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岛》严奚

4、第 4 章

　　见面就亲吻，分开又成为陌生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梁悦颐的微博小号

　　☆、第 4 章

　　从梦境回到现实，叶暮骞用了几天时间接受现实。
　　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偶尔想起那日面朝大海的窗台旁，那段叫他难以启齿的露水情缘，他发现自己居然可耻地起了生/理/反应。

　　直到这个时候叶暮骞才意识到，梁悦颐来去如风，洒脱自在地可以说忘就忘。
　　只有他还被梦魇苦苦折磨，不得安生。

　　这天下完课，叶暮骞抱着书本从教学楼出来。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树梢的凌霄花开得十分热烈，被风一吹落了满地。

　　埋头往宿舍楼走的路上，他忽地被人叫住。
　　“阿骞——你等等！”赵砚书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面对着面，赵砚书盛情邀请：“这周末，‘那不勒斯’酒吧有节目……一块儿去吗？”
　　叶暮骞摇摇头，拒绝得十分干脆，“周末我得准备搬家的事，没空。”话毕，果断地提步离开。

　　赵砚书“哎哎”叫了两声，紧追上前，“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死心眼？不就是搬家吗？我帮你一块儿行不？”
　　他笑的时候，有些不怀好意，“是这样……我都答应zora了，说过你一定会去的。”

　　赵砚书口中的这位zora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也是他新交往的女友。
　　叶暮骞对zora的印象仅限于：一位来自英国的姑娘，长着一头茂密的红色卷发。

　　如果不是赵砚书主动提起，他大概率会忘记这号人物的存在。
　　求学两年，赵砚书的恋情从未断过，最夸张的时候一周曾换过四任女友。
　　而目前这位zora，可以说是时间处得最长的一位。

　　叶暮骞微皱着眉，十分不解地问：“你和zora约会，为什么要带上我？”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一同前去的必要，甚至怀疑赵砚书是不是找错了人，难道他长得像电灯泡？

　　话已至此，赵砚书只好坦白：“……陈思瑶也会去，我这不是怕她一个人孤单吗？”
　　他捅了捅对方的腰窝，坏笑着说，“你别跟我装糊涂，陈思瑶喜欢你很久了……”

　　“对不起，我真的没空。”叶暮骞收回目光，淡声回道。
　　赵砚书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行，你不想去我也不强求……什么时候准备搬家，知会一声。”

　　叶暮骞作思索状，片刻后出声叫住他，“——对了，老赵。”
　　“怎么样？还是想去吧？”赵砚书笑眯眯地转过头，“我就知道……”

　　“戴维斯的电话，你有吗？”没由来地，叶暮骞突然发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和他是旧识？”
　　赵砚书微愣，结结巴巴地：“话、话是没错，不过你要他电话干嘛？”

　　叶暮骞看了眼腕表，他还有事，没工夫跟赵砚书细细解释。
　　拍拍他的肩膀叮嘱说：“记得把号码发我……回头见。”

　　赵砚书被好一通忽悠，回过神时对方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
　　“喂……到底还去不去，给个准话啊！”

　　不远处，叶暮骞背对着他，用力地挥挥手。
　　很快又隐没在人群中。

　　*

　　十一月，雾城骤然由初秋步入寒冬。
　　昨夜下过雪，整座城市银装素裹，仿若笼罩在白茫茫的雪海之中。

　　保姆车驶入星耀传媒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车厢内暖意融融，暗香浮动。
　　贴了防窥膜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张清丽的面孔。

　　今早出门梁悦颐没来得及化妆，一张素净的小脸上未施粉黛，与往日荧幕上的形象相比，少了几分尖锐的艳丽，多了几分清新脱俗的钝感。
　　像个邻家姑娘，这让她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后座上，她微闭着眼假寐，呼吸沉稳，晃晃悠悠间再次进入梦乡。
　　坐在身侧的助理面露灼色，略带埋怨的口吻道：“这两天接连熬夜，眼圈都重了不少……要是让蒲先生看到，又该责怪我们不懂事了。”

　　须臾，梁悦颐仿若未闻。
　　直到车子泊好，助理给她补了个简单的妆，松了口气叮嘱她：“对了，待会儿见到人，记得好好说话。”

　　话音落下，梁悦颐终于掀开眼皮子，带好口罩疑惑地问：“……姑姑有说什么吗？”
　　“说是没怎么说，不过千万不能再有下回了。你这一走……公司上下人仰马翻。”助理噤声片刻，咬着唇忍不住道：“好在马上就要年底了，公司事情多……我估计董事长这一时半会也没空管你吧。”说话的同时，低头在行李箱里翻找。

