,苗头初萌的时候没有管制,发展到后来,实在牵制不住,以至于众目昭彰,不得不去求助,以至于说求助,更有别的意味了。受到邪祟侵蚀的范围过大,像洪水泛滥般,迅雷不及掩耳,让人措手不及。
      潇澈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看到樱满后背被寄生的邪祟瞳目,他想到的便是疏脂已经被邪祟控制了,但是疏脂来求助时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控的状态,要是与樱满一样被同一个邪祟侵蚀,不可能差异如此之大。他想到的是,可能还不止一只邪祟,亦或者,疏脂没有被侵染,但是疏脂有别的目的,这个目的可能还牵扯到秦墨。然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
      “渡江东好像,不止一个神明吧。”潇澈说。

      渡江东岸山区连绵一千多里,山群里算下来大大小小有十几位神明,真的没察觉吗。

      潇澈一路北上,昏暗的森林暗影浮动,他知道有一群猁犬已经把他包围,但没有上前攻击。或许只要他走的方向正确,猁犬就不会出来纠正。直到来到一处断崖,猁犬不再隐在草丛里,而是步步逼近,十多只死去狗畜吸附邪气化作的猁犬张着满口獠牙咧齿,一步一步靠近潇澈。
      断崖与对面山崖间隔三丈远,但是浓雾弥漫,对岸山崖也不知有什么危险隐末在里面,不可预测的危险等着猎物上钩。
      潇澈猛的一跃,冲向对岸,空中转身回过头,手掌一挥,灵力汇聚成的数十把光剑,把那十几只猁犬死死钉在断崖边,再转过身,已经抵达山崖。

      不出所料,进入黑雾里,围上来五六具腐尸,裸露的骨头松松垮垮挂着腐肉,面目狰狞。
      “带路就行,别动手动脚。”潇澈着实嫌弃一些邪祟的品味,挑手下都弄得那么惊世骇俗的。
      一具腐尸貌似有些不解,拽着一根粗绳子打算五花大绑一通。
      潇澈瞥一眼,那原本拿绳子的手瞬间断掉,潇澈知道这些腐尸带毒,于是直接把胳臂打飞。数量一定不止看到的这么多,不然也不至于那么多道士失踪回不去,他也不想闹大把更多腐尸惹来,稍微来个下马威就行了,毕竟深入巢穴才是正事。
      有具腐尸惊得松脱的下巴直接掉地上,笨手笨脚蹲下去捡。被断胳膊的腐尸张嘴却喊不出声,舌头伸的老长,眼珠子瞪得快掉出眼框。
      剩下腐尸畏畏缩缩地带着路。

      走过一里,越过浓雾,眼前一亮。
      一个巨型天坑,就在脚下。
      而这个凹陷的天坑却跟蜂窝一样,泥土分割开一个一个囚室,土墙有一丈高,顶上是细细的铁丝封锁着,土墙走道上留有铁门。而囚室里,已经困着不少人,有道士,军人,普通百姓。
      潇澈想到一个恶俗的传说,万人天坑。

      潇澈被带下天坑,在土墙过道上走着。
      他扫看囚室,里面的人也投来目光,有的是同情,有的是恐慌,有的是悲伤。他们都被带毒的绳子捆绑着,四肢接近麻木,想移动又无力。
      直到他看到一间囚室里,一个熟悉的背景,抱臂埋头坐在土墙的角落。
      “我要这间。”潇澈停了下来,说道。
      腐尸们:“……”我们好像没有挑房服务吧。
      但腐尸也不想自己断手断脚的,就算已经是个死人也要体面。
      一腐尸掏出一大串钥匙,用那不会转动的眼珠,艰难地找着钥匙。
      潇澈有些不耐烦,“效率点行不行?”
      腐尸,“……”这年头还有人急着受刑呢。
      在潇澈接连不断的“啧”下,腐尸终于找到了属于这个牢房的钥匙,咔地开了锁,潇澈一跃,跳了下去。

      角落的少年还是无动于衷。
      潇澈缄默,在与他对角的墙角坐下,安静地看着少年。
      天坑有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嘶吼声,从高厚的土墙上方传来,空洞又悲凉。
      艳红晚霞铺盖天空,偶尔传来几声归巢的鸟鸣声。

      角落的少年终于动了,一抬头便对上潇澈地视线。
      秦墨没有像往常一样喊他“叔”,他安静地与潇澈对视着,眉头微皱。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几次秦墨张口要说什么,却又合上,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入夜,潇澈的角落月光照不到,埋没在昏暗里,就好像这牢房从来就只有秦墨一个。
      夜里气温骤降,秦墨叹了口气,重新把头埋进膝盖里,抱紧自己。
      对角处传来脚步声,慢慢接近,最后在秦墨身边坐下。

      “聊聊?”潇澈说。
      他不知道秦墨在他来之前经历过什么,在潇澈心里,秦墨不是会因为一些小伤对他耍脾气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挣扎被猁犬咬伤过感受过撕裂的伤痛,还是被腐尸沾上毒液而忍受五内俱焚的痛楚。
      秦墨抬起头,说话却比夜风还冷,“聊?跟你有什么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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