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夜浮梦无忧》娄允丰

5、第 5 章

　　“这是在做什么？”
　　随着几个痛呼声过后，富长生身上的拳脚都消失不见。她抖着眼皮睁开眼睛，先是看见一片月华霜色的衣袍一角，上面绣着竹叶暗纹，滚着流云包边，一双黑色皂角靴就在自己眼前。他们所在的这个巷子在南面，北边有一栋较高的建筑，即便正午时分也没有几分阳光照射进来。此时午时还未过，富长生抬眼望去，就见几缕阳光倔强的透过北边的建筑，照进巷子里，刚刚好打在一人头顶，看身形轮廓极为修长，他的样貌隐在逆光里，辨不清面容。富长生眯了眯眼睛，只能看见他束发的白玉冠在阳光下发着明透而温润的光华。
　　“小兄弟可有受伤？”那人开口道。声音如刚刚喧闹中听到的一样，清冷如泉，叮咚沁脾，大夏天的让人觉得身上一阵清凉，说不出的舒爽，身上的疼似乎也去了几分。
　　那人看富长生没有说话，就单膝蹲下.身查看。这一动就漏出了整张面容，富长生先是喝了一声彩，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只见他剑眉入鬂，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肤色细腻白皙，映着他霜华色的衣袍，更显得俊丽无边，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富长生常年混迹于春红院，有钱人来春红院找的不一定只有姑娘，春红院里面漂亮的男子她见过不知道繁几。只论样貌，倒也不是没见过这等出色的，可是这样的好相貌却有着清冷出尘的气质，偏又一派风光霁月正气凌然的却一个都没有。富长生看着他不知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见富长生动了，像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没再追问。又看富长生刚刚还抱着头被打的可怜，转眼就呆呆的望着自己，配着脸上一脸的泥，脏的看不出颜色，又觉得好笑，就真的笑了笑站起身。这一笑如又晃了富长生的眼睛。他没再理会富长生，转身望向身后另一个小乞丐，刚刚就看他蹲在那里任人拳脚，怀里死死地抱着什么东西，他以为是年纪大些的乞丐在欺负俩个小些的，定是在抢别人施舍于这两个孩子的什么财物。却没想一转身就看见这个小乞丐从怀里掏出一只尚不算完整的鸡来。这么一顿揍，那不完整的鸡居然还没有散架，小乞丐裂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似是牵到了伤口，又龇牙咧嘴一番。他忍不住抽动嘴角，想了想道：“我不能一直护着你们，他们现在走了，不知一会儿是否还会折返，你们快快离去吧。”。说完想了想，从身上掏出约莫五两银子，丢在富长生身上道：“你们可去洛阳，那里都城，天子脚下，白日有巡捕巡街，倒不至于被人这般拳脚，你二人拿这些银子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去找份活计养活自己，莫要再和他人街头争食了。”说完又看了二人一眼，举步离去。
　　“请恩公留下姓名，日后也好报答。”富长生一咕噜爬起来冲他的背影道。
　　那人一愣，没想到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还挺知恩，而且还是个姑娘。但也只是停了一瞬，并未回头，只声音远远传来，“速速离去吧。”
　　富长生看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思量，这样出尘的人物定也会不是默默无名之辈吧？富长生常年在春红院出入，妓院一向是人物混杂之地，消息也是真真假假繁杂混乱，传闻江湖上有四公子，论样貌颜色，才华风采，个个都是顶顶惊世的人物。分别是明幽城凌霜公子骆尘，无花谷飞花公子花溪流，无伤之地无伤公子年长思，还有当朝九王爷破虏公子赵熙平，也就是当今大齐皇帝最小的弟弟。那才那位的样貌可不多见，不知道是否是四公子之一，除去最后一个身在朝堂，剩下的三人均在江湖。无伤之地善医，传闻无伤公子医术超群，但是武功平平，传闻因自小侵染药浴之故，身带药香。刚刚那位公子手上一把宝剑在手，富长生也并未闻到药草香气，那他如果真是其一就只能是凌霜公子骆尘和飞花公子花溪流中的一人了。
　　富长生还坐在那里暗自思索的时候，那个小叫花子蹭过来道：“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富长生瞟了他一眼，拿起银子揣入自己怀里道：“没听见让快点走么？”然后站起来，活动一下四肢，确认无恙后，向前走去。
　　小叫化十分不满，跟在她身后说道：“哎哎哎，他说是给你我二人的银子，理应有我一半。”
　　富长生漫不经心的说道：“银子只有一块，等换成碎银，或是铜板再分于你。我怎么会多要你的银子？你看，这鸡一直都是放在你身上，我可是有想着拿过来分上一半？”
　　小叫花子听完马上反驳道：“这鸡本就是那人给我的。”
　　富长生道：“那人说让你拿去，可是咱俩是在一处的，他可是说只让你一个人吃，不能分给别人？再说，刚刚为了这鸡咱们挨了一顿好揍，却是不是咱们二人一同挨的？”
　　小叫化子想了想再没有话说，算是默认银子先放在富长生那里。
　　两个人避开大路和人多的地方，七拐八拐的选小路回到之前二人栖身的石远县郊外的一间破庙。这个庙已经不知道荒废了多久，里面别说庙祝和尚，连供奉的菩萨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个空空的香案上一块桌布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的年头，快要硬成了板子，早已经看不出来颜色。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石远县县城也不算近，跟本没有人来。两个人这些日子就藏在这里。破庙的角落里一捆稻草，还是这小叫化去远处的村里偷抱过来的。富长生仰倒在稻草上休息，这一个月她经历世间变故，心力憔悴。她本就自小打娘胎里带有心疾，又连着赶路，四处躲藏，身子每每都是强撑，刚刚这顿揍，又让她倍感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