　　梁悦颐看了眼后视镜，米色线衫外搭配着烟灰色的呢子大衣，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清冷中带着几分恬静的气质，是蒲秋源的眼光——可惜她自己并不喜欢。

　　“带上吧。”助理翻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成堆的衣物中找到她的墨镜。
　　梁悦颐拉开车门准备下去，抬腿的一瞬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对了——这是上回送去干洗的那件风衣里头翻出来的。”助理问：“还有用吗？”
　　她闻声回头，看到了那张翻折的纸张，顿时滞住。

　　从狄美城回来已经两周了，如果今天助理没有主动提起，梁悦颐应该永远不会想起，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叫叶暮骞。
　　她望了眼结账单，伸手接过攥在手心，“我有用……放着吧。”

　　两人先后走进电梯，等待的间隙，梁悦颐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她抬眼望了望屏幕，红色的阿拉伯数字不断向上跳跃。

　　“明天晚上有场电影发布会必须出席，后天下午录制一档综艺节目，为期三天……对了，下周末还得去趟申城，楚导的电影正在面试女主角，董事长给你安排了视镜的机会。”
　　一路上，助理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梁悦颐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冷然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很快，电梯门缓缓打开。
　　走进星耀，格子间里人们纷纷埋头工作，根本无暇顾及梁悦颐的到来。

　　穿过长廊，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沉重的大门被人推开，里间的欢笑声传了出来。

　　梁悦颐不需打探，便已然辨认出了贺倚梅的声音。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蒲总……回头我让小悦好好答谢。”贺倚梅的嗓音洪亮如钟，中气十足。

　　梁悦颐走到门前，里间的二人止住话，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过来。
　　率先开口的是贺倚梅，她扶着座椅笑眯眯地站起身走了过来，招呼她：“小悦……你来得正好，蒲总有事想找你单独谈谈。”

　　两人相视半秒，梁悦颐从她的话语中读出了几分胁迫的意味。
　　她眼皮一跳，倍感压力沉重，窒息地轻咳两声，喊她：“姑姑。”

　　“别杵在这了，赶紧进去吧。”贺倚梅挑了挑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梁悦颐硬着头皮走到桌前，房门不知被谁带上了，屋子里落针可闻。

　　“蒲总。”她喉间微滞，低低地开口叫了一句。
　　桌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羊绒衫，一条腿闲散地翘起，露出脚踝处削瘦的骨节。

　　“嗯。”蒲秋源目光沉静地凝视着她，嗓音低沉道：“回来这么久，也没想到来找我？”
　　男人的座椅旁靠着一根金属拐杖，手柄处用黄金雕刻出一只雄鹰。

　　梁悦颐低下脑袋，看到男人细长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雄鹰的翅膀。
　　或许下一秒，就要折断也未可知。

　　“忙。”她言简意赅地回，态度不冷不淡：“姑姑说你要见我，有事吗？”
　　她说话时面无表情，衬得眉梢眼角似乎都浸透着一层寒意。

　　蒲秋源抿着唇，松开拐杖伸手去握她露在大衣外的手：“没事就不能见你了？”
　　同一时间，梁悦颐避之不及地将手拢进口袋。

　　那团纸还没扔，不经意地磕碰到指腹。
　　轻微的疼痛感从指尖传来。

　　男人顿了顿，内敛温文的面容霎时沉了几分。
　　下一秒，他又撑着扶手站了起来，“怎么了？”

　　梁悦颐站在原地，感受到男人那双温暖的手缓缓地按在她的肩膀上。
　　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叫她不敢再反抗。

　　心底渐渐泛起苦涩，梁悦颐闭上眼，本能地想要退却。
　　蒲秋源却步步紧逼，厉声喝她，“睁开眼——看着我。”

　　她心中一震，脑海里回想起狄美城的风景如画。
　　阳光与海浪交错着，风声伴着海鸥的低鸣，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恍惚间，她复又睁开眼。
　　入目的是男人带着厉色的脸孔，离她十分近。

　　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蒲秋源用两指轻轻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俯身想要一亲芳泽。
　　梁悦颐恨透了自己的无能，那些埋藏在心底若有似无地嘲弄，使她无时不刻地挣扎着……

　　蓦然之间，她鼓足了勇气，撇开脑袋。
　　温热的双唇重而缓慢地落在她肌肤细嫩的脖颈上。

　　蒲秋源一愣，睁开眼凝视着她。
　　思索数秒，嗤笑着开口问说：“怎么……去了趟国外，还真的移情别恋了？”

　　2023.2.23修文